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隐派红学的势力没有考证派红学大,但出现的时间比考证派早,虽经考证派与小说批评派的屡屡打击,影响从未断绝,且不时有东山再起之势。
红学索隐派的产生,有作品本身的原因,也就是学派观点的发端有其内在理路。《红楼梦》开卷第一回即引用作者的话说:
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自又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则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袴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阅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
《红楼梦》的读者,一般不大注意这段卷首引言式的叙述,甚至可能略过去,从接下去的“列位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来”读起。研究《红楼梦》的人可是不同,他们难得在作品中发现作者的自白,因而如获至宝,格外重视,很想通过解读这段话,找到最终打开《红楼梦》之谜的钥匙。特别是这段叙述中渗透出一种真真假假、若隐若显、扑朔迷离的气氛,增加了人们解读的兴趣。
既然作者自己说,他写这部书的时候已经“将真事隐去”,书中的两个人物甄士隐和贾雨村具有象征意义,那么,“隐去”的“真事”究竟是什么?由不得动人寻根问底之想。而“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袴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这些带有忏悔意味的话,似乎是在回忆一个人家族中的往事,所以便有人猜测:《红楼梦》可能写的是清初某一个家庭。一般的家庭不会与“天恩”有什么关系,更谈不上“仰赖天恩”,能够和朝廷发生关系的只有那些达官显贵。于是又进一步猜想,可能是康熙末年“一勋贵家事”李慈铭:《越缦堂日记补》,参见一粟编《红楼梦卷》第二册,第373页,中华书局1963年版。。这样看来,索隐派的产生倒也顺理成章。作者自己一定要那样说——隐去了“真事”,还能怪读者沿着作者所说的方向——隐去的“真事”到底是什么,去七想八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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