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鸨娘和丫头上来,看见李师师屋内干净整洁,松了一口气道:“那帮家伙将其余房间搜的稀烂,这里怎会有梁山贼寇,好在师师未受到惊吓罢?”李师师疲倦道:“他们都走了莫?”丫头点头道:“官兵已离开‘翠红坊’,尚在附近人家搜寻。”李师师点点头道:“哦,好累!端些水上来我要休息了。”又淡淡道:“妈妈最好派个人守候在大门外,我可不想再受惊吓了。”鸨娘连连点头,一行人下去,过会有个丫环端水盆进来。
李师师从床下唤出柳絮儿,看燕青依然昏迷不醒,柳絮儿连吓带怕,脸色煞白,嘴唇不住颤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师师怒道:“你家相公未必是好人,分明让你们来送死。”柳絮儿也不驳斥、低声抽泣道:“小乙、小乙莫不是……”,不愿说出个‘死’字。李师师探了一下燕青鼻息,又看见扇骨刺中的伤处,找来剪刀,剪开后发现伤处周围青紫,高高肿了起来,李师师皱眉道:“小乙只是昏过去了,可能是重了毒。”柳絮儿恍然大悟,在燕青身上找出瓷瓶,递给李师师并述说燕青受伤缘故。
李师师闻闻药瓶,又看看燕青臂部的扇骨,‘哧’的一声拔出,由于伤处肌肉红肿,并未有多少血流出,李师师用手使劲一挤,燕青‘哼’了一下,李师师停下手来,凝视燕青片刻,毅然低下头来,用口去吮吸伤口,柳絮儿大吃一惊,泪水慢漫流将下来,视线渐渐模糊,李师师和燕青的面容花哨起来。
第二日中午时分,‘翠红坊’里忽然传出一阵吵杂声,一个乞丐踉跄着被龟奴打将出来,那龟奴怒骂道:“你好不晓事,昨夜乘乱在此躲了一宿,如今还想赖在这里,这里是堂子,似你这般人物在这里,那还有客人上门。”骂骂咧咧将乞丐推倒在街上。那乞丐不发一言,在地上拾起一物掷向龟奴,正中脸部。龟奴大怒,大步赶将上来,乞丐急忙爬起,向西跑去,一边还向龟奴做着鬼脸,龟奴骂着紧紧赶去。
几名远处暗中盯防的禁军见此哈哈笑道:“想不到乞丐也能逛院子,世道果然变了。”一名禁军神秘道:“有什么奇怪,听说当今皇上也来过此处。”听者勃然变色道:“这等话也敢乱说,当心项上人头。”说者不懈道:“京师都传遍了,偏我等背运?昨夜连太尉不也唯唯诺诺的撤出吗,若没有此事,凭太尉的为人,会放过一个烟花女子,我却不信?”
一为首校尉道:“莫要胡说了,当心吴参将回来听去,大家注意看着。”说者果然闭上嘴巴。
半个时辰后,吴参将果然走回,问道:“是否见到有人出入‘翠红坊’?”方才多嘴者讨好道:“我等一直仔细看着,却未见有什么男女出入,只有一个乞丐被打了出来。”
吴参将眉头一皱,喃喃道:“出来一个乞丐,你等有无上去盘问?”多嘴者续道:“被个龟奴打将出来,不会错罢?”吴参将一巴掌狠狠地甩出,打得进言者蒙头转向,吴参将冲出去,来到‘翠红坊’前,恰巧有个大打哈欠的龟奴来到门前,被吴参将一把拎起,恶狠狠道:“方才放出去的乞丐却是哪里来的?”龟奴急急分辨道:“何曾有乞丐出入,怎的我竟不知?”
吴参将扔下龟奴,问明方向,留下一队人继续看守,余者向西追去。
却说那乞丐和龟奴见无人盘问,走到一僻静处,快速会到一处,龟奴脱去外衣,收拾在一起,塞入一墙角,用石板压住。里面也是一套破烂的叫花衣,正是燕青装扮,先前的乞丐面容肮脏,但俏目生喜却是柳絮儿无疑。
二人完全变成乞丐打扮,折向东门方向而去。
吴参将一路行来,却并未发现有何形迹,小校道:“不妨快去传令四路城门,不许放过一个人出去。”吴参将回头暴喝道:“都是你等狗贼误事,若是传令下去擒获贼人,当然是首功一件;但若贼人已跑出京师,或是另藏起来,太尉怪罪下来,你等只怕人人小命难保!”其实若高俅怪罪下来,首当其冲就是吴参将,不过下属禁军受牵连也是不可避免,一时人人思危,皆默默不语。
吴参将冷哼一声道:“大家还是回‘翠红坊’,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若传出去,我吴某第一个就要了他的命。”
柳絮儿和燕青二人来到东门口,眼见门边墙上贴着一张画像,画着两个人的相貌,内容正是缉拿柳絮儿和燕青,燕青一眼撇去,见相貌画的相差甚远。二人来到城门口,守门兵将盘查甚严。
‘叭’的鞭子声传来,一人怒喝道:“此人相貌有些像贼寇,先抓将起来。”柳、燕二人偷望去,一个同燕青年纪相仿的人被几员禁军拖在一旁,那年轻人大声哭述道:“我是青石街‘济世药铺’的伙计,我家主人病重,急需云南‘麒麟草’救命,小的去买药,绝非贼寇,大人明察,大人明察。”为首禁军首领又抽过一鞭,嘿嘿笑道:“俺风云指挥使李忠良会看走眼,说是京城人,谁知真假,却找个人来保你罢?”分明是借机勒索钱财。
