话说贾政,因仲妃归省,在大观园伺候。到十三日辰末巳初之时,邢氏太太老病卧床,贾蓉媳妇又随任到山西去。惟尤氏过,荣府来,同王夫人、李纨、宝钗等皆将命服穿上,祗候在二门以内。贾政带着贾琏、贾兰,各穿品级大衣,在大门前排班候接。那辰初就有执事内侍陆续而至。俱经齐备。忽听一阵拍巴掌响,前来的内侍忙忙走出,说是:“凤驾出宫,就要到了。”话尚未完,只见一匹马如飞而至,乃銮仪卫管查旗牌銮驾的一员官,是治仪尉。见了贾政,跳下马,说:“大人得知,娘娘驾就到府,快些焚香跪接。”贾政连连答应。前路的旗锣已到街口,凤翠雉葆,执事伞辇,一切提炉仪仗,备载前部《红楼梦》元妃传中,无容冗叙。
不移时,步辇到门。贾政率领家属,望尘方要下跪。早有俞太监飞马高声喝道:“奉懿旨:免贾政等跪接。”说着,辇就进了大门。八个内侍,换肩抬至二门。又有昭容二人,按辔吩咐道:“奉懿旨:夫人等皆免跪接。”王夫人遂跟着辇,向东往大观园来。所有旗仗皆停歇在大门外,惟提炉数对小太监前导,又有捧手巾、麈尾等八个太监,两行翼进。抬到大观园门里,偏东朝南大厅,一脊七间,预备仲妃更衣的去处。荤到厅前住下。常在、昭容及跟随女孩儿、妈妈们簇拥上前,扶轿杆的,掀轿帘的,褰衣服的。大家跟着仲妃,进了更衣处所。喝了钟茶,又歇一会,更过衣,从新出厅。就换了亮椅,女孩儿四个抬起,四个妈妈拿住椅杆,慢慢的抬进园来。转过竹屏、荼縻架,迎面一座假山,从左首一转,豁然天开。花木缤纷,竹石磊列。沿路皆松纹碎石,遍地苔痕,大有山林的野趣。
仲妃忽回头,见王夫人等后头步随,便谕住轿,即走下亮椅来。王夫人连忙扶住,奏道:“请贵人万安。臣妾等分应随行。”仲妃流下泪道:“母亲是何言!柄体虽尊,谁无父母?此心何慰。”便同步行到大观楼正厅来。众宫侍簇着,仲妃升了座。王夫人便要在阶下行礼。昭容出立厅前,说是:“免。”尤氏、李纨、宝钗、平儿行了一礼,亦吩咐道:“免。”便着进厅相见。才然叙话,忽俞内管禀事说是:“贾政带领族人请安。”昭容代禀,仲妃传命召人。贾政从东边行至大厅前,才要行礼,俞内管传谕道:“免。”贾琏、贾兰跪了。行毕礼,贾政奏道:“政承祖宗遗荫,得列朝班。一门出两位贵人,实受恩荣无际。又蒙皇上推类锡仁,稍遂臣子不能上达之心。政感激无地,惟愿仰承眷睐,祗祝无疆,则政举家幸甚。”
仲妃谕贾琏等退出,宣贾政人厅。贾政进厅,俯躬而人。昭容又传谕道:“免国礼,以家人之礼相见。”贾政方敢抬起头来,说道:“蒙皇上隆恩略分言情,得与贵人不论君臣而论父子,此旷世不再之典。望贵人慎毋过于感怀为慰。”仲妃道:“圣上天恩,难于报称。但怀新感旧,能勿动情?年来大人慈体可安?日御饮食较常增减?上衙门办事可觉劳乏?”母亲大人亦同纳福。”贾政、王夫人同声答道:“托贵人荫庇,我夫妻二人身履均善,较往日颇觉健旺。”仲妃道:“屡次谕从节省,今阅大观园陈设,备办亦多靡费,尚宜从俭。”贾政道:“奉贵人谕,一切灯彩皆未多备,并女戏各样乐器,统行撤简。,方深悚仄。贵人转如此开谕,倍合无地可容。”仲妃道:“我是实言,大人不必如此踟蹰。”说毕贾政遂辞出厅去。
