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彰善瘅恶,以树风声;旌淑别慝,以兴教化。乃圣王驭世之大权,亦国家作人之深意也。贤良有祠,忠贞立庙。显则报功,隐惟励俗,法良意美,自古维昭。至有恩于其土,而民为私祀者,潮州之韩昌黎,安南之解学士。伏波建庙于洞蛮,武侯受享于西蜀。虽春秋祭典所不载,已足见三代直道之公。
即如本传内所称敷文真人,诚膺封号,究无专祠。前在礼闱中着异,亦未上答于朝廷而隆其典礼。此次会场特显灵奇,是贾兰目击,而曹紫庭为之面奏者。补叙之以伸前传所未及。
这年监场召神,将旗插在明远楼角。无一点风色,那根召神之旗连动数次。知贡举深以为奇。有一广东举子,头场文已将完,忽然撕碎卷面,自己通说了一段欺心诱骗良人妇女的事,便用卷袋自缢。说是还了一命,系奉敷文真人命,才填还的。此事哄动一场,无不为异。
曹紫庭那日得了一卷,击节称赏,拿来与贾兰同阅,拟中魁选。及至见了贾兰,取出那文,忽然看出许多不好来。贾兰无意回头,猛见背后站着一紫袍人,恰是叔叔宝玉,吃了一惊。曹紫庭见贾兰变色,举目也见紫袍人,将头摇了摇,倏然不见。贾兰便把见他叔叔宝玉站在身后的事说了,曹紫庭也说:“有一紫袍仙官摇头,是我亲眼所睹。想此卷文字不可中,其人或损阴德?
古人所说朱衣暗点,此事信有之也。“贾兰遂将敷文真人礼闱着迹的往事说了。及至广东举人事传人内帘,二人深叹为奇。揭晓后,曹紫庭覆命时,把这件事遂面奏了,遍传都内,无不骇异。
却说探春等从大观园来到上房,值贾政接过旨,同王夫人正说此事。贾茂也在房中。众姊妹替贾政请了安,贾茂也向众位姑姑行过礼。问及所接何旨,贾政道:“今早你茂侄在朝面奉温旨,说他办事勤正,并念我素日奉职无愆,特谕礼工二部建坊,且替珠儿的媳妇及他母亲,令本家自行领银旌表。又因曹姑爷前日所奏,复命贾茂在宗祠侧首为宝玉建祠,并令春秋致祭,以彰敷文之异。这样逾格殊恩,使为臣者何以仰报!”众人听了,无不欣悦,即替贾政王夫人道喜。遂在上房内摆了饭。贾茂因有事要见曹紫庭,就出去了。贾政仍回到稻香书屋,同褚小松消饮。
众姊妹吃了饭,便到宝钗房里,说:“今日便宜了鸾妹子。”
喜鸾说:“此是天意替我藏拙,不然这么凑巧。”宝钗便叫小倩将所做诗稿取来,大家看了,便付与月娥,叫他收好。到了次日,邢岫烟、香菱就回去了。午后,喜鸾、喜凤也各家去。宝琴又住了两日,同巧姑也回。惟探春住十数日,方才到周府去。袭人的事,求宝钗替贾茂说了,是为人籍的缘故。贾茂就着叶忠拿名帖,替县里说明,准他入了籍。袭人方谢了回庄上,他倒住了约二十余天。
时交四月,工部着人来请贾政的示,择吉动土。来的是营缮司郎中。贾政叫贾琏在书房陪着,留吃了便饭,择定初六日开工。
将大门外数间闲房皆拆去了,地势益阔。迎面建一大牌坊,为贾政立的“升平国瑞”,左首牌坊“一朝元老”,右首牌坊“千载耆英”。跨着大街,巍然并峙,皆奉宸翰挥洒,着实荣耀。靠着大牌坊两边,是旌表李纨、宝钗节孝的,左边写着为“诰封资政大夫贾珠妻室诰封夫人李氏立”,右边写着为“诰封光禄大夫贾宝玉妻室诰封一品夫人薛氏立”,上面竖写“奉旨”二字。自四月动工,至九月止,建石竖木,以及油饰等项,除动帑外,荣府约费千金,才能竣事。