柳絮儿有些颤抖的走着,燕青轻轻的搀扶,来到出城的队伍前。燕青为免于柳絮儿身上的脂粉香气泄露行藏,将一些臭粪抹在身上,一路上,柳絮儿几次强忍着没有呕出来。
众人纷纷掩鼻避过一旁,风云指挥使李忠良也皱眉掩鼻道:“哪里来的臭乞丐,果然其臭无比。”虽嫌臭气难闻,还是走上前来,用鞭杆分别荡开柳燕二人的额前头发仔细审看一番,燕青自信外貌并不会露出破绽,倒是柳絮儿心内有些打鼓,李忠良复用鞭子支在柳絮儿下巴,嘿嘿笑道:“想不到还有双灵动的眼睛,快快滚罢,莫要秽了京师的雅致。”
柳、燕二人闻听,急急低头向城外走去,忽听楼头有人喊道:“且慢!”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城楼上飘然落下,李忠良不悦道:“阁下是何人,却鬼鬼祟祟躲在楼上?”已隐隐猜出来人身份。该人一袭黑衣,双目盯着柳燕二人,从腰间取出一物递给背后的李忠良道:“大理寺‘沧浪捕’莫无极。”李忠良吃了一惊,这‘沧浪捕’莫无极据说武功尚在总捕头燕飞龙之上,不过为人刁钻,行事狠辣。禁军同大理寺不相统属,李忠良虽然忌讳莫无极的名头,却也并不害怕,冷冷道:“莫捕头难道看出此二人是梁山反贼不成?”莫无极回头看了一眼李忠良,目光冷峻,李忠良不由心生惧意。
莫无极道:“姑不论别个,哪有乞丐午时出城的道理!”燕青脑中‘嗡’的一响:“只顾得尽快离开险地,却未想到此节。”手不自觉的摸上腰部,这一切怎逃的过莫无极的注视,莫无极笑道:“李指挥使可以传令禁军收队了。”李忠良将信将疑的看着莫无极道:“莫捕头不是说笑罢?”莫无极指着柳絮儿道:“此人身材矮小,步幅轻捷,不是练有上乘轻功,就是女子假扮。而且举止中看出不似乞丐,除非是刚刚加入丐帮。”又指着燕青道:“此人倒看不出什么破绽,不过方才我高声试探说揭穿他二人身份,这人不自觉心生戒备,暗藏杀意,又怎躲的过莫某双眼?”说罢自负的哈哈笑将起来,李忠良听的大为佩服,想道:“梁山贼寇竟在自家眼皮底下溜过,竟浑然不知。”冷汗涔涔而出,嘶声道:“速将此二人拿下。”
禁军围上来,进、出城之人,立时轰的一声散去,都远远的躲开看将起来。燕青一掌击在柳絮儿背部,轻声道:“柳姐姐快跑。”抽剑返身刺出,当先两名禁军躲闪不及,中剑倒地,余下禁军大骇,不敢近前,长枪荡在外面抵御,燕青闪、展、腾、挪、挑、刺、弹、拨,八面出击,只求尽可能阻住全部禁军,为柳絮儿逃跑尽最大努力。
燕青全力舍命相搏,又有三名禁军倒下,回头觑向柳絮儿时,不过跑出了十数步,被李忠良追上一脚踢倒,两名禁军正在绑缚。燕青急怒交加,转身攻向李忠良,只求夺下柳絮儿。一旁莫无极利用禁军群殴燕青,已看明燕青出剑招式和力道,阴险笑道:“闻听梁山浪子燕青的小巧短打功夫天下无双,果然不错,若不然杨飞也不会丧生了。”这莫无极昨夜看过杨飞死尸,虽然自负武功高强,还是在一旁看清燕青家底。此时意定神闲道:“让莫某来见识一下燕头领的绝技,看看莫某的‘沧海神抓’如何?”
出手就是一招‘神龙探海’,招式虚虚实实,出手挟带风声,爪影遍及燕青背颈,燕青不及转身,身躯一矮,软剑反手贴自家颈部刺出,寒芒乱吐,看似不着边际却将背颈处封的狠死,莫无极若抓实了,极易撞上剑尖。
莫无极化抓为弹,‘叮’的弹开剑锋,燕青借势转过身来,软剑忽然变的陡直,直刺莫无极双目而来,这般打法,全无守御之式,只盼击退莫无极,再施援手救柳絮儿。莫无极何等样人,身躯急退,让燕青的软剑逼着面门直到放空,挥掌击下,怒喝道:“丢剑。”‘蓬’的一响击中燕青右臂,软剑脱手,斜斜坠下,眼见燕青已无抵御之物,莫无极得意笑着,屈指成钩,抓向燕青锁骨,不料燕青双脚一错,踢个鸳鸯拐,正中剑柄,软剑犹如蛇一般弯曲着射向莫无极,这原是踢毽的步法,却好用在这里。这般怪异的招法,饶是莫无极江湖经验老到,还是吃了一惊,惊慌中躲闪不及,‘波’的刺入大腿,莫无极急怒中化钩为掌,立下杀手,右掌也实实的击在燕青胸部,燕青本就不是莫无极对手,加之昨夜中毒受伤,全仗着顽强的意念支撑到现在,中掌后,‘哇’得一口鲜血喷出,人如断线风筝般飘出,恍惚落在谁的怀中,一个声音高叫道:“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先尝尝你家黑旋风爷爷的板斧。”燕青再无力支持,一时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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