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柳絮儿和燕青,解珍、解宝四人悄悄下山,向京师进发。柳絮儿扮作秋季进京赴试的书生,因怕旧人识破,柳絮儿脸上脂粉厚重,全失姑娘容颜,一柄画扇手中轻摇,活脱脱个踌躇书生。燕青扮作书童,解珍、解宝兄弟扮作二个侍从仆役挑着胆子。
柳絮儿路上一脸喜色,燕青有些奇怪的看着柳絮儿,叹道:“姐姐今日打扮成书生模样,果然与别个不同,更加容光焕发,却不同往日。”柳絮儿面上一红,有些扭捏起来。
非止一日,四人来到东京,一路上赶考之人比比皆是,但是柳絮儿和燕青这等标致人物,还是引起不少人注目,不少考生上前盘问打探有意结纳。
进到城里,柳絮儿又看到昔日熟悉的楼台庙宇、花街闹市,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不知是喜是忧。四人按照柳絮儿的指点一路来到“翠红坊”斜对面的客店“仙乡居”。掌柜见四人衣衫华丽,担中沉重,心中暗喜,表面不露声色,低头拨弄着算珠,仿佛没有见到来人。
燕青心中好笑,走向前敲敲柜面道:“挑三间上房。”那掌柜一张胖脸,白白净净,小眼圆睁,装作愁苦道:“近几日进京举子大增,那家客栈不是爆满,莫说三间上房,就是一间也难,还请小哥见谅。”燕青嘲笑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金玉屋。这书中的黄金原来是给你等人准备的!”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元宝,在手中抛来抛去,摇头道:“我却不信诺大京师,还怕寻不来三间上房?”掌柜眼光随着金锭的起落逡巡不已,燕青已离开柜面正准备往外走,掌柜有些慌神,急忙跨出柜台,一双肥胖的手紧紧拉住燕青的衣袖,低声道:“小哥何必焦急,我这‘仙乡居’是有名的状元店,去岁的状元就是从我这里考中的。我那远方表亲还订着两间上房在这里,却迟迟不到,或许怯场不敢来也说不定,你们又何必舍近求远,委实没有第三间了,况且你们主仆四人正好开两间上房就够了。”
燕青食中两指夹着金锭,放在掌柜的鼻前,怒道:“我还有朋友来此,只要三间上房。”掌柜咬牙道:“小哥若不嫌,我将家眷搬走,四位住到我家,四间上房,不过价钱……”燕青又掏出一个金锭,一并放入掌柜手中,掌柜双目放光,咽着口水道:“各位先到店内稍事休息,一个时辰后就可办妥。”
燕青道:“需的好好打扫,夜晚若发现有一个蚊虫,就折扣一钱黄金,用具、衣被、饮食有秽点污物,一并折扣。你吩咐完马上回来,我家公子有话问你。”掌柜闻听满脸愁容,仿佛觉得手中黄金骤然轻了不少,急忙转身去了。
片刻掌柜满头冒汗跑回,有伙计递上汗巾,柳絮儿轻咳一声,漫不经心问道:“这对面的‘翠红坊’是怎么回事?”掌柜心内鄙夷:“败家子,不过是到京城游玩来了,考个屁状元,还摆着好大的张致。明明知道‘翠红坊’为何物,偏偏装作一番清高。不过这举子面貌虽好,话语却这样难听。”面上堆笑道:“各位竟然没有听说过东京城的‘翠红坊’,可真是奇了。这里的名妓就是李师师。”柳絮儿听的李师师三字,虽然早有准备,浑身还是一震,掌柜暗笑,口中续道:“这李师师不但人长得美,更兼琴棋书画皆通,现在普通人想见上一面都很难呢!举子有云‘不上龙虎榜,要见李娇娘。’”忽又压低声音道:“最近听说连皇上也看上了他,要接进宫中做妃子呢!”