仲妃与宝钗最厚,款洽良久。王夫人送上茶来,仲妃接着,说道:“母亲请便。如此相待,转使我心不宁。”遂命王夫人坐了,好说家常的话。正说着,史湘云进厅来见,仲妃连忙传谕免礼。亦让坐了,细叙别后之情。宝钗禀请进膳,仲妃道:“且慢!我到栊翠庵礼过佛,还要在潇湘馆、怡红院及稻香村各处游一游,回来才吃饭哩。”
仲妃走进正厅里间,洗了手,出到厅前。诸彩女跟随,内侍前导。王夫人、史湘云、尤氏左右陪侍。李纨、宝钗、平儿有应办的事,未经从去。众人花攒锦簇,绕过山洞,由小竹桥顺着水边,迤逦往栊翠庵来。离庵不远,庵内扫地焚香,两个带发小尼路傍跪接。仲妃认得是闲云、翔鹤,吩咐起来。到了庵前,竹树依然,风景如旧。惟山门殿宇,粉饰丹绘,顿觉改观。仲妃默感一会,步进院来。上了大殿,王夫人用盘捧香,昭容接了送上。仲妃拈芸檀,放在炉内,便礼了佛。看着香灯灿备,铺设整齐,向王夫人说:“要到向日静室去坐一坐。”史湘云便导引着,向后院静室中来。
这静室从仲妃入宫,平日封锁,无人敢住。现在裱褙一新,中间设着条几,上摆玉瓶—件,插着孔雀尾扇一柄。右首设自鸣钟,中放宝鼎,焚着紫檀,外设铁梨木八仙桌一张。两边照样椅十八张,桌袱、椅垫,皆系顾绣。堂挂《富贵长春》画一轴,对系赵子昂亲笔集成裱挂。东一间乃仲妃向来卧室,炕铺绒毯数层,上罩龙凤绣褥。中设鹅黄缎大坐褥,后列靠背,旁安拐枕,皆系一色鹅黄缎的。中放紫檀桌一张,上供护身藏佛一尊。香花齐备,炉热龙涎。东首摆椅四张,桌两旁设马杌四座。西首一间,是伺候仲妃临幸时所便坐的。炕上黄坐褥等件,与东一间相同。地下设陈楠木桌一张,大圈椅两张,铺垫甚新。迎门楠木四仙桌一张,上设果盒二个。堂门及里门所挂帘子,皆用玉钩挂起。香气浓郁,尘骨皆仙。
仲妃到东一间看了看,因设藏佛,转在西边屋内坐了。湘云便叫紫鹃捧上茶来。宫中女孩儿要去接,仲妃说:“着他端进来。”紫鹃连忙端进,仲妃接了茶,紫鹃磕下头。不觉眼圈一红,要流下泪来。仲妃说:“你近日可好?”紫鹃道:“托娘娘福,奴婢身子健壮。跟史姑娘做些功课。只是想娘娘平素待奴婢的恩典。今日得伺候一刻,也是奴婢之福。”仲妃听了,默然一会,说道:“你道念长,我心甚喜。”
随后王夫人、虎氏、湘云同进来,说一会往事。便说:“请贵人用些点心。”仲妃说:“我不饿。”又与湘云讲了会坐功,便起身要往外走。近身伺候宫女跪下,请示先到何处?仲妃向王夫人道:“母亲,咱们一路由稻香村到潇湘馆,稍歇可进怡红院。再到大观楼吃饭,可好么?”王夫人道:“甚好!遵贵人命。”当下宫女传与俞内管,即吩咐内监领路。先到稻香村去。此时,园内各处皆有围幕,便将这一路撤去。仲妃同着众人离栊翠庵,仍由小桥,斜穿芳径,向稻香村来。
这日天气晴和,春风习习,桃红吐艳,柳绿垂丝。乍在宫内,忽睹如此空阔境地,又值好鸟送声,有自然飞至的,也有人力伺候的。仲妃胸怀颇畅,不觉已到稻香村。此处傍水,多是种垦的田家风味,更是繁华中一剂清凉散。游玩片时,并将旧时自己所寓及探春住的去处,顺路游览。房舍照常,而意境非昔。已由蘅芜院转入潇湘馆中。此馆自芝哥儿移做书屋,迥非当日黛玉作寓的光景。仲妃到此想起黛玉,忽听窗外竹韵戛然,黯黯有触。本意在此稍歇,吃些点心再游。因有所感,便不肯久坐。即同众人到怡红院。仲妃进宫时在此演礼,王夫人叫人备了点心,送进房去。仲妃吃了好些,并吩咐手下人也吃茶点。请王夫人、湘云等进去,说了会话。歇息半晌,随身的表上已交午正二刻。
