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孙家儿郎

 

  流星飞坠,刹那芳华。
  有生以来,孙策第一次感到自已离死亡是如此的近,在接近晕炫的瞬间,胸中更象有一团炙火在灼烧,这是不甘崩熄的火焰。
  “我绝不能这样去死!”孙策厉声大呼,奋力将舌尖咬破,强烈的痛楚再一次把孙策从浑沌中拉了回来。
  高个刺客面带冷笑看着摇摇欲坠中的孙策,从地上捡起古绽刀,吹了一口道:“这真是一把上古的好刀呀,锋利直可吹毛断发,可惜呀,可惜了!”
  “可惜什么?”孙策死死的盯住对手,犹如一头明知将死却犹要挣扎的猛虎。
  “可惜呀这样的一件利器早应该与太阿、莫邪齐名——!”作为一名刺客和杀手,对于利刃名器总有着不一样偏好,显然这个高个汉子也不例外,在得意之下,他却忘了杀手最重要的一条原则:只要对手还没有躺下,就绝不可掉意轻心。
  孙策手中已无刀,但他还有一对利拳。
  趁着对手这片刻的松懈,孙策已经冲上前,一拳猛劈向敌人的顶门,这刺客一怔,匆忙间举刀一撩,“咯嚓”一声,古绽刀从孙策的肩头掠过,被牢牢地钉在了坚硬的锁骨上,惊慌中,高个刺客想要拔出刀,但是刃口已深嵌入孙策的骨头之中,无法拔出。
  就在这时,孙策的利拳已经到了眼前,只听“扑哧”一声,高个刺客的腹部被这重重的一击打得深陷进去,随后余势未衰,又将其庞大的身躯打飞出去数丈之远。
  “姓孙的个个是勇儿郎,只有站直了死,没有趴下等死的主!”孙策目尽睚裂,大吼着拔出插在肩头的刀,随后揉身扑上,将高个刺客死死的抱住,并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紧紧的勒住刺客的脖颈。
  这刺客平常都是杀人的份,看多了屈膝求侥、苟且偷生的主,不想今日遇上孙策,居然在中剧毒、受重创的情况下,犹然不屈不侥,不禁杀了自已的二个同伴,现在居然还能反击,心中早已是大怖。
  “你放手!”高个刺客连忙用力挣扎,他不停的将头朝着孙策鲜血长远的肩头撞去,希望孙策能够负痛而放松胳膊。
  但是,无论他怎样的努力,孙策的那一只手却死死的扣住了他的咽喉,什么都不管。不知过了多久,孙策只感到自己的十八根肋骨好像都已经被打断了,剧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此时此际心头那一股不甘的火焰支撑了他。
  在彻底丧失神志的那一刻,孙策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拼命地咬牙挺住扣紧五指,朦胧中映入眼帘的是刺客那一对爆突的死鱼眼睛。
  “伯符大哥,你终于醒了!”一声娇呼透着惊喜无限。
  孙策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海棠带雨的俏脸,还有尚香妹妹挂在弯弯嘴角的可人笑容。
  “主公——万幸无恙,否则子烈万死不能抵其罪!”陈武黄焦焦的脸上,犹带着一丝的疲惫,在他的身旁,程普、张昭等一干文武皆在。
  “子烈、德谋、子布,你们怎么都在,前方的战事怎么样了?”孙策强支起身,尝试着要下床,守在跟前的孙尚香忙一把摁住了他。
  “大哥,你这一次能够逢凶化吉,已是天大的幸事,方才医师说了,箭头有药,毒已入骨,须静养百日,方可无虞。若怒气冲激,其疮难治。”孙尚香道。
  程普接道:“尚香小姐说得没错。刺客所用之毒相当的厉害,若不是主公身体一贯强健,加上有神医华佗的弟子吴普救治,总算保住了性命,否则的话,便是神医华佗亲自来,也不能治愈。”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最后我只记得死死的扣住了那杀手的喉咙?”孙策霍然想起前事,更忆起拼死相争的一点一滴,脸上亦自动容。
  陈武面带敬服,喜笑颜开道:“主公真是神勇无敌,昨晚绕帐亲随找到遇袭地点时,主公全身浴血,右脸颊上箭伤醒目恐布,背上中的碎剑已切入肌肉中,肩头更是露出森森白骨,就是这样,主公还是没有死,相信就是阎王老子,也怕了主公这副模样。还有知道最后那个刺客是什么下场吗?他居然被主公给生生的扼死了,方才我问过绕帐,他们说早已将三个家伙砍为一滩肉泥了,这就是敢来行刺我家主公的下场。”
  陈武这一句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孙尚香一脸骄傲,道:“伯符哥哥是霸王转世,那些想用卑劣手段来害他的人,一个个都会不得好死!”
