诬陷(二)

  鲁智深脚步慢下来,终于放落酒坛,寻声慢慢走过去,月光下,只见一个淡白衫的女子跪坐在两座墓碑前,鲁智深不敢确定是否是梁红玉,等在暗处。
  那淡白衫女子又开口说道:“秦姐姐,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是如何过来的。”鲁智深听声知道正是梁红玉。
  梁红玉哭诉道:“我天天梦见你鲜血染红白衣,站在我面前。我知道你是不会来责怪我的,可、可我怎能让你白白身死。”
  梁红玉不知道秦如烟自从被负心人抛弃后,早就萌生死念,又想死也要让负心人痛苦不堪,就刻意折磨自己。听说董平杀了夫人,毅然嫁给董平,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可惜不论秦如烟如何刺激董平,董平却没有想杀她,只是从肉体上折磨她。后来秦如烟疯癫加重,经阿绣的整治,倒有些清醒。
  董平一死,秦如烟完全清醒过来,暗责自己害了梁红玉,故而从容揽过杀死董平之事,还将梁红玉说得不堪,只求解脱她的嫌疑。
  虽然梁红玉也知道秦如烟是帮她,但心中还是久久不能释怀,扈三娘对此事也十分不满,因秦如烟已死,也不便过多地责怪梁红玉,否则梁红玉愧疚之下,去自首,秦如烟就白死了。
  其实梁红玉虽是同秦如烟一同避上梁山,来往并不多。秦如烟自己虽然是歌姬,但是从不卖身,况且身在大晟府,因此很有些看不上林可儿和梁红玉的出身。
  梁红玉自然也清楚此事,对秦如烟叶不理不睬。等到秦如烟嫁给董平,梁红玉更加不耻其为人。不过后来秦如烟疯后,扈三娘说过前因后果,梁红玉自是消除偏见,一心一意服侍秦如烟,对董平更加仇恨,才有了杀董平的动机。
  此时梁红玉又跪爬到另一座墓前,点燃一柱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凄然道:“可儿,你已去两个多月,这坟上的草都长起来了。如今秦姐姐也去了。我为什么还留在梁山?我一定要找到害你的凶手,即便不能杀他,我死了变成鬼也要索他的命。哎,你那个武头领也被撵下山去,还能有谁来帮我寻找凶手。我听你的话,从今再也不醉酒了,我连酿酒的心也淡了,每天都是心不在焉,泪水混着泉水,不知酒会变成什么味?我只后悔那时天天醉酒,竟没有陪姐姐好好说说心里话,如今隔着阴阳界才想起,不是太傻了么。”
  鲁智深这才知道酒水变味的原因,不禁摇摇头,知道再听下去也无意义,悄悄转身要回去。
  忽然林可儿的坟后跃起一个人来,梁红玉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喜道:“可儿,是你吗?”那人黑衣蒙面,跃出来直扑梁红玉,口中冷冷的呐出两个字:“贱人。”‘砰’的一掌拍中梁红玉额头,梁红玉立刻软软倒下。黑衣人抱起梁红玉,飞快的朝东北角跑过去。
  鲁智深忽听有细微的异响,回头看时,一个黑衣人扛着梁红玉飞快的接近东北角栅栏,鲁智深不敢大喊,见黑衣人扛着梁红玉,猜知梁红玉尚无性命之忧,急速的跟了上去。
  等鲁智深越过栅栏时,却不见黑衣人的踪迹,心中懊恼,不想这黑衣人轻功如此好,背着个人还有这般脚力。正在往前慢慢走,四下搜寻,骤然发现左向营寨的一间屋内亮起光来。
  鲁智深冷冷笑道:“洒家怎说你轻功这般好,原来家就在附近。我倒要看看谁人这般大胆。夜里去女寨抢劫梁姑娘。”
  鲁智深慢慢靠近这座营寨,轻轻跳了进去。
  渐渐来到亮光的屋前,将手指用唾液湿了,捅开窗纸,昏暗的油灯下,梁红玉靠墙角倒着,黑衣人背对着鲁智深,撕开脸上的皂巾,命令道:“拿些水来,弄醒她,我倒要问清楚董大哥是如何死的。”
  鲁智深听出是“没羽箭”张清的声音,又看去,只见龚旺拿过一瓢水来,兜头泼到梁红玉脸上,梁红玉悠悠醒转。
  骤然看到张清凶狠的面容,吃了一惊,刚要张口大喊,龚旺在一旁早将一团布塞入梁红玉口中。
  张清冷笑道:“方才你在董夫人坟前说得虽然含糊,又怎能瞒过我,我大哥分明是你暗害的,你今天从实招来,或可饶你一命。”转过头对龚旺道:“你拿刀站在一旁,去了这贱人口中布,如果她敢大声喊叫,你便一刀砍去,然后扔到湖中喂鱼。”这几句话说得冰冷,没有丝毫的人情味。
  龚旺持刀拿下梁红玉嘴中的布,鲁智深大急,如果梁红玉一喊,自己立刻冲进去,他可不知梁红玉是杀董平的凶手。
  梁红玉镇静的看着张清,没有丝毫的慌张,死现在对她来说,可能是一个解脱。
  张清见梁红玉不喊也不声辩,奇怪的看了半天,坐在梁红玉对面的椅子上,嘲弄道:“怎么,吓傻了,上次你自称是凶手时,不也很仗义的么!”
  梁红玉冷冷的望着张清道:“不错,我就是杀董平的人,秦姐姐是代我受过了,对于秦姐姐的死,我很是内疚,本是萍水相逢之人,却以性命报偿我,我活着又怎能安心!你快快杀了我。”说罢双眼一闭,引颈就戮。
  龚旺不安的望着张清,张清幸灾乐祸的望着梁红玉,从怀内掏出一张纸,慢慢张开放在梁红玉的面前道:“你既然承认了杀害董头领之事,就在这上面画押罢。”
  梁红玉摇摇头道:“我不识字,谁知你这里写的什么,我不会画押的。你杀了我便了,何苦费这么大的劲!”
  张清狞笑道:“你不画押也的画,你们这帮小贱人,自从你们上山后,我那董大哥就朝思暮想,最后竟被你们合伙给害了,我也不杀你们,就想把你们全部撵下山去,我看到你们就恶心。”声音越来越愤怒,几乎歇斯底里了。
  梁红玉恐惧的望着张清扭曲的脸,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害怕。梁红玉见过多少嫖客,隐隐猜出张清同董平关系绝非简单。
  张清指着梁红玉的手指不住抖动,喃喃道:“龚旺,让她画押,不行就跺下她的手指,看她画不画。”
  龚旺感觉到张清的神态有些失常,急忙接过那张纸,递到梁红玉身前,低声劝道:“梁姑娘,你既然死都不怕,还怕画一个记号吗?”
  梁红玉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干其她人事。你们梁山号称太平世界,竟也作逼迫陷害好人之事吗?”
  张清怒道:“太平世界,自从你们上山来后,哪里还有‘太平’二字!你们这帮贱人仗着脸蛋漂亮,频频勾引各路好汉,还敢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真是无耻的很。”
  梁红玉也是听得心头火气,忘记自己的所在,回敬道:“只怕你背后做得事更加无耻。”抢过龚旺手中的纸,团团撕碎,甩在张清的脸上。
  张清怒急,浑身有一丝颤抖,嘶声道:“你、你说什么!”
  梁红玉不屑一顾道:“我说你背后做的事更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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