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谍
我跟《大话红楼》的感情颇深,今天提笔,却又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刚刚看到《大话红楼》,是2000年的8月份,在一个关于红学的网站,有人一面一面地贴《大话红楼》。那时《大话红楼》刚刚写了80回,我无意之中点击读起来,谁想就一发不可收拾,几乎一口气看完现有的,急于知道后事如何。便有热心者提供了其作者“阿特”的写作论坛,我一路跟过去,于是接下来的两年多,我跟随《大话红楼》从80回直到结局的二百多回。每一回新的出来,我总是不遗余力地考证、吹捧或者打击,可说是个忠实的读者,同时也慢慢成为阿特的一个挑剔的朋友。
2005年3月的一天,阿特打电话给我,说《大话红楼》准备出书,所以重新打散整理,由原来的二百多回调整成现在的一百回。正好我准备出门度假,于是那个下午,我独自在办公室待到很晚,三四十万字的《大话红楼》被我一字不漏地打印出来。说到这里,对公司的打印机倒有些愧疚,那次真的累坏它了。重重的几百页纸,被我提着一路去旅行,再看《大话红楼》的时候,不由得想起这两年来与论坛朋友们一起走过的日子,或嬉笑,或怒骂,或失望,或鼓励,点点滴滴全部从阿特的文字中慢慢渗出来。现在说到这些,仿佛可以看见那个三月里,一个年轻女子坐在芝加哥宽大的候机大厅里悠然自得。扩音喇叭中有高亢的声音:您的航班要晚三个钟头,真的很抱歉。周围的旅客早就摆出不耐烦的脸,喧嚣,浮躁。走来走去的人群中,我在膝盖上摊开厚厚印满中文的一叠纸,脸上挂着会心的笑容,那样安静,喜悦。无人打扰的时间,就如《大话红楼》一贯给我的印象一样。也许这样的心态倒和《大话红楼》本身的热闹伶俐格格不入,但这样的反差未尝不是一种解读方式。
据阿特说,起笔《大话红楼》本来只是灵机一动,而且也只设计了二十几集而已。没想到一旦动笔,脑子里的念头不自禁地越涌越多,于是一直写到二百多集,才有了一个像样的结尾。如此说来,倒真要感谢他当初的灵机一动,否则我们读者也没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书可以击节赞叹了。
读《大话红楼》的时候常有这样的念头,不知道这个作者的脑子里是什么样的沟沟壑壑。想像力在他笔下倒好像一匹与众不同的马,驯良服帖,却又满含爆发力。往往在山水重迭之处,简单直白地踏出一片平野。看似漫不经心,却又丝丝入扣。这样的感觉贯穿在我读《大话红楼》的始终。峰回路转一直是阿特擅长的写作手法,就在大家叉手观望,不知道接下来路在何方的时候,阿特总是笑眯眯地笔走龙蛇,经意不经意地画出圈子。一圈一圈,老练,油滑,却又含蓄着锋利。
《红楼梦》是大家都读过的,许多爱《红楼梦》成痴的人,把它翻得烂熟也想不出这样的古怪。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及这个有趣的故事。一个少年因为一次机缘进入时光隧道,一口气跌进大观园,周遭立刻围满陌生又亲切的脸,可亲可爱的少女从书中鲜活地站立起来,巧笑嫣然,各具神态。《红楼梦》中那些广为人知的情节于是缓缓上演,循规蹈矩中,这个少年开始有步骤地离经叛道。他走出大观园,直接切入金字塔的最高层,他的想像力和热情开始不遗余力地寻找出口。他渴望纯美的爱情,追求理性的自由,甚至在与那个古老君主康熙的过招中,他满怀激情地宣扬他的浪漫政治观。他期待中国会因为他的不小心介入,在历史长河中拐个弯,避开二百年后的那些苦难。这个少年被阿特赋予了极其大胆的人格魅力,他在《大话红楼》中、甚至历史中扮演了一个旁观者同时也是一个参与者。领着读者在重重迷雾中左右突击,而他的身后,爱情、亲情、历史、权术,甚至琴棋书画,都静悄悄地在这部书里联席而坐,没有缝隙,引人入胜。
阿特,毋庸讳言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他喜欢用紧凑的情节,朴实的语言吸引读者。并且在不动声色之中,把自己的奇思异想浇灌水泥般地倾注给读者。当周边的读者在焦急地等待下一回的时候,我仿佛看见特务屏幕背后那意味深长的微笑。什么才是他最想要告诉我们的呢?那个美丽的爱情故事?《红楼梦》背后的种种疑团?还是阿特若隐若现的政治抱负?这个狡猾的作者在把这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也恶作剧般地打乱次序,逼迫读者不可能各取所需,要么你放弃阅读,要么你面对所有。重新洗牌的权利留给了读者,只是看到底哪张牌被你摆在最上面了。
我想这样的狡猾也与阿特是个科学家有关,在张罗文字的同时,也喜欢张罗逻辑,这也是许多致力于理工科和医科的作者的习惯。他们不大擅于文字上的煽情——这从《大话红楼》中也可看出——却喜欢剑走偏锋,打着历史或者名着的擦边球,一路抖着自己的伶俐,时常借用一下天文地理,仗着奇招迭出,划出各种各样的陷阱让读者入瓮。这样的狡猾到了阿特这里就有些老奸巨猾的味道,若无其事地侃侃而谈,把几路拳法糅合在一起,一气打下来,看客眼花缭乱中,他却像八爪鱼一样,触角伸向读者心灵的各个角落,当你意识到的时候,却已晚了。这本书早就像新鲜出炉的肉烧饼,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诱得你不肯离开,直到看着他把乱七八糟的拳脚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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