  孙策一抚用纱布紧缠住的面颊,道:“妹妹所言甚是。虽然这些刺客都已伏诛,但他们背后的真凶——也就是许贡的儿子仍在逍遥法外,子布,你等会儿去传我命令,将仲谋从前方召回来,让他去专门处置此事。”
  张昭点头应了一声:“是!”
  “另外,虽然这一次只是许贡的余党行刺的我,但我相信没有其它势力的帮助,单凭许家逃出去的二、三人都不可能有这样的能量的,我们必须查出这个提供情报的背后黑手,如果我料得不差的话,这个势力就是我们的老对手了。”说到这里,孙策的目光渐渐凌厉起来。
  张昭一惊:“是高宠?”
  孙策的眼中露出一丝赞许:“除了他——,没有人能将我的行踪了解的如此清楚。也只有他,才有实力布下这么多的眼线去探察我的一举一动。”
  “这个卑贱的杂种,当初他在神亭岭施计暗算时,我就瞧出他不是一个好种,只可惜数度征剿都功亏于篑,现在反倒让他做大了!”陈武恨恨的说道。
  孙策长吁了一口气,似将郁结的闷气一吐而出,说道:“子烈,这些年了,你怎么还改不了轻敌的毛病,那高宠白手起家能创下今日的局面,就证明他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以前我们就是吃了轻视他的亏,以后我们绝不能再犯同样的毛病!”
  顿了一会,孙策又道:“以我的判断,在得知我遇袭之后,高宠一定会趁我军群龙无首之际,在神亭岭方向加强攻势,德谋、子烈你们赶紧返回前线,去协助公谨、子衡稳定战线。”
  “是!”程普、陈武齐声应了一声,然后撩甲衣而出。
  “吾儿没事吧,可急杀我了!”正说间,吴太夫人听到孙策受袭醒来的消息,忙急匆匆的赶来探望,方才众人怕老人家一时着急受不了,没有敢告知于她,现在孙策暂时脱离了危险,才差侍婢赶去传报。
  附:三国演义关于孙策遇刺情节:贡家属皆逃散。有家客三人,欲为许贡报仇,恨无其便。一日,孙策引军会猎于丹徒之西山,赶起一大鹿,策纵马上山逐之。正赶之间,只见树林之内有三个人持枪带弓面立。策勒马问曰:“汝等何人?”答曰:“乃韩当军士也。在此射鹿。”策方举辔欲行,一人拈枪望策左腿便刺。策大惊,急取佩剑从马上砍去,剑刃忽坠,止存剑靶在手。一人早拈弓搭箭射来,正中孙策面颊。策就拔面上箭,取弓回射放箭之人,应弦面倒。
  那二人举枪向孙策乱搠,大叫曰:“我等是许贡家客,特来为主人报仇!”策别无器械,只以弓拒之,且拒且走。二人死战不退。策身被数枪,马亦带伤。正危急之时,程普引数人至。孙策大叫:“杀贼!”程普引众齐上,将许贡家客砍为肉泥。看孙策时,血流满面,被伤至重,乃以刀割抱,裹其伤处,救回吴会养病。
  这一段描述中,孙策身被数枪,且拒且走,几无还手之力,笔者以为与孙策前番在渡江作战时挟死一人,吓死一将的事迹比,着实逊色很多,故另构情节,以示其勇。同时,刺客所用兵器在演义中为枪,笔者以为不妥,参照战国秦汉刺客资料,杀手多用迅急轻灵的短剑,故改之。
  建安三年九月二十七日,秋日的天气反复不定,忽睛忽阴,就如同眼下的战局一般,郭胜郭败都看不清、道不明。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和调理,在吴普的救治下,孙策的伤势稍好,已经能从床上起来行走几步了,不过,他的面色却苍白中透着一丝青色,毒素看来已在向孙策的内腑转移。
  “报吴侯,前往许都的使者回来了!”正议校尉张纮带着一名使者推门而进。
  孙策闻言精神一振,道:“噢,子纲快说说朝廷对于江东战局抱的是什么态度?”