次年春,在宗祠右首一段空地,替敷文真人修建祠堂,匾额联对皆在翰林院撰拟奉旨悬挂半年有余,工毕覆命。这件事,其中却有许多波澜,亏了贾茂刚柔并用,始能化大为小,化有为无。
凡临事者,不可不慎也。向在营缮司有个揽工的工头石瑛,连年修造,人既刁钻,手头有余,凡工部营缮司的承修,皆是他的总办。贾府这件事,上领帑项,下有荣府帮贴,自是大可浸润的一件美事。内有与来旺相好的匠人,名叫杨樾,——就是办栊翠庵的工头。求了贾琏,要揽此工。那日贾琏陪郎中时,把这话早说了。那郎中满口应许,贾琏就回了杨樾的话。谁知石瑛手眼大,求了工部堂官,从上头办了这事,连那郎中也做不得主。
贾琏心里不快活,存体统却不肯做出来。
那来旺管家未得实惠,如何肯歇?就暗约杨匠头,将办来木植石料,加意驳换。又把那做成地脚嫌好道歹,拆了盖,盖了拆。
一时贾琏又呵斥了数句,石瑛是有体面的工头,如何受得此等村辱?况他来办工,门上林管家、包勇不受一毫情分。叶忠胆小,也不允情。李贵、吴新登皆得了他的馈送。石瑛把这情节向李贵二位说了,二人因有贾琏作梗,无可如何,只用软话安服石瑛。
石瑛倒也罢了。他有伙计,系他表弟,混名小李魁,不服气。
一日为杨樾挑捡石条,这是小李魁经办的,两下口角,交了手,用铁椎几酿成人命。包勇乘空禀了贾茂。亏贾茂不动声色,把杨樾另派了庄子上一段土工,支开了。又向贾琏说明,差来旺到河南卫辉贾蓉任上投书,把这件事一床锦被遮过。那石瑛见贾茂如此做用,便也小心办事,不敢误公。
更有一桩无意的事,又亏贾茂用刚,才结其局。郑华儿子郑子富,从挑唆周鸣岐一场事后,周瑞家里借端替他闹了两次,郑子富气不过,不敢惹包勇,便迁怒到李贵身上。因李贵此次牌坊工程,得过石瑛的贿,想着闹一场,禀到上头也吃不了大亏。郑华与吴新登相好,郑子富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新登,那知此事是他与李贵伙办的,因用正经话把他劝住。这是大人家的家人彼此忌妒,互相倾轧,原是常事。郑子富听了吴新登的劝,倒也歇了。
合当有事。那日,小李魁办了石料来交,正与李贵说话,郑子富走到跟前,触起心事,笑着说道:“李大叔可有银子,借几两与小侄用?小侄这几日手太乏了。”李贵平日最嫌郑子富,听他借银,便冷笑了一声,道:“我不像包老大,办工程攒钱,那来的银子?”郑子富因这话刺他隐事,便变了颜色道:“怎不攒钱,难道牌坊不是工程?能有几次修花园哩。”李贵也动怒道:“你这小子,可胡说了。牌坊工程是琏二爷经管,你看见我们攒了钱吗?这事倒要还我个实据。”
旁边小李魁不该插口,便也没事。不料小李魁开口说道:“这位大哥借钱只管借钱,怎么说牌坊工程?难道我们行贿不成?”郑子富正不敢替李贵致气,那经得小李魁这句话?便出口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爷们跟前有你插嘴的吗?好个混帐东西,快替我滚开,省我生气。”小李魁是个好生事的人,又知郑子富在府中不得时,如何肯受他的骂?便就还口道:“你拿镜子照一照再骂人。你是个什么东西,府中事一点也不能管,想在这地方诈钱用,可也能吗?”郑子富听了,心头火起,便就脱了衣服,想要打他。那知小李魁手头唧溜。刚到跟前,倒教他打了一个跟头。郑子富急便跑回去拿把刀子,赶来要替小李魁拼命。
