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魔入闹市摄灯笼美女,吃酒赏灯过节。梅妃登高楼私会唐僧,要与“哥哥”合欢..大火起,妖怪摄走唐三藏;月光明,徒弟山林寻师父..
且说唐僧偷偷一觑,楼下原是四个妖怪:一个牛精、一个豹精、一个青藤精、一个腊梅精。都有名号,相互称道。牛精称尖角大王;豹精称斑皮大王;藤精称凌空元帅;梅精称梅妃娘娘。唐僧看清了,复又藏身床下。
四精怪正在楼下大厅议事。门外一伙小喽罗侍立,也是山精树怪所变。
原来众妖怪都住深山,亲戚便少,常觉冷清。不免艳羡城里人家,有戏看,有酒馆下!却又不敢在城中混,怕天师、高僧拿了他们。便觑中了这幢墅邸,离城不远,有山有水。四妖怪觊觎已久,于一个风高月黑夜,带众妖逾墙进来,将一家人害了。遂占了这个去处,相约每月逢初一、十五晚间进城玩耍时在此落脚、小住。今日趁月色驾风来了,才落座,凌空元帅道:“今日是上元节,城里正办灯会,想必灯火辉煌,妇女如云,不如去赶个热闹!”梅妃拍手赞同。尖角大王道:“只恐咱们挟风带响的,未进城,先把人吓跑了。
反而不美!”斑皮大王道:“我倒有个主意,让梅妃留在家里指使人打扫楼阁,咱们三个哑不声走进城去。看好了,一声嗯哨,摄些妇女、灯盏来,也在此处办个灯会,与小的们共度良宵。若何?”
言才毕,牛精、藤怪连连道好!门外小妖也齐声欢呼。梅妃道:“也给我摄个好看的哥儿来!”豹精涎着脸:“莫非哥哥我不俊俏?”尖角大王道:
“休犟她,只应下来!”这哥仨,嘻嘻哈哈,出门走了。梅妃便吩咐小妖打扫楼阁、扯绳索,准备挂灯,忽醒悟这几个坏种只想着摄佳人美女来玩耍,哪里会想着她!不由的心中顾闷,遂上楼,欲登高透透气儿。才上去,见月光如水,泻进空室。正要去悬廊,忽嗅到一股主人气味。忍不住叫道:“是谁私闯吾楼,藏匿不出?再不应答,我唤人来搜了!”言才讫,只听床下惊慌道:“姐姐,是贫僧误入仙府,暂避此间。千万莫叫那些村妖山怪上楼,吓死人也!”说着爬出来,急急与梅精施礼。
梅妃细看,原是个眉清目秀的和尚,暗喜。遂道:“不知者不为过也!”
哄他道出来历,唐僧见梅妃与常人无异,梳新月髻,着粉红裙,眉宠轻烟,目如秋水,一缕暗香,几分姿色。遂不把她当妖精。老老实买,道出了身世脚色。梅精暗付:“我曾听人说唐三藏乃是十世修行的好人。若与他配合,能成天仙!且将他藏在此问,见讥行事也!”就好言抚慰,道等天明众妖散了,便放他回城。唐僧信以为真,感激不尽,仍爬到床下藏了。那梅妃抽身下楼,却将门锁了。依旧督察小妖洒扫庭堂、扯绳拉索,等三妖王回来。
不消半个时辰,听见呼呼风响。只见云空里灯火诵明,又闻环佩声响,原来三妖玉摄来数百盏灯笼、数十个妇女。一时按落云头。梅妃迎上,道声“辛苦”,吩咐小妖拄灯,引妇女进楼。却又朝三个要人。尖角大王道:“妹子,那城里实在没什么像样的男人!脸倒白生生的,却是些软包、懦夫、怕老婆的货色。怕你相不中,故此空手而归!”梅妃啐一口,“谁信你的鬼话!”
斑皮大王帮腔道:“委实难办:脸白的惧内;不惧内的脸就黑,胡子位碴的,一嘴酒气,浑身汗臭,又怕腌臜了妹子!”凌空元帅道:“休说了!其实咱们只顾自己,哪儿真心想着梅妹子的?妹子,是哥哥对不住你了!”梅妃道:
“这还像句人话!罢了,我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便是!”转身看小妖挂灯了。
三妖互道:“梅精今日学乖了,倒也可爱!”