柳絮儿呀声道:“想不到师师还是这般风光。”掌柜惊异的看着柳絮儿俊俏的容貌道:“如公子这般人物,如果想见李师师或许可以。”
华灯初上时分,柳絮儿四人走出店来,燕青和二解装作漫不经心的四下观望,实则察看是否有人在暗中监视,听说大理寺的捕快遍布京师,宋江来时早就嘱咐四人小心在意。
四人慢慢向‘翠红坊’踱去,一路未见异常。掌柜一路目送四人进入‘翠红坊’冷冷笑道:“不过有几个臭钱的土财主,到京师来摆威风。”猛然想起燕青警告,回头大声道:“速去查看柳公子的上房,出问题便扣你等工钱。”
柳絮儿四人走入‘翠红坊’二解立刻站在门廊旁守候,既可以查看外边动静,屋内有异也可立时接应。柳、燕二踏入楼内,只见不少人聚在几张酒座上,举子、粉头呼三喝四,饮酒作乐,搂搂抱抱中弹着琴、吹着箫,乐不成调、曲不成腔。
柳絮儿微微皱眉,昔日的不堪仿佛又在昨日,神情有些异样,老鸨早在一旁见到来了两个新客人,急忙过来招呼,恰巧柳絮儿背对鸨儿,闻听一惊,此人正是让她恨恨不已的人——李妈妈,柳絮儿身躯微微抖动,虽然燕青的易容术很妙,但柳絮儿不敢确定是否能被识破。燕青感觉到柳絮儿的担心,轻咳一声道:“我们是杭州府来的举子,早闻听‘翠红坊’的师师姑娘色艺冠绝天下,慕名前来,只求一睹芳泽。”早将一锭黄金塞入鸨儿手里,鸨儿虽面有喜色,口中却道:“我这里非只师师一人绝色,尚有秦如烟、柳絮儿……”,柳絮儿闻听浑身俱震,鸨儿原本以为这花花公子正被一旁的酒色喧天所迷醉,此时却多看了柳絮儿两眼,燕青怕被鸨儿看出哪里有破绽,急忙挡住鸨儿视线,低声道:“我们只求见师师姑娘,不论多少银两。”那鸨儿并未识破柳絮儿,收回视线怏怏道:“我这女儿脾气有些古怪,却不是只花银两就可见到的。”用嘴一噘四周道:“这里哪一个不是腰缠万贯为师师而来,却无一人得见。”燕青笑道:“竟有这等事,你这鸨娘无法指使手下的姑娘,岂不怪哉。”鸨儿并不动怒,淡淡道:“他人都道我有棵摇钱树,岂不知难摇得很,还要但许多风险,我到愿折些本钱,将此女卖掉。”燕青淡淡道:“只怕皇上不肯罢!”鸨娘闻听大惊失色,颤声道:“客官不要胡说,这里是京师,不比你江南。”此时柳絮儿粗声道:“却不知师师姑娘如何才能见客?”鸨儿皱眉暗道:“瞧背影还不错,岂料如此粗声,相貌也好不到哪去?”只怕更难见师师,还是赔笑道:“我这丫头自恃才高,有琴棋书画四题摆在这里,能答对一题者即可面见。”
二人无奈跟着个丫头来到一空房间,桌面上摆着四块竹板,那丫头道:“试题就在竹板朝下的一面,公子请任意抽取。”那丫头讨厌柳絮儿脂粉太重,只是看着燕青说话,燕青呵呵一笑道:“我便来提公子抽上一抽,看运气如何?”走向前,翻开第二块竹板,写着‘棋’字,丫头抿嘴笑道:“祝公子好运,这第一题若答错了,就没有机会了。”说罢走到桌前,拉开一个暗板,赫然是一块棋盘放在上面,已经摆了不少的黑白子。燕青诧异道:“怎么!解棋局吗?”丫头狡懈的一笑:“公子先说出这句棋的名称。”柳絮儿急道:“师师何时又喜欢上了下棋?”丫头瞪视柳絮儿道:“你是来答题,不是来出题的!”这丫头是新来的,柳絮儿并不认识。燕青无奈走向前,偷偷塞给丫头一锭大银道:“姐姐行个方便,我们主仆共答可否?”丫头高兴道:“你把外面的人都叫来也可以,不过只能说一次。”
燕青仔细看去,燕青虽然也会下棋,但功力有限,‘铁叫子’乐和是此道高手,可惜不在眼前。燕青忽然看到棋盘上有星星点点暗红色的斑点,脑中骤然响起乐和曾经大大感慨地名篇“呕血篇”,脱口而出道:“这是王实甫和天山老人的传世名局‘呕血篇’。”
那丫头竖着大指赞道:“果然不凡!”燕青高兴道:“如此可以见师师姑娘了。”丫头微微一笑道:“即识得棋局,且破解来看看!”柳絮儿怒道:“什么规矩?捉弄人吗?”丫头冷笑道:“不服气可以走嘛,没有人强留你们!”燕青无奈道:“这是神仙下的妙局,我等凡夫俗子如何能够破解?”丫头看着燕青很是顺眼,横了柳絮儿一眼,轻声对燕青道:“却也不必全部解开,你只要摆出白子下一步落在何处即可。”
柳絮儿道:“我们要换过一个问题!”
丫头冷哼一声:“我们小姐说了,情付有缘人,答对是有缘,答错即末路,无法更换。”
燕青又仔细看着棋局,他记得乐和曾经在他面前摆过此局,对有一步推崇备至,云‘非神仙不能哉!’燕青记不太清了,好像有四处可以落子的位置,燕青拈起一颗白子,口中喃喃道:“果然是仙局,这着该下到这里,还是……”眼光瞄向那丫头,试着欲落子,那丫头目光有些异样,口唇微动,燕青缓缓收回来道:“不对,即是仙人下棋,原该避开凡人之着。”如此欲落子在第三个位置时,燕青见那丫头一脸喜色。燕青放下心来道:“是这里了!”‘砰’的清脆一响,白子落实了。那丫头拍手道:“小哥果然聪明。”又看了柳絮儿一眼道:“你家公子恐怕也没有你利害吧,我去跟师师姐回禀一声。”竟自去了。柳絮儿笑道:“这个师师,还是搞这些伎俩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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