交未初就该进膳。俞内管着宫女请驾,赴大观楼正厅用膳。仲妃遂起身,到大观楼内,居正而坐。远远就有乐声,将以侑食。仲妃说:“我要这席面上替母亲姊妹们叙些家常,乐可免奏。”当下止了乐,俞内管又代禀:“贾政禀请献酒进菜。”仲妃亦说免了。并叫下面设下两席,令王夫人及湘云、尤氏、李纨等陪坐同吃。王夫人等谢了恩,才各安位侧侍。彼时宝钗、平儿照应肴馔,无暇预坐。贾政便邀俞内管前厅饮宴。随来常在、昭容专席管待。各女孩儿、妈妈们亦皆盛席款接,不敢简亵。随众无不欢喜。仲妃席上除看席两桌外,所御之物,珍错毕陈。水陆备具,品味清洁,调和精美。天交未正,尚方进馔已毕。撤去家伙,金盆荐水,洗了手,又备金盂嗽过口。王夫人亲自捧上茶来,:仲妃急令侍女代接递上。
喝茶毕,对王夫人含着泪说道:“今得竟日亲承色笑,此系圣上特旨。不知何日再沐此恩?得以展我孺慕。想当年元妃姐姐的话,我方懂得,不是口不应心了。”王夫人道:“贵人不必过于远虑。皇太后、皇上既有此旨,过一两年再沐旷典,亦非意所不及的事。”史湘云道:“这话甚是。请勿感切,天下事如何意计得来呢?”正谈着,俞内管着宫女送上备赏的单子。仲妃过目,亦略与元妃时大概相同。独吩咐另赏紫鹃一分,遂即照单散出。贾政代领家属、王夫人率着女眷,皆来谢恩。一概谕免。
仲妃知邢氏太太抱恙不获,亲身去看。又感伤一会,除例备礼赏外,将自己护身小藏佛连锦袋摘下,并一挂东珠,十八粒罗汉宝石念头手捻,亲托王夫人替送。正合王夫人依依不忍释去,忽交酉初。俞内管禀请还宫。仲妃何敢久停?湘云、宝钗二人,尤难分手。又迟延了一刻,预备齐全,无可如何,洒泪辞别。仍坐了肩舆,行至前更衣处,换上风辇。八个内监抬起,慢慢走出。王夫人等送至二门外,昭容传谕免送。辇已出了大门,贾政便坐了轿,跟着同进朝来。仪仗提炉,香尘夹道。
仲妃进了宫,请太后安,谢皇上恩,方回宫去。贾政进了职名,谢过恩,又替仲妃请了安,傍晚才归荣府。歇了一夜,次早仍到朝门谢恩。
家内贾琏谢了薛蝌、李光绪,备酒请来玩了一响。叫家人将各处陈设、灯彩用匣装好,门上各样帘子,窗外茇葸,廊前卷幔、竹挂,逐一查收。贾兰将各屋字画及所挂匾对皆用长匣放妥,以备再用。直忙了十数天,才得清楚。中有画眉四架,贾兰拿去给会哥儿顽。又有白鹦鹉一架,月娥爱其洁素,向宝钗说,替王夫人要。贾政听了倒甚欢喜,叫人连那红黄绿的三架鹦哥,连白的通送到月娥屋来。月娥便叫霓舞接了,着意挂在廊前。晚来收放屋内,十分爱惜。这也是女孩儿一种脾气,难于解说的。
春尽夏来,倏忽秋末。那一天,贾政从衙门回家,林之孝禀说:“江西少二爷处有书,并差家人林天锡来京请安。”贾政叫拿书,并来人到书房问话。林天锡便上前请安,磕了头,就跟着到书房来。贾政进屋坐下,林天锡又替贾茂请了安,将家书双手捧上。贾政拆开书信,林天锡起来,,垂手侍立。贾政一面看书,一面问话:“你们老爷有何事,叫你来京?难道说就为瞧瞧吗?”林天锡道:“一则差小的来家请安,二则为神蛟事,江西抚院有折到京,叫小的专来禀知。以便候旨遵办。”贾政便不看字,掩上急问道:“是什么神蛟事?你可细细说我得知。”