一霎小妖将灯笼挂满前庭后院,将月影迷离世界变成了光明灿烂天地。
但那些摄来的妇女,惊魂未定,只在那儿挤挤着,抖索哭泣,不肯唱歌,未免煞风景。少不得又是梅精好言劝慰,说天明即放她们回家。众女子才略宽了心,强颜欢笑,在灯下唱起歌,陪众妖欢娱。三妖王见梅精受了委屈,不怨不尤,还这般卖力,心里有愧,直撵着她叫“姐姐”,说奉承活儿。梅精道:“好了,好了!久居深山,难得一乐,快去吧!”三王即吩咐小妖进地窖搬出葡萄美酒,又有携来的干鲜果品,分散了,与小妖畅饮;一厢观灯,听妇女歌诵。三妖王皆道:“真恣!”举着酒杯,胡唱乱舞!众妖也效仿。
一时热闹非凡!大众其乐陶陶,如醉如痴,下在话下。
一时嚎蹦累了,三妖王便择有姿色的女子,唤至身边陪酒。四更时分,梅精见妖下及群妖大都吃醉了,匿里楼下,横七竖八躺着,说着醉话,哼着小调,无人留心她。便悄悄上了阁楼,开了锁,低声叫:“唐僧哥哥!”那三藏先前看窗外灯烛通明,群魔欢腾,未敢动弹。后听声响渐息,窗外明若白昼,以为天光了,便爬出来,推推门却锁着,正在焦急;闻声忙迎上道:
“姐姐果然言而有信,要救贫僧出去!”梅精不言语,搂往唐僧,手朝他大腿根摸去。唐僧吃了一惊:“姐姐何为?”梅精娇喘吁吁:“我与哥哥千里有缘,今霄相逢,岂可错过!”唐曾骇怕,就要挣脱,无奈梅精紧抱不松—
—又不敢高声咋呼求救,还怕楼下妖怪听见哩!渐渐叫悔精占了上风,把他挟到床上。梅精先宽了自己的裙裳,又使腿儿压着唐僧,脸颊通红,两眼放光,乳峰起伏,偷出手来去解他的直掇钮扣儿。这长老从未见过这般野性发情的女子,暗暗惊讶!一瞬间衲衣已叫梅精扯开了!
正危急间,忽听背后有人一声冷笑,吓得梅精丢了手,惊然回头,原是藤怪!梅妃又羞又恼,忙整束了衣裙,跳下床骂道:“你这小人!鬼鬼祟祟!”
抬手要打,叫藤怪逮住手:“我道你为何不气不恼,还张罗这事那事,原来私匿个如意郎君!我这就告诉尖角大王去!”梅妃恨道:“你们休管我的事!”
藤怪冷着脸道:“好,好!我去叫他俩来,看管得了管不了!”唐僧忙跪下道:“大王一个知道便够了,千万休要叫人!不然有辱姐姐名声!”藤精道:
“这和尚晓事。梅妃你看——”梅精无奈,只好求藤精通融。藤精嘻嘻笑道:
“你只答应陪我,我就不说!”梅精只得在他颊上亲了一下,道:“就答应你。且下楼去,我略停片刻!”藤精不悦道:“你既答应了我,便是我的人了,不许与这和尚苟且!”攥住她手:“随我下楼,叫斑皮大王来收拾这厮!”
唐僧吓得魂飞魄散!梅妃看他可怜,哄藤精道:“你先下楼,我有儿句活要与这和尚说。”藤精拿出家长架儿,道:“有甚话不能守着老公面说!我等你!”梅妃秀目圆瞪:“你这泼赖下不下去?你若不下,拼着大众知道,你也休想碰姑奶奶一指头!”藤精见梅妃这般发怒,暗暗吃惊。不敢再犟她,忙赔笑脸:“妹子,我逗你玩呢!就下,就下!”急三忙四下搂去了。
梅精忙将门关上,开了一扇后窗,将绦带解了,抓头儿抛下试试,忒短。
她却有法,系上裙带,自窗口凌空下楼,悄悄解了几丈挂灯的绳索,又飞身上楼。一头拴在后窗榻上,一头抛下去,道:“唐僧哥哥,你我缘份太浅,不能谐鱼水之欢!我却不忍害你。那藤精是个靠不住的,你快缒下楼逃命去吧!”唐僧连声谢了,战战兢兢,爬不了窗台。梅精帮他上去,见他抓住绳索慢慢往下缒,才道一声“珍重!”,回身开门下楼。藤精正在楼下等候,看见梅精,喜滋滋道:“妹子,咱们且观灯听曲儿耍耍?”梅精哼一声,头里走了,藤精屁颠颠跟着撵。
却道唐僧手把索脚蹬墙往下缒,离地还有一丈多高时,一脚蹬空了,突地滑下来,扑通一声落地!不想近处正有一个小妖睡眼惺松撒尿,听见动静吓了一跳.凑过去瞅瞅,见一个和尚兀自在地上捂着屁股哼卿,便叫:“大王,混进生人了!”便有小头目领凡个小妖跑来,割下绳索,将唐僧捆了,押到正厅。那尖角大王、斑皮大王正吃花酒吃得迷迷糊糊,听见混进生人,惊得酒皆化作冷汗,推开妇女,喝道:“将‘生人’带上来,小的们棍棒伺候!”