  张纮面有难色的顿了顿,沉吟道:“这一次到许都去,朝中的那些受了好处的官员自然要为主公说话,皇帝的态度也开始转向了我们这边,但不料将作大匠孔融在去了趟秣陵后,居然态度鲜明的站到了高宠那一方。主公知道孔融是曹操也奈何不得的人物,由此看来,朝廷那一块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其他人都不重要,关健是司空曹操是什么态度?”孙策不以为意道,吕布和袁术出兵淮南只能是牵制高宠的注意力,要想彻底翻盘,孙策必须在朝廷上有所行动,最好的结果就是皇帝能下诏书罢免高宠这个刺史。
  “主公,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司空曹操虽然没有明讲,但态度是很明确的,如果我军与高宠一直这样打下去,最高兴的应该就是曹操了。”张纮抢答道。
  这时,那进门后一直低着头的使者听孙策问话,忽然紧走几步,上前禀道:“司空大人的态度小人在许都倒也探得一二:听说曹操帐下谋士郭嘉曾有言,说吴侯你——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故并不足惧。”
  这使者只顾得嘴快邀功,浑然不察孙策的神情已有了变化,那边张纮正要出言打断,却被孙策以凌厉的眼神喝止住,待使者话一说完,孙策不禁勃然大怒。
  “郭嘉酸儒,竟敢欺吾!”孙策一抖手,将案几上的笔墨尽数扫落。
  张纮急劝道:“主公息怒!”
  “那许都还有什么传言,尽说无妨,恕你无罪?”孙策稍稍平复了心情,又问道。
  这一次使者吓得再不敢妄加言语,许久方支吾道:“许都街巷都在说——,说主公根本就不是高宠的对手,还说江东龙虎相争,结果老天早已注定了。”
  “又是这些无稽之谈,主公勿放在心上!”张纮道。
  “这——这真是气杀我也!”此时,孙策已是神情激奋,哇得一口污血喷涌而出,随即将素白的胸襟染得鲜艳无比。
  吴郡,讨逆将军,吴侯孙策府邸后院。
  宽敞而错落有致的院落内,没有寻常江南人家花花草草的摆设,取而代之的是石板铺就的整洁场地,在靠着一排的院墙的地方,还摆放着锋利得闪着寒光的兵器。
  仅瞧着这些摆设,任谁也不能猜出这里便是孙家二小姐孙尚香的闺院,此时,这个本应是琴声莺语的院落内,却是剑气森森,夺人心魄。
  “独战东南地,人称小霸王。运筹如虎踞,决策似鹰扬——。”一个纤瘦盈盈的少女衣衫飘飘,手拈剑诀,口中抑扬顿挫,正剑舞四方。
  这时院门外急匆匆的跑进来一名年纪在二十上下的侍女,边跑边大声道:“二小姐——,太夫人有请!”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却见满眼的森森寒气,吓得她瞪圆了一对眼睛,不敢再靠近院内半步。
  那少女闻声收剑,婷婷玉立,只见她气不长喘,面不更色,一张俏脸上显露出刚毅之色。
  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孙尚香,是孙策母亲吴太夫人妹妹家生的,自小聪慧可爱,虽不是吴太夫人亲生,但一年中多半日子倒住在侯府上。
  细算起来,孙策母亲吴太夫人膝下虽有四子一女,但丈夫早逝,大女儿又早早的嫁了人,孙策、孙权、孙翊、孙匡四个儿子现在又都征杀在外,心中不觉寂寞,眼见得妹妹家的这个伶俐可人的丫头,疼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喝斥。有时见孙尚香疯得厉害了,也就是说上一两句劝劝,听在旁人耳中,不象训斥,倒更象是娇宠。
  “女孩子也该有女孩子样子,别整天疯疯颠颠的!再这般下去,也不知道哪个男子会来娶你。”吴太夫人每次见着尚香,总会笑着问上这么一句。
  话听得多了,孙尚香也不以为意,偶尔的回上一句:“哼!我可是非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嫁!”
