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刘心武的“秦学”(1)

 

  请告刘心武先生: 新索隐派之路走不通
  ——访红学家蔡义江先生
  陈晓红
  近日,作家刘心武关于《红楼梦》的讲座,引起不少红楼爱好者的关注,其关于红楼“揭秘”的书销量也十分可观。刘的一个主要论点是解读《红楼梦》应从秦可卿入手,所以被有些人称为“秦学”。但这也引起一些红学研究者和爱好者的议论,为此,本刊采访了中国红楼梦学会创始人之一、副会长、红学专家蔡义江先生。
  曾是第八、九届全国政协委员的蔡义江先生近来也是频频被各方叨扰,因为在红学研究方面的成绩和声望,不少自称是红学爱好者的人很气愤地打电话给他,向他求教。他们认为作家刘心武所说的内容有很多问题,希望蔡先生出来谈谈看法。
  一、 索隐回头路走不通
  看到媒体对红学的诸多关注,蔡义江先生认为其主流是好的。他一再地说: “如果看不到近几年红学研究的成绩,单从几个讲座、几本书就认为问题很严重,是不太恰当的。当然商品经济大潮对学术研究的影响不能小看,但从长远来讲,历史自有公论,以前也有不少的新说曾经喧闹一时,但只是昙花一现,不能维持长久。
  红学研究向来就有考证派和索隐派等的划分,现在似乎考证派又复活了,且与索隐派有合流的倾向,蔡先生认为刘心武的研究可称为新索隐派。他说: “之所以这样区别,是老索隐派所认定的影射对象还实有其人其事,而新索隐派连影射的对象也是虚妄的,比如说废太子胤礽有个私生女寄养在曹家等等。其实刘只是回头走了一条自红学产生之初,就出现的索隐派老路,而这条路已被红学发展的历史证明是走不通的。”
  “《红楼梦》不是一部影射某人某事的书,也不是暗藏有与它表现出来的人与事截然不同的谜底的谜,它没有什么‘密码’,是不能用‘破译’或‘揭秘’的方法来弄清小说所写的究竟是什么。如果《红楼梦》是藏有意外谜底的谜语,那么,它至多只能算作由奇思妙想制成的游戏,而非伟大的文学作品。”
  大家都熟悉,《红楼梦》开卷即提出真与假的问题,如首回就用“甄士隐”、“贾雨村”二人名,是为谐音“真事隐去,假语存焉”。记者问道: “‘假’是谜面,‘真’是谜底,将作者‘隐’去的真事探‘索’一下,有何不对,为什么就‘走不通’呢?”
  蔡先生认为这样思考问题是出于误解,“曹雪芹说的真与假,并非谜底与谜面,而是生活的真实与艺术的虚构,曹雪芹最想告诉读者的是书中的‘真’,或者说是‘假’中的‘真’,就是隐藏在小说故事背后的作者来自真实生活的思想、感受。而作品中的‘假’,主要由政治、伦理道德和小说创作的本身规律所决定的。如作者当时是处在一个舆论相当严酷的时代,曹雪芹只能虚构一个大观园和元妃省亲的故事来寄托他忆昔抚今之感,让莺莺燕燕们扮演各种重要角色,为了避开政治关隘,声称‘毫不干涉时世’。再从伦理道德上说,小说总要臧否人物,有是非好恶,若用真事,任意褒贬亲人将家丑外扬,作者自己先就通不过。
  “塑造小说人物尤其是长篇小说人物,与对着模特儿来做人物肖像画是不一样的。所以关于《红楼梦》中某一形象的原型是某人的说法,除非作者自己说过,多半是捕风捉影,牵强附会。”
  蔡先生用了一个生动的说法: “如果曹雪芹生活在今天,掌握现代的文学理论,他也许会说,小说的素材来源于真实的见闻和家事,但是故事情节是假的,人物形象和人物关系以及他们活动的环境是假的、是虚构的等等,但是他不可能用类似的语言来表达。刘的说法就有些从概念出发,而且将它绝对化了,他说‘贾蓉娶妻一定要门当户对、秦可卿是贾母第一得意之人,第一得意的只能是她的高贵血统’,这在书中一句也没有提到。他还引用秦可卿房中有武则天、赵飞燕、杨贵妃等用过的东西做摆设,说全是帝王家的东西,是象征秦氏出自帝王家。但他忘了,还有‘西施浣过的纱衾,红娘抱过的鸳枕’,西施浣纱时还是个村女,红娘是文学作品中的人物,以此来说明秦可卿的皇室身份就很不恰当。”
  二、 林黛玉见到的对联有原型吗?
  刘心武说秦可卿的原型是清康熙帝的废太子胤礽的私生女。为此他做了一些举证,其中重要的举证是说林黛玉初到荣国府所见荣禧堂上的对联:
  座上珠玑昭日月, 堂前黼黻焕烟霞。
  刘说得很自信: “这应该是很平常的一副对联。但我查到了一个史料,这个是以前没有人说出来的,我第一个提出来。……太子(胤礽)留下一副对联很有名气,在康熙朝一位大儒王士祯所留下的《居易录》这本书里就有记载,这副对子是这样的: ‘楼中饮兴因明月,江上诗情为晚霞。’请注意他的平仄,请注意这副对联的最后一个字。……这不是偶然的,这个对联的原型就是太子胤礽的这副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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