口中大喊着。
才到牌坊,恰值贾茂下朝回来。众人拦不住,就被贾茂看见了。贾茂便问:“是什么人在府前持刀肆恶?”李贵便上前,将前事禀了。贾茂吩咐:“把他捆起来,待我问他。”郑子富这才慌了,无人救得。林管家听见此言,也忙赶来。贾茂已在书房,着锄药来传他们了。郑子富捆着,贾茂叫把他松了,锁着脖项问他道:“你连法度一点也不怕?怎么在府前行起凶来。你与这石匠有甚仇隙吗?”郑子富只是磕头,一句话也回不上去,贾茂道:“你这奴才,问着你不言语。你手内拿着刀子,是我亲眼瞧得的。
你不实说,我奏闻了,要你的命。你可别悔。“郑子富听了,着了急,连磕响头说道:“奴才该死!只求爷的恩典,饶我命罢。”贾茂道:“你只说了实话,我便饶你。岂有无故要杀石匠的理,你可快说。”郑子富又磕了回头,才把李贵得石瑛的钱,自己替李贵借银,小李魁打报不平,将他打了,才拿刀替他拼命的事,据实说了。贾茂笑了笑说:“就是了。”
叫把他带下去,交给跟随官役看守着。便叫李贵,跟究他如何得贿,同伴是谁伙分的?若不实说,便交问官去办。李贵着了急,只得从实说了:“同吴新登得过工头石瑛的规举,林管家、包勇、叶忠均未分用。”
贾茂听了,说:“你且下去。”把包勇、叶忠叫上来,申斥道:“你们管门,怎容人持刀厮闹?你们也不管,要你这门上何用?”
两个人连忙摘了帽子,磕头认罪。贾茂道:“此次宽过你俩,念你们尚知畏法,不得私贿,可起去,好好用心办事。”包勇、叶忠又磕了头,连声答应,才站起来。又把林管家说了两句,林管家又连认失察的不是。贾茂便吩咐林管家:“将郑子富押好,听我办他。”并吩咐:将这石瑛经手的事,令他办完。修祠堂事不用他办。遂起身到上房,禀了贾政,将李贵、吴新登革去管门,还要责处。亏王夫人讨饶免责,令其闲居,不叫管事。贾茂知会了刑部,请了旨,说郑子富酒后在府行凶,照光棍例,问了充发。
阖府家人无不悚惧。这两件事恩威并用,可见贾茂的全豹一斑了。
不一日,牌坊工竣,府中摆酒请客,忙了十数日,方才贺完。
接着过了年,就兴起祠堂工来。
那日,贾政做了一梦,如在那年船上见宝玉头陀装饰,穿着大红哆啰呢一口钟,后边一僧一道相随。未及开言,忽然那僧道不见,换了一班仙吏伺候。宝玉也换了仙巾紫袍,一派细乐,数队旗帜导引着,望新建的祠堂而去。醒来时,王夫人正在梦中叫着宝玉才醒。说来两梦相同,甚为诧异。此时是八月中旬,敷文真人祠堂工毕,挂了钦赐的匾对,靠龛是御制的一幅联句,上句“赞襄郅治”,下句“黼黻人文”。与贾政梦中旗上所书无异。
这日贾茂捧了御香,并颁赏的祭物,望阙谢恩。在祠堂内摆上设祭。贾政也谢了恩。设祭的这夜,皆看见祠堂中红光满室,天上一派仙乐,落到祠前。众人无不叹为希有。贾茂覆旨面谢圣时,把这红光仙乐事奏闻,圣上知道宝玉是个有来历的人,这“敷文”二字封号,原非虚赐。听了亦甚欣慰。又恐神道设教,易滋宋人天书流弊,便吩咐贾茂不必彰扬此事,以惑愚贱耳目。
可见睿虑周详,不同凡近。贾茂连声道:“是!”退了朝,禀过贾政,饬谕手下人,不准再言此异。
话说宝钗因为宝玉建了祠堂,特到上房里替贾政、王夫人磕头。王夫人因话提起宝玉身后蒙恩如此隆重,也可光耀门庭,总亏芝哥儿尽心国是,才能推恩至此。宝钗道:“皆是托老爷太太的福;教训的勤,才有这个地步哩。”王夫人道:“你可守着了!