  “什么人才算是大英雄呢?”吴太夫人对孙尚香的娇嗔也不以为意,笑着追问。
  “嗯——,起码要象伯符大哥一样!”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的孙尚香红着脸道。
  身为吴侯孙策的表妹,眼光自然与众不同,打小和四个哥哥一块混着,孙尚香身上少了一份柔弱,多了一分飒爽。
  打小,在她的心中,孙策豪迈俊朗的形象早已植入心房,勇敢豪爽,俊朗英武的男子是每一个少女的偶像,更何况自已从小就相识的哥哥。
  “要嫁就嫁孙家郎!”吴郡的百姓中,有着这样的传言,听着这话孙尚香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欣喜的是伯符哥哥有那么多人喜欢,失落的是伯符哥哥再不是自已一个人的哥哥。
  十三岁的年纪原是小女儿朦胧爱慕的年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般都会骄傲的鼓起了刚刚发肓的胸膛,示威似的向旁人炫耀着,若有年轻俊秀的男子在侧,脸上更会娇羞俏红一片,悄悄的闪躲到一旁偷眼观瞧。
  但是,孙尚香却与众不同。
  描红刺绣这些个女孩子家家当学的,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相反的,对于舞枪弄棒、跨马征杀她倒有十二分的精神,在她身旁的这几个侍婢也都是臂膀结实、虎虎有力,寻常的男子一个二个还不是她们的对手。
  听得吴太夫人差人传话,孙尚香挥剑入鞘,收拾停当,然后换上一身红色的女妆,举步出门,边走边问道:“太夫人找我什么事?”
  “二小姐,夫人这些天整日里茶饭不思的,只在二小姐在旁时,才能吃下几口去,刚才夫人忧结将军的伤情,又不肯吃饭了!”这侍女原是陪侍在孙策母亲身边的丫头,虽然同为侍女,但身份比其它下人却要高了许多。
  可不知怎得,待到了孙尚香这里,也一点凶悍的劲头都使不上来,语气也变得温软了许多。
  正说话间,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日头,未等孙尚香行得几步,这秋雨说来就来了,顿时窗棱上面急雨如注,将一株繁盛的芭蕉打得枝叶尽落。
  “伯符大哥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真想过去看看?”侍女在一旁手忙脚乱的打起伞来,孙尚香却自定定的瞧着这雨幕,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
  这雨一下,连向来飒爽无苟的孙尚香突然间也有了一丝忧色,她轻轻的探出一只纤手于廊内,任雨点如瀑般拍打着手背,一下又一下的疼痛袭上心头。
  “老天保佑,保佑伯符大哥的伤早点好!”孙尚香秀眉紧锁,闭着双眸,口中不住的念叨着。牵挂着孙策的伤势的孙尚香这时已恢复了女儿情态,无忧无虑的笑容在她的脸上已然不见,留下的是与十三岁年龄不相称的一份成熟。
  正胡思乱想之时,有一个仆人神色惊惶的跑了进来,大声道:“二小姐,不好了,吴侯箭伤复发晕过去了,现在——!”
  孙尚香大惊,忙问道:“怎么回事?”
  年轻的家仆急喘了口气,惊惶道:“前面的人传言吴侯是听了出使许都的使者禀报后动的怒,听说那司空曹操不仅没有答应共讨高宠,还出言讥喻说:吴侯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侯爷因此大怒,然后牵动旧疮以致复发,现在朱治、张昭、张纮等一干文武都聚在前厅呢?”
  孙尚香心头一重,孙策的脾性她是知道的,曹操的这几句话看似轻飘飘的,但却正击中孙策的要害和痛处。
  “你现在是要向太夫人禀报吗?”孙尚香问道。
  “回二小姐,正是!”
  孙尚香略一沉吟,对那家仆道:“这件事你先退下,我自会去禀明太夫人!”
