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红学(4)

 

  后来刘心武好好的小说不写,也来凑热闹,自己创建了个“秦学”。他很久以前写过《秦可卿之死》,文学家玩票客串一把红学家,颇让人耳目一新了一回,但年老之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决定也跻身红学了,而且专门研究秦可卿,举出“秦学”的大旗,我看了头皮直发紧,原来学派是这么好建立的?
  刘心武也是下过工夫的。翻了些清史,说出的话都比较吓人,什么秦可卿是康熙废太子的女儿;而冯紫英曾经发动过政变;贾家娶了秦可卿是两边捞政治资本;贾元春讨厌“玉”字,是因为“来时本姓秦,未嫁先名玉”。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给索隐派做了招魂幡。
  《红楼梦》中说可卿死后用的棺材本来是“义忠亲王老千岁”的,但他“犯了事”,所以被贾家贱买。这个“义忠亲王老千岁”被刘心武考证了一番,靠到了康熙末年夺嗣一事,正好周汝昌也曾经做过这方面的一些考证,所以两人书信往来,一来二去,谈出了感情,不免引为知己,互相吹捧起来。后来刘心武出书特意选登了一些他们的信件,我看之后一个大红脸,无言以对。
  平心而论,刘心武到底是小说家,他的“秦学”实在不成为学问,后来他高兴起来又写了《元春之死》、《妙玉之死》,我只好替他惋惜,小说竟然也越写越差了。
  而另一位小说家二月河就要低调的多。二月河在没写清朝皇帝之前是搞“红”的,搞了半天无人喝彩,后来还是红学家冯其墉给他指了条路说,你这不是搞学问的架势,你应该去写小说。二月河恍然大悟,这才大红大紫,他写《康熙大帝》也夹了私货,里头魏东亭的人物原型就是曹雪芹的爷爷曹楝亭。二月河名声响了,被各地的红学会叫去撑场面,但他挂名而已,不见闹什么动静,不过日后一提起冯老的知遇之恩来,从来都是感激涕零,没齿不忘。
  现在红学界撑大旗的是冯其墉,冯老为人四平八稳,他跟周汝昌不合,这大概是红学界的八卦,但冯老人很厚道,人前人后常提周老名字,他自己年龄也不小了,但说起周老来都是一口一个“老一辈红学家”,扛大旗的多是这样宽容的人物。而另一位红学干将蔡义江先生学术上没得说,文章也聪明,就是厉害的跟个小锥子似的,话里话外那个挤兑周老,我看了也忍不住地笑,你说六十多岁的人,跟个八十多的老头子较什么真儿。
  李希凡当年批判俞平伯的时候还是毛头小伙子,现在也往八十上数了,他长的方头大脸,一眼看过去就是个有福之人,无怪当年被毛主席挑中,也因此搞得全国闻名妇孺皆知。他托了红学的福,一辈子衣食无忧,近年来的心态十分平和,常做些反思,下笔也很宽恕,虽还是红学界的领军人物,但不大管红学界的烦事。
  我曾经见过一张他年轻时跟俞平伯的合影,那是在《红楼梦学刊》成立酒会上,1980年,他笑嘻嘻地欢言得所憩,俞老举酒杯冲他照着,面无表情,恩怨尽在不言中。
  至于红学,现在是一片死水,毫无波澜,不过这样也好,应了曹雪芹的那句话: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本文在提及建国后红学历史时参考了孙玉明先生所着《红学: 1954》,特别感谢。——作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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