奉旨旌表,连你大嫂子同沾圣恩,这可不同小可的。芝哥儿这个孩子从小不凡,我不算白疼了他。但有件事,我甚掂心:他如今年已四十了,尚无子嗣。难道月丫头是不开怀的?“宝钗道:”太太不知道吗?“王夫人道:”知道什么?“宝钗道:”芝哥儿媳妇怀孕三月有余了。正要禀知太太先欢喜哩。“王夫人道:”你怎么早不说?“宝钗道:”媳妇也是近日见他举动不像往日,才细问出来的。“王夫人听了大喜,把这话便向贾政说了。贾政也甚心悦。又因建坊这事,遂吩咐家人改了称呼:王夫人称老太太,李纨、宝钗皆称太太,以着朝廷旌表之荣。两府及亲友的人,称贾政为老太爷,玉字辈称做太爷,贾兰、贾茂皆称老爷。二位夫人皆称少太太。
薛宅的薛蟠抱病不起,薛蝌仍在当铺照应,薛尚义做了一任四川藩司,累次升到少理,后来转了副宪,来与姑娘道喜。问及仙乐红光的事,宝钗说:“事是有的,如今奉旨不许彰扬,老侄亦当守口才好。”尚义连声说是。王夫人留他吃了饭,叫他家去。
周廷抡也来致贺,探春同着儿子到家,连巧姑娘住了数日,才回各家。亲友无不道喜。又忙了好些日子,始得稍闲。
再说贾茂,虽日日上朝办事,那块通灵宝玉紧贴身子带着,每晚临睡时用锦袱包好,押在枕头边,时刻不离。月娥也着实在意,与那金如意皆自己收拾,不轻易教人经手。已越多年,常如一日。那夜,贾茂得了一梦,说他父亲宝玉从祠堂内到他书房来,举眼一瞧,恰是场中及在暹罗国时所见的那位仙人。向他说:“灵物不可久染尘凡,那块通灵玉,原是我的化身,如今奉旨再来人世。你的功名勋业,已足显扬,也用不着这玉着灵了。归真返璞,这是天地盈虚的至妙,那块玉可还我罢。”贾茂听完,便将那通灵玉递给那位仙人手里。
蓦然惊觉,恰值夜半。便叫进禄儿起来,要茶吃。接了杯,去叫他将自鸣钟一看,那针正指丑初。贾茂便对月娥将梦说了。
月娥看枕头边,那块玉仍在锦袱中包着。说:“这不是那玉?
梦中事何必认真。“贾茂道:”消长进退,阴阳的一定不易之理。
我位已极人臣,声名驰于异域,皆是这通灵玉的余辉。今夜这梦,不是寻常。我与我父异体同原,既有此警,待日后便有征应。“说着就该上朝时候,仍带了通灵玉,起身而去。
饭后,史湘云来瞧宝钗,就到月娥这边来闲坐。月娥知道湘云是大有仙果的人,把这梦对他说了,便就请教。史湘云道:“这也何疑?有来处便有去处,天下事皆是如此。然去处仍是来处,后自有验,先机何必说破。”月娥言下了悟,也不再问。宝钗着麝月来请湘云吃饭,便就到上房去了。
探春正在家里,说起那年替王夫人庆六十的事,“能有几时?
