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你以为俺就那么老实?"鲍二压低了声音说,"等俺骗了她,把钱也拿到手,俺就脚底抹油,溜了。嘿嘿,也算给俺那死去的老婆报仇了。"
探春在门外听得大怒,一掀门帘,和侍书两人走了进来。
看到探春来了,鲍二和家丁们都傻眼了,慌忙爬了起来,低头垂手侍立。麦克又惊又喜,探春悄悄向他使了个眼色叫他不要做声。
探春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鲍二留下,你们两个出去!"
"是,是。"两个家丁忙答应着退到屋外去了。
鲍二有点儿慌了,搬过一把椅子来,试探地赔着笑说:"三姑娘,您坐,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侍书双眉一竖,忙说:"这么脏的椅子,姑娘能坐么?去找个垫子来!"
鲍二忙答应着出去找垫子。
探春看了看麦克,和侍书相视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儿,正是贾五留下的蒙汗药,倒了一半在酒坛子里,搅了搅,又把坛子放回原地方。
鲍二捧着个叠好的小棉被进来,对探春说道:"姑娘,找不到垫子,您就用这个将就将就吧。"
侍书接过棉被,掸了掸,放在椅子上,又服侍探春坐下。
探春哼了一声,两眼直盯鲍二,大声吼道:"好大胆的奴才,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鲍二吓坏了,忙跪在地上,求饶说:"姑娘,我那都是随口胡说,当不得真的。"
探春冷笑一声说:"平常听人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不到这癞蛤蟆就在咱们府里,你好大的胆子,连琏二奶奶的主意都敢打!"
鲍二磕头如捣蒜,还连连说道:"姑娘,姑娘,我是喝多了,满嘴胡言,您是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探春一拍桌子,厉声说道:"饶了你?饶了你你好去算计琏二奶奶?我也不用做别的,就把你今天说的话告诉二奶奶,看不剥了你的皮!"
鲍二打了个哆嗦,想起凤姐的厉害来,不由得酒吓醒了一半儿,拖着哭腔哀求道:"三姑娘饶命,三姑娘饶命!"说着左右开弓打起自己的嘴巴来。
看着鲍二狠狠地打了自己三四十个嘴巴,脸也肿了,嘴角也流血了,探春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死罪饶了,活罪难逃,明天到前面去,叫环三爷打你四十板子。"
鲍二忙磕头谢恩。探春站了起来,和侍书走出门外。那两个家丁正站在雪地里冻得瑟缩发抖。探春一摆手,说:"好了,你们进去吧。"
两个家丁三步两步地赶回屋内,嘴里叫着:"好冷,好冷。"各自倒了一碗酒咕嘟咕嘟喝了下去。鲍二垂头丧气地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借酒浇愁吧,一饮而尽。
酒才下肚。三个人就觉得头重脚轻,天昏地暗,口角流涎,伏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门帘又掀开了,侍书和探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侍书给麦克解绳子,探春把塞在麦克嘴里的布包掏了出来。
麦克长出了一口气,说:"三姑娘,侍书姐姐,谢谢你们。"
探春红着脸低下头去。侍书笑着把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小声说道:"先不要讲话,出去以后再说。"
三人鱼贯出了小柴房。探春走在最前面,麦克紧紧跟着她,侍书从草丛里拾起那个小包袱,跟在后面。
天阴沉沉的,小路上的积雪在脚下嘎嘎作响。探春叹了一口气,去年此时多热闹,大家还联句作诗呢。第一句就是凤姐姐起的"一夜北风紧"。可是现在走的走,散的散,荣国府的气数看来也尽了。自己和麦克这一走,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来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微微转过头去看麦克,谁知道麦克也正望着她,双目相对,她羞得低下头去,满面飞红。
侍书忽然把麦克拉到假山后面,嘴里叫着:"姑娘!姑娘!"
探春抬头一看,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绿袍红帽,衣色光鲜,走起路来昂头凸肚,神气活现,不是贾环,却是哪个?探春倒抽了一口凉气,忙做个手势叫侍书带着麦克藏好,自己大步迎了上去,问道:"环儿,你去哪里呀?"
贾环一见是探春,就停了下来,笑着说:"我去柴房,听鲍二他们讲故事。"
探春心里一惊,嘴上却淡淡地埋怨说:"看你,现在袭了爵了,也不多和有身份的人来往,怎么还老跟下人混在一起?"
"他们都不爱搭理我,我有什么办法?"贾环噘着嘴说。
"你不是和弘历不错么?他府里有好多有学问的人呢。"探春说。
"当然不错,"提起弘历,贾环的精神来了,"三姐姐,那弘历贝勒家里好有钱啊,珊瑚树就摆了一屋子,最大的有这么大。"说着把手放在自己鼻尖上比划了一下。
探春做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听说他长得和宝二哥挺像的?"
"是啊,不过比宝二哥可谱儿大多了,有个算命先生说他是帝王之相呢。"贾环压低了声音。
探春一笑,好奇地问道:"真有这回事儿?"
"可不是,"贾环热心地说,"三姐姐,你要是能嫁到他家去,这福可享大了。"
"你乱说什么呀,"探春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再说了,也不知道八字合不合。"
"这个好说,一定合的,"贾环一见探春好像对弘历有意思了,高兴地说,"三姐姐,我书房里有弘历的八字,是上次给林姐姐说的时候要来的。我这就找人去合,你在家听我的好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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