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的,扈三娘的悲哀忽然凝固了,一种巨大的恐惧袭上来,那婴孩股间有一块青记,约有婴孩手掌大小,呈不规则的圆形,扈三娘惊叫一声也昏倒了。
等扈三娘醒来,发现只有阿绣一个人在照顾自己,回头望去,柳絮儿身上已盖着白布,扈三娘犹心有余悸道:“那、那孩儿怎样了。”阿绣叹口气道:“也死了,就躺在他妈妈身旁,真是可怜的一对母子。扈姐姐也莫要伤心了,柳姐姐虽然死了,可说不定在天上享福呢!我们还要在下面遭罪。哦,我已求人去寻王头领了,可能过一会就来。”扈三娘恐怖的大喊一声:“不要找他!”又喃喃的道:“不要找他、不要找他。”扈三娘缓缓站起,慢慢走到柳絮儿的床前,手抖动着揭开盖尸布,柳絮儿美丽清秀的面孔犹自露出一幅满意的笑容,但从这凝结的笑容中,扈三娘分明看出隐藏着的:无奈、悲哀、痛楚、无助,可是作为一个即将逝去的母亲,她只能将最后一抹神圣的笑容留给自己的孩子,除了这,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王英的声音远远传来:“三娘、三娘你怎样了?”一阵风般跑进来,身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阿绣识趣的退了去处,随手把门关上。
扈三娘浑身剧震,脸上仇恨的目光升起,手下意识去摸腰间:‘飞鸾寒霜’未曾带来,心中强制镇定,冷漠道:“我这里无事,你去陪宋头领看看太公如何了!”王英一腔热血被这几句冰冷的话刺激的如坠寒窑,讪讪答应着,却不愿挪步,扈三娘忽然掀开白布,露出婴孩的尸首,扈三娘淡淡道:“你瞧这孩儿,同母亲一样命苦,生下来就死了!”王英偷眼看去,一眼看见婴孩股间的青记,如五雷轰顶,骇怕的瞧向扈三娘,但扈三娘背对着他,王英慌乱间急急往门外走,忘记开门,‘咣当’撞上门板,顾不得疼痛,打开门,一溜烟的跑离宋家。
扈三娘转过身来,满脸都是杀气,双肩因愤怒而不住抖动,忽然扑到柳絮儿的尸身上大哭起来:“好妹子,都是我害了你、害了宋大哥、害了干爹,还害了燕小乙。我、我却如何是好!”
扈三娘发现柳絮儿所生的孩儿股间的青记同王英股间胎记十分相像,而且当扈三娘怀子后,王英仍是纠缠不休,终于使孩儿不足月便生下来,先天不足,扈三娘又大病一场,奶水不够,那孩儿不足月便夭折了,自此扈三娘恨死王英,二人从此分开居住。
扈三娘记得很清楚,自己夭折的孩儿股间也有相似的青记,今日发现柳絮儿的孩儿也是一般记号,极见到王英看到柳絮儿的孩儿后失魂落魄的模样,再无怀疑,虽然具体过程尚不知晓,不过扈三娘猜测定是王英暗中得手,而柳絮儿竟然糊涂到将王英当作宋江,想到王英和宋江二人身材相仿,而且柳絮儿又是个初经雨露的少女,羞愧之下,自然有些难辨真假。
前后对照,柳絮儿忽然明白宋江当初为何苦苦拒婚,却全然不是为了林冲的‘约法三章’,原来有巨大的隐情在里。宋江怎会自揭伤疤,若让手下众兄弟知道,还如何做的寨主!而婚后柳絮儿也曾吞吞吐吐说过宋江冷落于她,可扈三娘怎会想到其中因由。
扈三娘长长叹息道:“絮儿妹子,想不到是我害了你的性命,和宋大哥的清白。”想起菩提叶大师的话,果真是凄苦无比,忽然传来宋江大声的嚎啕,扈三娘骤然站起,推开门,只见丫环仆役进进出出,阿绣迷糊的从屋内出来,颤声道:“太公、太公也逝了。”
扈三娘一时天旋地转,强扶住门框,喃喃道:“竟是我害了三人的性命!” 越想越后悔,忽地从头上拔下发簪,凄惨一笑:“妹妹、干爹莫远走,三娘来陪你们。”迅捷的向颈中刺落,阿绣大声道:“扈姐姐要做什么?”扈三娘手一抖,还是插入,‘噗’的人已摔倒在地。安道全此时正好从内室出来,二人急忙把扈三娘抱到屋内,安道全吩咐将扈三娘直靠在门板上,急点扈三娘几处穴道,沉声道:“阿绣看准了!”‘嗖’的拔去玉簪,血箭刚要标出,阿绣急速伸指按住伤口上下血管,安道全敷药包扎,手法熟练无比,半响扈三娘悠悠醒来,安道全长出一口气:“好险,险些刺中大血管,那可是神仙难治!”
此时宋江也赶了过来,看着醒来的扈三娘道:“三娘何苦如此,柳姑娘之死干汝何事!”扈三娘看宋江原本黑瘦的面孔,更加枯槁,哀哀哭道:“三娘好歹要给妹子和太公一个交待。”宋江以为扈三娘要找燕青寻仇,警觉道:“三娘不可鲁莽,太公、柳姑娘已逝,宋江身上干系不小,不能全然推到他人身上。”扈三娘坚定的道:“我先换过衣裳去祭拜太公。”
此时陆续有若干头领前来探望,看到太公、宋夫人同日殒命,莫不心生怜惜,暗暗感慨,却又疑虑万分,猜知其中必有隐情。
只是宋江的兄弟宋清出来一力维持,宋江推身体不适不见客。一众头领又渐渐走了。
吴用赶到时,被引到偏厅,宋江正默默地坐在那里,吴用心痛道:“到底发生何事?怎么太公、夫人同日仙逝。”宋江‘砰’的手拍桌子站起,怒道:“二寨主欺人太甚,竟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我。”宋江竟然不说卢俊义的名字。
吴用莫名其妙看着宋江,宋江平静下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吴用,但隐去自己受宫刑之事。吴用听罢大吃一惊:卢俊义的为人似乎不会卑鄙至此,可宋江的话又岂能不信,思前想后,梁山上能与宋夫人私通的也除了燕小乙哪有旁人。或许是宋夫人主动勾引燕小乙也不定,但此事只能猜测,怎敢对宋江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