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碧华的文章,说起当年《霸王别姬》找演员的时候,本想找姜文演段小楼,后来觉得姜文一味刚猛,不如张丰毅,眼角带一点桃花。又看到别的文章说当年选贾宝玉的演员,也是找了许多英俊潇洒的,都不如最后定的欧阳奋强,一脸的桃花。这个眼角面上的桃花究竟是什么样的,我琢磨的许久也没有弄明白,后来想,大致是说男人眼角眉梢,也带着风情,女人看了忍不住会扑上去的意思吧。
段小楼这个辜负了一个女人还辜负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的人,我也懒得提他,只说这个满脸都是桃花的贾宝玉,专在女儿堆里打滚的爱好,现在却不见得如何吃香。如果现在有个男人,不论老少美丑,敢在BBS上喊一声,我是贾宝玉,我敢担保人民群众滔滔的口水会把他淹死,其中必定有本人的两只粉拳在内。
不过环顾四周,贾宝玉的恶习延绵了百年,成为很多男人身上挥之不去的癖好,我姑且称之为桃花病。贾宝玉这个病是患的不轻,他还没出场冷子兴就在千里之外同些闲人说,这贾宝玉将来必是个色鬼无疑的。幸的贾宝玉天下第一知己贾雨村帮他说了几句话,说今当运隆祚永之朝,太平无为之世,清明灵秀之气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草野,比比皆是。所余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溉及四海。彼残忍乖僻之邪气,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内,偶因风荡,或被云催,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误而泄出者,偶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故其气亦必赋人,发泄一尽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这一说又好像有点道理,贾宝玉就是那投身公候富贵家的秀气,段小楼就是投身寒门,作了奇优名倡的了。
且说贾宝玉进了太虚幻境,警幻仙子猛夸了他一顿是天下第一淫人,又添了个注脚,说意淫不是坏人,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滥之蠢物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汝今独得此二字,在闺阁中,固可为良友,然于世道中未免迂阔怪诡,百口嘲谤,万目睚眦。实际是世人误会了也。更双手奉上自己的妹妹兼美。自此后贾宝玉就打着意淫的旗号,到处抽水占女孩子便宜。也不知道是当时民风开放,还是丫鬟们实在没有什么反抗意识,又或者贾宝玉的性骚扰手段甚是高超,我就看不惯宝玉见了丫头就抱着吃嘴上的胭脂的德行,最好配上旁白,“大功告成,亲个嘴儿。”就活脱脱一个韦小宝了。
鸳鸯是老太太的人,宝玉回头见她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脸向那边低着头看针线,脖子上戴着花领子。宝玉便把脸凑在他脖项上,闻那香油气,不住用手摩挲,其白腻不在袭人之下,便猴上身去涎皮笑道:“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罢。”一面说着,一面扭股糖似的粘在身上。不仅是丫鬟,连哥哥们的小老婆,宝玉都是要逮个机会献个殷勤,心里才舒坦的。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每次我看到香菱在他面前换那条石榴裙,心里就别扭。
香菱是以傻乎乎着称的也就罢了,那日凤姐生日多喝了两口,回家撞见贾琏跟鲍二家的在家里胡搞,还说等凤姐死了,就把平儿扶正之类的话。两口子大闹起来,都打平儿出气,平儿气得没法,逃进了大观园。宝玉于是让她去了怡红院,一面替哥哥嫂子赔不是,一面吩咐了小丫头子们舀洗脸水,烧熨斗来。平儿素习只闻人说宝玉专能和女孩儿们接交,宝玉素日因平儿是贾琏的爱妾,又是凤姐儿的心腹,故不肯和他厮近,因不能尽心,也常为恨事。今日得了机会服侍平儿,他是喜出望外,平儿也是喜出望外由他服侍着理妆。
洗了脸又劝平儿要擦些胭脂,宝玉忙走至妆台前,将一个宣窑瓷盒揭开,里面盛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棒,拈了一根递与平儿。又笑向他道:“这不是铅粉,这是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兑上香料制的。”平儿倒在掌上看时,果见轻白红香,四样俱美,摊在面上也容易匀净,且能润泽肌肤,不似别的粉青重涩滞。然后看见胭脂也不是成张的,却是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面盛着一盒,如玫瑰膏子一样。宝玉笑道:“那市卖的胭脂都不干净,颜色也薄。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只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手心里就够打颊腮了。平儿依言妆饰,果见鲜艳异常,且又甜香满颊。宝玉又将盆内的一枝并蒂秋蕙用竹剪刀撷了下来,与他簪在鬓上。看完了,心里还是别扭。宝玉对这些胭脂水粉的熟悉和热爱我就不说了,他房里搁着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呢?这等精致的玩意儿,也不象是给他的丫头们用的,难道就是自己留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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