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回 郝伯道兵败子午谷 诸葛恪进奉无花果

 

  当下有从事梁圭,谓孔明曰:“此去取山中小路,骆谷以北,沈岭以东,有一小径,名子午谷。虽险峻,而车、马、人皆可通过。今郝昭部下守关晋军不过万人,丞相可留一军在此与郝昭相持,自引大军出子午谷径投长安与张俊义相会,先破司马懿。若擒魁首,则郝昭自降也。”属官邓芝急曰:“此议不可。郝昭久镇于此,安能不知地理?子午谷道路偏狭险峻,乃百战求生之地,若以木石塞绝道路,左右以兵应之,虽有十万军马,必为所害。今若依此计,必中郝昭伏兵。愿丞相查之。”孔明闻言,思之良久,笑曰:“诸公勿忧。既有此路,吾已有取关之计矣。”

  却说郝昭在关上,每日使人查探孔明动静。这日报川军中旗幡频动,有军马离营,昭急自来关上了望,熟思良久,谓左右曰:“孔明军中必有识途土人,此必分兵取子午谷投长安去也。或大惊曰:”似此晋王危矣!“昭笑曰:”无妨,吾料此番必胜孔明。“乃唤过偏将任苞,命曰:”领五百力大军士,去子午谷岭上埋伏,预备土方木石;今夜必有军来,候其军过后,将土石投下,塞绝道路,然后杀回接应。“苞领命去讫。昭却自引关上大军,去子午谷长岭之上伏兵不提。
  是夜二更时分,任苞依郝昭之言,伏于岭上。忽遥遥望见火把如龙,无数军马来到,当先旗号,正是孔明。苞大喜,暗曰:“郝将军真神机妙算!”看看川军过半,正欲命军人准备木石,突听身后喊杀之声大起。苞急上马来看时,一彪二三千军马,正打川将张翼旗号,杀将出来,苞大惊曰:“此处如何又有兵来?”急上马相迎,正遇张翼,二将交马二十余合,翼一枪挑任苞下马,割了首级;部下五百人,并皆伏诛,山岭险峻,不曾走脱一人。

  却说郝昭伏兵山上,见孔明果至,心中暗喜。看看川军过半,不见任苞依计行事,昭心疑虑。火光之间隐隐见得孔明端坐木轮车上,将次要过,郝昭如何奈得?大喝一声,舞刀杀下山来,两边梆子响处,晋军一齐杀出。
  昭飞马下山,单刀直取孔明,奔至车前,一刀连人带车,砍个粉碎,触手坚硬。昭大吃一惊,定神看时,所砍乃一木人也,大叫一声:“中计!速速退兵!”方欲走时,山上金鼓齐鸣,箭如雨下,左有张嶷、梁圭引兵杀来,右有马忠、邓忠引兵杀出,将晋军截做几段,晋军大乱,满山溃走。郝昭见势不好,浴血苦战,拼死杀出重围,欲投斜谷关上去。方脱围,奔行半里,忽然省起:“孔明伏兵胜我,安得不分兵取关?关口此时多已失矣!”不敢回关,匹马落荒往眉城而走。
  奔驰半夜,人困马乏,看看天明,忽闻前路隐隐有琴声。昭驻马观看,只见数百军汉,拥着一辆木轮小车于大路缓缓而来。车上端坐一人,眉目清俊,飘飘若仙,纶巾白衫,正襟操琴,正是孔明。昭见孔明,仰天长叹。孔明一曲抚罢,笑问郝昭曰:“斜谷关隘吾早取多时矣,将军还肯降否?”昭沉吟良久,慨然曰:“先生神机莫测,不由人不心折。若要郝昭归降,须依得一事。”孔明笑曰:“但如所请。”昭曰:“今晋王兵穷被困潼关,吾闻长安已破,晋王家眷,还望先生保全。”孔明曰:“伯道将军真义士也。司马仲达乃吾旧交,安肯坏他妻眷?望公勿虑。”郝昭闻言,滚鞍下马,口称愿降。孔明大喜,急亲来扶起,温言抚慰,命军中换过好马骑乘,一同往斜谷关上而来。