林天锡道:“今年五月内,江西多雨。旌阳宫有镇神蛟的铁树,不知何人剪些彩花,拴在枝上。当日许旌阳镇神蛟时,原有偈道:铁树开花,神蛟再出。不意交六月后,一连数日大雨,山头发水。初十夜间响了几个霹雷,将铁树移开数丈。神蛟遂从旌阳宫前,借着水势横行,淹了数县百姓,伤坏田禾、房庐不可胜计。想来只是天意。抚台着急,咨行龙虎山张天师,除孽安民。那知天师作法,各法师结坛书符,设法驱治,总无效验。越发恣肆,渐及九江一带,亦被其害。适值小的少主老爷按临此地,大江中天气晴明,挂帆正走,忽然一阵乌云从江面卷来,波涛大作,顷刻对面不见天日。船后老板说是:“不好了!这是神蛟使风,迟一刻乌将军到,这船就不可保。“连忙落篷,往汊港内收去。那篷就落不下。船被风逼,一步也不能挪移。小的们慌的了不得,只见江面上一朵乌云,就奔船来。那料少老爷在身里边取出一件不知是何宝贝,向江中一照,水上现出千条红光,空中又系有什么言语。小的们皆未听真。那块乌云顷刻退去,亦不知其所往。那船才安然无事。天气依旧晴明。小的们托主儿的福,救了性命。合船谁不诧异?那想红光一照,神蛟便退回本境,仍归旌阳宫前。不惟九江一带得免其害;即旌德数县前被水者,亦皆水退民安。抚台才谢了天师,亲诣九江来见小的少老爷,约着同赴旌阳宫前,作了文书,又祭献许旌阳真人。说也奇怪,这夜又是雷雨一阵,那铁树仍回旧处,镇住神蛟。抚台大悦,立时将少老爷为民驱蛟、得救数县生命,专折奏闻。恐家中不知底里,心中惦记,叫小的回京禀知此事。”
贾政听了,心内大喜。细看书意,亦是为此。但船中驱神蛟的并非宝贝,就是通灵宝玉。越发诧以为奇。便向林天锡道:“你可歇息去,迟一会,再替你太太们请安罢。”说着,拿着书,就往上房来。谁知早有小厮将此事传到丫环们耳内,立刻王夫人处及李纨、宝钗、平儿、月娥等皆闻此信。不得其详,着实惦挂。不约而齐,皆走到王夫人这边来。尚未进门,忽见贾政拿着字,贾琏、贾兰跟着,同进院门。贾琏、贾兰便站住,各回房去。
贾政便进屋,就向王夫人道:“太太,你可知道芝哥儿在江西驱逐神蛟的奇事吗?”王夫人道:“才听丫环们传说,我心甚是焦急。老爷快些说明,使我放心。”说话间,李纨、宝钗四人走人,史湘云也从外面进来。贾政、王夫人叫他们皆坐了,贾政先把书信念了一遍,将林天锡的话一字不遗,又备细述了。众人听说,皆为惊异。独月娥想起那年金如意事,方知灵物自有妙用。湘云深知芝哥来历,说道:“吉人天相,总是老爷、太太福庇。”李纨、宝钗齐声道:“史姑姑这话很是。”王夫人道:“你们不必推誉;只是平安,便是佛天保祜。”因向贾政道:“这事既经入奏,应在军机处打听旨意才好。”贾政道:“太太此言甚是。”便请贾兰来,叫他急去托人打听。贾兰连忙去了,回禀道:“各处探问,皆无的信。因闻红本上说这几日江西抚院并未差官递折,孙儿再三托他,有进折的即给一信。”;贾政及王夫人听了,只得稍候。
过了数天,忽奉上谕:“贾茂即驰驿来京问话.江西学政员缺,着梅友福去。钦此。”报到贾府,贾政不知何事,心内甚疑。在军机处及各中堂相好遍问,并不晓其缘故,也只好等贾茂到京再议。梅少理再任江西,请训时,命其三日内即起身,接贾茂任。梅友福不敢耽搁,连忙往江西去了。贾政饯行时,便叫林天锡跟梅学政带家书同去。倒是林天锡不肯,回明贾政,先起身,连夜替贾茂送信。那知兵部火牌,江西贾茂两日前就得了信。林天锡的家书接看,亦不知所由。贾茂是悟后的人,随缘度世,毫不介怀,仍自照常考试,等候新任接交,即便起程回京。
