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的春风吹拂过中原的土地,却总也无法催醒那沉睡的生机。只有洛阳废墟在丝丝烟缕中哀叹着这份荒凉与孤寂。
此情此景,触动了人们感怀的心灵,一首首悲歌被缓缓地吟唱着:
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
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
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
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
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
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
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
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
——曹操《薤露》
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复弃中国去,远身适荆蛮。
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
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
——王粲《七哀诗》
董卓入关,战鼓渐息,义旗飘散,关东联盟自行解体,以函谷关成为双方默认的分界。关东牧守正在为一城一地的得失互相争斗着,以“实力”为中心的多元格局还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澄清,而这就是士人在群体价值理想遭到毁灭之后,基于自身生存利益,由消极的怯懦走向普遍强权的必由之路;关西则处在武人的压制之下,似乎已经没有了士人生存的空间,但残留在长安的洛阳旧臣却思图生机的再现。缺少了关东士人武力的支持,旧臣们会有所作为吗?
旧臣中,如荀攸、郑泰、何颙、种辑、伍孚等人就形成了秘密的结社,密谋诛杀董卓。种辑,事迹不显,可能与种嵩、种劭同族。荀攸、郑泰、何颙、伍孚,都是何进招揽的海内谋士,是诛杀宦官的谋主。在董卓进京后,郑泰、何颙又受到董卓的信赖。他们原本就与袁绍等关东士人有着密切关系,把董卓视为敌人,并不奇怪,而且这可能就是此前周毖、伍琼行政中诛除董卓的在朝中坚力量。但奇怪的是,在他们的思想深处却孕育着一种“另类”的倾向,这在他们的谋划中就已经表露了出来:
董卓无道,甚于桀、纣,天下怨之,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今直刺杀之,以谢百姓,然后据崤、函,挟王命以号令天下,桓、文之举也。(《三国志》卷一〇《荀攸传》)
刺杀董卓是任务之一,而杀董卓后的安排却是隔绝东西,视天子为傀儡,“挟天子”以争霸天下,关东士人已非故友。看来,士人阵营的分裂已不仅仅是关东士人对洛阳旧臣的舍弃,而荀攸等人表现出的对天子的态度,即将成为一种政治思想潮流。
荀攸等人要刺杀董卓,得到了老臣们的赞同,司空荀爽、司徒王允、司隶校尉黄琬也参与其中。荀爽,不必再着笔墨了吧。然而,在迁都时保持低调的他,为何要舍生就险呢?这与他一贯的思想相差太远。或许是因为,远离了关东武装,身陷死地,自觉时势不会逆转,苟活于世已无意义,不如拼死一搏?王允,当年何进幕府中一员,在董卓面前,很懂得隐藏自己的信念,董卓也就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黄琬,名公黄琼之后,在迁都之议中站在董卓的对立面,受到打击,被罢官,到长安后,做了司隶校尉。
作为刺杀董卓计划中的一步,王允与黄琬、郑泰谋划了一次大胆的人事调配,由王允向董卓直接提出,此事见于《后汉书》卷六六《王允传》:
(王允)乃上护羌校尉杨瓒行左将军事,执金吾士孙瑞为南阳太守,并将兵出武关道,以讨袁术为名,实欲分路征卓,而后拔天子还洛阳。
谋求武装,对抗董卓,就是这次谋划的核心。但董卓对此,戒备十足,虽然有堂而皇之的旗号,但是与武装沾边,又与当年韩馥等京官外任地方有着雷同之处,董卓绝不答应。王允等人的计划随之流产。
而激进的士人已经无法抑制仇恨的心情,毅然走向了杀身取义的道路,侠客伍孚就是他们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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