过了三十多年。我们南北关山,也经许多跋涉。明年是老太爷的百龄,这也不能轻易有的。想起来,真令人欢喜。况茂侄不过数月又有获麟之庆,老太太可怎样一个快活呢!“王夫人道:”我儿这话很说得是。这两桩事,我每念及,不胜心喜。待我得了曾孙,先请你吃喜酒。你可也替我乐一乐。
探春未及开言,史湘云道:“老太太这话大有深意,三姐姐你可预备贺礼,再吃这喜酒。”探春道:“我是做女儿的,只会吃喜,从不知道送贺。史妹子可替我打算,当做如何贺法?先说给我,好打点去办。”宝钗接着说道:“这事妹子们不用算计,待临时我替妹子们代办,管保体面,不致落人褒贬。”湘云道:“宝姐姐既答应了,也不用我打算。但我心里过不去,我有一丸仙药,是我府中累世传下的,最利催胎,这也算我一点微意。”
便在袖中取出,倒像预先制备的。众人皆晓湘云未事先知,宝钗接了,连忙致谢。
湘云道:“这药得明春才用,可收好些。”宝钗便叫麝月拿纸包好,送到匣中,着意收存。又说了一会话,湘云回栊翠庵去。
探春在家住了数天才家去了,周侯爷忽然抱病,廷抡夫妇衣不解带,伺候医药。约有半月,方才痊可。便觉衰迈,不能复元,就在府中颐养,连贾政稻香书屋也不轻易来了。
贾茂因这梦后,在通灵玉上加意防护,恐有遗失。不料那夜起来上朝,要带此玉,打开锦袱,忽然不见。这锦袱却仍在枕边原旧地方。心里忖一忖,便对月娥道:“这不是前夜之梦有了征验?纵然找寻定无着落,你可不要声张,令人瞎找。过两日,我自另有主意。”说完,仍旧进朝去了。月娥便嘱霓舞、进禄不许混传。那如意儿在灶上管茶水,不在屋里伺候,月娥遂不嘱咐他。
这日贾茂朝罢,又值甄宝玉差满来京销差,到荣府来拜贾政,遇着贾茂,说了会荆关税务的事,因钱粮缺额,现被部议,要求贾茂替他挽回。贾茂道:“我明日见户部大堂,问一问情形,再来覆命。”此时甄宝玉家眷由水路来,尚未到都。说完了话,便拜别客,辞了出门而去。贾茂送出大门,就便由大观园外门,遂到栊翠庵来瞧史湘云。
湘云像预知道的,早备下茶伺候他。贾茂请了安,说:“姑姑近日丹将九转了,如何不卜就晓得侄儿今日来请安?”湘云道:“我不惟知你来瞧我,连瞧我的缘故我也知道。我有两句话,你参一参,便解得了。”贾茂道:“姑姑的见解,每高侄儿一层,侄儿实有件事,要求姑姑指点。姑姑既说知道,就请把这两句话讲出来,待侄儿想一想,可解得?可解不得?再听姑姑的教训。”
史湘云道:“物有来处,即有去处;物这去处,仍是来处。”贾茂听了大悟道:“姑姑所见的是,侄儿已省得了:”梦即是醒,醒仍是梦。‘可是这样解不是?“湘云道:”侄儿大道将成,何如是之捷悟也。一点不错!照此寻去便见。“贾茂连声答应着,便伏地替湘云作礼。湘云举起手说道:”我不敢当此礼,请我佛代受罢。“贾茂起来,又喝钟茶,便回自家屋里来。
月娥见了,不敢提起玉事,便问:“今日下朝,怎么过晚?”
贾茂便把到栊翠庵见史湘云的话述了一遍,月娥就把前日湘云那话也述说了。便道:“据史姑姑这话,那块玉似乎不致失落。但来处我们且不知,何况去处?”贾茂道:“我听见我母亲说,当日我父亲失了此玉,是个圣僧从青埂峰下找着送来。这青埂峰知在何处?”
月娥无言可答,便就歇了。又过了一两天,贾茂时时参详。
忽然夜间悟了,叫月娥,对他说道:“梦是醒,醒仍是梦。来处去,去仍是来。这块玉莫不是我父亲收去?如今只有祠堂是我父亲的坐落,难道此玉在祠堂找寻不成?”
次日将上朝时,先到祠堂内焚香致祷了一番。祠堂内空空的,何处找觅?便就坐轿进内,照常办事。退朝同来,又在祠堂内虔诚在敷文真人神位前叩祷,行起礼来。忽见那通灵宝玉在宝玉的牌位上挂着,贾茂一见,又惊又喜。不敢轻易去摘,仍旧跪下,又磕了头致敬,才将此玉摘下。细看与那玉分毫无异,只是颜色微欠光润些,便就带在身边。归到住房,备细说与月娥知道,随在身上将玉取出与月娥看。果然丝毫不错,十分诧异,仍用锦袱包好,着实留神。
玉既有了,方把此事禀知宝钗。后来贾政、王夫人也知道了,惟有称奇,亦别无话。忽见玉钏进来,回说包勇禀事,说祠堂内又现红光。贾政吩咐:“知道了,不准多说。”未知是何缘由,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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