不两月,梅少理到了,祖岳孙婿接任毕,贾茂先请梅友福便酌,梅亦随后送行,倒吃了几席酒。司院各处亦差人来替梅学政道喜,并送贾阁学回京。贾茂一一写信谢了。该县遵旨预备驿马,即兼程由驿而归。不及一月,已到都中。先着林天锡回府送信,自己便宿了庙。伺候召见过,才敢回家。
原来圣上因江抚折奏:贾茂驱除神蛟,安集黎庶等语。便疑:贾茂一书生,有何勇力,能做古人投壁斩蛟的事?或是趋附国戚,借词邀功,亦未可定。遂将折子留中,钦召贾茂来问,以决真伪。此事连军机大人一字不提。
这日,贾茂到朝门,经红本大人代奏,奉旨召见。贾茂遂遵旨而人。待了许久,贾政、贾兰得林天锡信,一早也在朝门外见了贾茂,未及细言,贾茂遂跟旨进内。忽见红本苏大人出来,替贾政道喜,说:“令孙贾茂,放了兵部右侍郎了。”贾政说:“如何有此恩旨?”苏大人说:“我们备细却不能知。这是秉笔的王公公密向我言的。咱们至好,我才送信与大人哩。”贾政听见是真,便先向苏大人致谢。
正说着,中堂谢大人传出上谕,道:“兵部右侍郎员缺,着贾茂补授。所遗之缺,即着贾兰升补。钦此。”朝门外多少官员,皆替贾政道贺。正说着,只见贾茂从里面走出来。贾政一见就叫到朝房,同贾兰细问召见的事体。
贾茂道:“进内见了圣上,行过礼,说会考试的事。皇上忽问及神蛟事来,说:你一书生,如何制服神物?江抚有无装点,你可实奏。孙儿想:通灵驱邪,事近诞诬。然从此而起,亦不敢欺饰。不过略言其概。但说与江抚到许旌阳庙内,效韩昌黎驱鳄鱼的1日迹,做篇祭文,备述圣天子爱民至意。“此蛟既从庙前所起,淹害黎庶,便是真神之过,自当约束此蛟,归于原穴,不致扰民,方为无忝厥守”等语,备了祭礼,同抚臣虔意祷祝。那知夜间雷雨大作,铁树果然移回,仍将此蛟镇住。数县百姓得保身命。皆托皇上德威,旌阳真人效灵所致。臣等本无所长,抚臣又何容装饰?求恩典。皇上听了,即命摘通灵宝玉去看。果然上有篆字,写着“一驱邪祟”。圣上因所奏非虚,龙颜大喜。并说此玉当日北静王奏过,系宝玉口中衔着生下来的,自是不凡。仍将通灵玉还了孙儿。便降旨赐发三炉藏香,御书匾对。命江西抚臣在旌阳宫致献,用昭神睨。便命孙儿出来候旨,那知有此特恩。使为臣者如何报答?”贾政道:“你这话与我意相合。圣恩愈重,报称愈难。我老矣,你弟兄二人,各尽其心可矣。”说完,便起身,离朝房,出禁门,上了轿。贾兰兄弟坐着车,各回府来。
府中贺客已经络绎不绝,皆贾琏邀了薛蝌应酬而去。到第二日,贾兰、贾茂赴朝,具折谢恩。择吉日到了任。
贾茂新自江西回,在江中虽制服神蛟,亦受惊恐。王夫人、宝钗甚是疼热。公事完,留在屋内,说过好几日话,此事问了几次。又家中庆宴,大家欢喜。那知触动一人的旧憾,平地起波。欲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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