  却说孔明取了斜谷,休兵两日,后起大兵投长安而来,月内乃至,郝昭禀过孔明,拨一百五十名军士,护卫司马懿父子姬妾家眷不提。
  孔明与马岱、张合军马大会,合十六万大军,声势惊人,铺天蔽日,直奔潼关。司马懿在潼关,知西北一境全失,日夕忧虑惊恐,虽有通天之能,至此一筹莫展。
  这日孔明与张合等众将商议,要往建业请旨,攻取潼关。正议论间,人报有钦使赍旨,孔明急引众将出迎。视之,来使乃孔明长兄诸葛瑾之子诸葛恪也。恪少年机敏,为方博所喜,充黄门侍郎,后迁丞相长史,今方博命来附叔父孔明,就便宣旨。于是恪展旨宣读,旨意抚劳西征将士,自孔明、张合以下皆有封赏,并极称姜维,嘉勉极隆。宣旨谢恩毕,恪与孔明又叙叔侄之礼。孔明曰:“来时陛下可有言语交代?”恪曰:“圣上有谕,命侄见过叔父,便出使潼关,去见司马懿。”孔明迟疑曰:“圣上还欲说降司马耶?此事恐怕非易。”恪笑曰:“有圣上亲授说词在此。”孔明问曰:“能闻之否?”恪便道如此如此。众将闻言,如坠云雾,独孔明放声大笑,望东再拜曰:“若非吾主,天下再无能伏司马懿之人矣。吾不如也!”转谓众将曰:“西北自此定矣,汝等可各去安排整军入关,受晋人并司马懿之降,休待临时慌乱。”众将大惑不解,皆争问之。孔明笑曰:“不必深问,到时便知。”一面谓诸葛恪曰:“事不宜迟,贤侄可速去。吾自在此安排筵席,为汝庆功。”恪笑曰:“生受叔父。”略歇片刻,恪起身辞去,青衣被剑,引一小童,往潼关而来。
  不说孔明与众将整点军马准备入关,只说诸葛恪至关下,命军人通报毕了,只言要见晋王。军士报上关去,引恪入见。恪直入堂上,来见司马懿。懿与众将列席环坐,司马昭坐于父亲之右。懿见恪,笑问曰:“来者非诸葛子瑜之子耶?”恪昂然曰:“上国天使,待圣主行四方,并无私名,宜先公事。”懿奇其言,延之上座,问曰:“然则尊使所来何为?”恪曰:“吾主自海外归,特觅奇货土仪,谨为明公寿,恪奉使来献。”懿未答言,司马昭愤然曰:“方博何乃太诈!吾家与他有杀子杀兄之仇,安得献寿之礼!”叱武士擒下诸葛恪。恪面不改色。懿愈奇之,乃止司马昭。
  恪命小童取过锦匣,启,拜献之。懿视之,匣中二物,一为杨花,另一物不识。乃问恪曰:“此二物有名乎?”恪对曰:“有名。一为杨花,一为无花果。”司马懿闻言,若有所思,再问曰:“何谓杨花?”恪曰:“杨花水性,华而不实。”懿颔首动容,叹问曰:“何谓无花果?”对曰:“无花果知时,不华亦有果实。”懿闻之,潸然下泣,老泪纵横。司马昭等众将大惊,不解其意。司马懿颓然叹曰:“公可归告陛下,懿已知雅意矣!不日自当抬梓来归,以赎前罪。”众将尽皆失色,争问其故,懿惨然不答,仰天曰:“天既生懿,奈何复生孔明、方博之辈!非吾无谋,此乃天也!”大笑三声,大哭三声,起身拂袖入内。
  次日天明,孔明命张合等众将轻装打扮,自行焚香沐浴毕了,营中安坐等候。日中,人报潼关关上关门大开,司马懿并晋中文武拜于关下,关前放置棺梓一口,关上降下旗幡,隆礼出降。众将闻报大惊,目视孔明,满面讶然,皆有不能置信之色。孔明豁然起身,长叹曰:“相持十余载,经略二十年,终定西北,诚不易也。”遂引众将,只带五百军士,径来关下,遥遥望见司马懿,孔明急弃车步行,紧趋上前扶起,笑曰:“若非吾主明智,诚不敢望与仲达如此相见也!”懿曰:“孔明先生不我欺也!”二人携手入关,命焚烧棺梓,又教郝昭将司马懿家眷送入后堂,随后团聚。
  命大摆宴席,遍请新旧属官将领,孔明、司马懿并坐上首,杯篁酬答,亦见一时之乐。宴罢,诸葛恪就起身席间宣旨,孔明问曰:“旨意何来?”恪曰:“恪离御阕至此,圣上有旨意三道,命逐一开读。第一道封赏丞相并西征将士;第二道出使潼关;第三道正宜此时宣读。着降将司马懿父子接旨。”众人急命撤去几案,正襟跪伏接旨。旨意深褒司马懿,厚赏嘉勉之,封为晋公;子司马昭,封新平侯;赏赐万金,加万石,命克日交付兵权,回晋中封地颐养天年。司马懿领旨谢恩毕,叹曰:“陛下智珠在握,已必知吾之降矣。”辞过孔明,自去与家眷相会不提。
  却见晋中降将各自散去,独张合、马岱、庞德等众将端坐不动。孔明笑曰:“连日劳苦,诸公何不早歇?”张合问曰:“司马懿善能用兵,天下奇才。今凭一使片言,竟幡然来归,究竟何故,求丞相分解,以开茅塞。”孔明大笑曰:“公等何其不明也,此事易知耳。”正是:从来英雄同心见,自古智者有灵犀。毕竟孔明说得什么言语,司马懿为何归降,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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