  “是!”那家仆应了一声后退下。
  前院,孙策寝室。
  已满满蹬蹬的跻了一屋子人,待孙尚香扶着吴太夫人进来时,张昭、张纮、朱治等一干留守吴郡的官员已悉数闻讯传到。
  孙策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双目无神,见母亲进来,遂强睁开双眼,叮嘱道:“儿天年已尽,恨不能奉养慈母。今将印绶付于二弟仲谋,望母亲朝夕训诫,那些跟随父亲和我一起征杀的旧人,要告诉二弟不能轻怠。如今天下方乱,以吴越之众,加之有子布、子纲、公谨诸将辅佐,或大可有为。仲谋年幼,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虽然不如我;但举贤任能,使各尽力以保吴越,我亦不如他。倘内事不决,可问张昭;外事不决,可问周瑜。今只恨二弟与周瑜不在此,不得当面叮嘱,请母亲代为转告。”
  孙策一口气说罢,紧闭双目,稍臾长叹一声道:“策顾平生,若能驱高宠复江东地,则无憾矣!”
  言毕,合目而逝,时年二十四岁。
  诸人闻之,皆暗垂泪不已。
  黄昏,傍沱大雨中,在吴郡城门外的驿道上,一匹战马已跑得口吐白沫,大汗淋漓,马上一人全身湿透,身躯已是疲惫不堪,挺立不住,却手中的皮鞭却犹在不停的挥动,催促着马儿快行。
  “快开城门!”这人抬头,抹了一把雨水大喝道。
  城头守卫的兵士有眼尖的,叫道:“是二公子回来了,快开门!”
  城门吱呀呀的打开,孙权不待完全开启,一摧坐骑从夹缝中直钻过去,自听到兄长病危的消息后,孙权已换过了二匹战马,现在跨下的这一匹已是第三匹了。
  吴侯府,门前挂着白幡,被风吹得轻轻摇动,这每一动都让孙权心头一紧。
  “不会的,大哥绝不会死的。”孙权心里不住的呐喊着。
  然而,府内的景象却让他彻底的绝望了,原本议事的正厅已被改作了灵堂,同样的白幡挂着,刺目的白色让人炫晕,桌上的烛焰静止不动着,孙权的心中有一阵刺骨锥心的疼痛袭来,这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离开了躯体。
  眼前是雪一般的帐幔,没有一丝一毫的皱折,孙权目光干涩地扫向两厢,张昭、张纮、朱治、吕范、虞翻、程秉、孙河、孙静……,一个个都不说话,都静立着不动。
  孙权双膝跪倒:“大哥——!”
  这一声呼出,孙权的嗓子已然沙哑,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背后有两只手捉住了孙权的双臂,将他轻轻扶了起来。孙权抬眼,却见是同样泪流满面的孙匡。
  “二哥!”孙匡哽咽无语。
  “荡寇中郎将程普来吊!”空茫的声音象是在天外响起,接着是“扑通”一声。灵堂内死寂的氛围顿时被打破,孙权转头看去,就见又一个全身素白的人跪在灵前。
  “普初为郡吏,从文台公征伐,讨黄巾于宛、邓,破董卓于阳人,攻城野战,身被创夷,不想世事难料,文台公遭刘表暗算不幸而薨,少将军盛年,雄姿英发,猛锐冠世,普遂追随少将军起兵于历阳,不想岁月如梭,已然鬓发未斑,可是,今普虽老迈却尚在,奈何不见少将军乎?”程普双目通红,一边大叫着,一边用两只铁拳砸向石板地,只擂得整个地上都“咚咚”作响。
  “天道何在哇!”程普抑天大呼。
  “德谋节哀!”颓然的张昭长长叹了一口气,提高了声音,“请老将军……节哀顺变。”
  程普恍若不闻,只顾着猛擂着地面,直到两只拳头都青肿了,才慢慢停下来,然后深深地叩下头去。
  程普之后,黄盖,吕范,宋谦等一干重要的武将都一一赶来祭拜,而在他们中间,唯独没有周瑜。
  “公谨为什么还不来?”吴老夫人在孙尚香的携扶下,强忍着悲痛道。
  程普起身泣道:“前线高宠军攻得紧,公谨身为主帅,离开不得,普临行前,公谨曾叮嘱:一切事情以主公的意思为准!”
  吴老夫人点了点头,虽然不太出门,但前方的战事她也略知一二,现在孙策刚亡故,前方的将领大多赶回来了,若是周瑜再不坚守在前线,恐怕整个军队的士气和战斗力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只有稳住神亭岭一线,才能保住吴郡、会稽,虽然是妇道人家,这一点吴老夫人也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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