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看破红尘,只是中途下车。
而且,情形往往是:只不过转了一趟车而已。
丛林是一趟车,人间又是一趟车。
时迁都很从容地下了车。
他怎么可能料到,自己竟然又上了第三辆车:一辆没有边际、没有其他乘客、没有任何一条路能够承载的香车——李师师。
不能用幸或者不幸来解释这一次旅程,更不能用愿意或不愿意来描绘乘客的心。
时迁唯一一次认可了人类的一个词语:命运。
所谓命运,即:肚子胀,就得解手,直到解完为止。(最后一小句是我加的,时迁此刻还处于解裤带的阶段,哎!)
他很快乐地练习偷艺,很快乐地在猪家和皇宫之间奔波、尤其快乐地把东西交给李师师。
偶尔,李师师会看他一眼,这种时候,时迁就像一坨猪板油投进热锅,连“滋”的一声都来不及,就化了。
这一瞬间足抵勃勃星甜蜜的3000年。
极偶尔,李师师会笑着看他一眼,这种时候,时迁就像第一次飞行的苍蝇第一滴激动的眼泪,洒在阳光里,和春风一起去化育万物。
李师师给了他另一双眼睛,让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连猪的鼻毛都闪耀着神圣的光泽。
李师师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如果李师师希望到地球的另一端去看日出,他连夜就能在地球上挖通一条隧道,并且铺满花瓣、挂满萤火虫。
然而,在演戏的时候,他竟然笑了出来。
李师师没有责备他,但不再看他一眼,他不知道从上一眼(偷到皇太后的那一次)到下一眼,要等待多少个世纪。
太阳高照,他却看不到一丝亮光,世界比猪鼻的鼻孔更漆黑、比南极最深处的那块冰还寒冷。
时迁把猪家猪圈里所有的猪粪堆积起来,把自己埋在粪山的底下。
他觉得仍然不够,就不停刨土不停向下钻,越挖越硬,也越挖越热,最后,隔着一块滚烫的石板,他听到下面传来液体沸腾的声音,不知道谁在下面煮肉吃。(注:肉味来自时迁自己的手掌,但他没有觉察)
算了,干脆让那个人把我也煮了算了。我不是地球上的生命,味道应该别具一格。
打定主意,他又开始挖——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李师师如果再找我偷东西怎么办?
于是,他又回到了地面。
回到阳光下,世界全变了:猪家到处都是人,比10个蚂蚁窝的蚂蚁数量还要多、还要乱。
天地间到处都是猪的惨叫声,惨烈得让人不得不相信:地球变成了一个大屠宰场。
那些人在争抢那些猪,由于人的数目远远多过猪,所以,猪被人活生生地撕开、再撕开。
“师师!”时迁挤过人海,向李师师的绣楼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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