一厢梅妃闻听,撇开藤怪,跑进厅堂,见果是唐僧,情知凶多吉少,急得不行!那唐僧忽听众妖齐声发威,吓得胆战心惊,跪倒在地,给妖王叩头。
尖角大王道:“汝是何方和尚,竟敢擅入寒舍!该当何罪!”唐僧不敢隐瞒,遂将原妥道出,只未提及梅妃会他之事。众妖齐笑:“这厮牛皮,说什么龙女变化了引他来的,还有意丁他!”梅精听唐僧未供出自己,私心感动,便要助他一助。趁人不备,潜出府邪,才要兴风进城,忽有人抚她肩膀,回头看又是凌空元帅!藤精笑道:“妹子何往?”梅妃赔笑曰:“我嫌太闷出来转转。今宵花好月圆,咱们何不去松林里耍耍!”藤精乐昏了头,不知是计,就随梅妃去松林。悔妃见其不防,使玉如意当头一下!藤精被打晕,哼一声栽在地上。梅妃忙腾空进城。
这厢尖角、斑皮二王,听了唐僧供词,大喜道:“今日福星高照,天降下一个宝物儿!——吾早闻唐三藏是个有来历的罗汉,吃他一块肉长生不老。
只以为远在天边,却不想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厨房里原有锅灶、劈柴、大料、调理,后院又有井。便令小妖去刷头号大锅、添足水,烧起火来。又嘱那领着干活的:“先将唐僧洗了,泖一泖,撇去浮沫,再搁锅里煮。我几个吃肉,你等喝汤,皆成正果也!”群妖欢欣鼓舞,争先去厨房忙碌。二妖王忽地发觉不见了藤精、梅妃,正要吩咐小头目花蛇精去寻。忽见藤精捂着头踉跄而来。二王忙问:“兄弟去何处了,这般狼狈?”藤精摆摆手道:“兄弟去出恭,不当心跌了一交。”二王又问:“可见梅妃妹子了?”藤精气恼道:“休提那妮子,她与唐和尚有染!”将前事叙了,却瞒过自己想吃她“豆腐”之事。又道:“眼下寻不见她了吧?准是去城里与唐僧的徒弟通风报信了!”二妖王听了,连骂:“这小贱人!”吩咐众妖戒备不提。
却道孙行者三个奉师父之命,去灯轮下收拾那帮轻浮子弟。捉齐了,拴在一根绳子上,那巡查的衙役正好到了,便交付给官差。回头却寻不见师父了!向人打听,或言见一和尚走了。三个以为师父回西明寺了,便也未当回事,一路上仍观着灯,慢慢溜达回去。进门见无人,还以为师父去东厕或陪注持说话去了,待了一阵不见人归,去寻,方知根本没回来!三僧才着了急,胡乱猜测一通。沙僧猛然道:“我晓得师父在外头碰上谁了!”行者道:“莫非是那进庙献灯、酷似比丘公主的女子?”沙僧点头。八戒笑道:“无怪美人们唱甚‘烛影佳丽送秋波,月下少年邂知己!’师父原来会师娘去了!正好,正好!咱们也去寻个娇娥耍一夜,天亮各自回家!”行者道:“先休言什么回家!只怕那女子不是真公主,是个妖怪。还是要寻着师父,得个实信再说!”
三僧复回灯轮下,却见灯稀人少,百姓惊惶。打听一下,方知适才起了一阵怪风,风息后少了许多妇女、灯宠。行者惊道:“果然有妖怪!”便腾起云来,四下观看。隐约见城北山坡上一处房字灯火辉煌,却罩着黑气。行者笑道:“妖怪原在那里!”急唤八戒、沙僧同往,半途上却撞见一个女子,慌里慌张御风而来。八戒挥耙喝道:“大胆妖女,敢冲断老爷云路!速速闪开!”那女子急忙让道,行者三个擦身而过,忽闻女子叫道:“三位爷可是东土唐僧法师的高足?”行者止步道:“正是,你是何人?怎知端底?”那女子正是梅精,遂上前施礼,道出前事,请三僧速去救师。
沙僧喝道:“你这村女野妖,凭什么信你!”行者道:“是虚是实,同去一瞧便知!”话才出,突见那楼字冒出一串火苗儿!行者叫:”不好!妖怪觉察咱们要去,放了火逃窜也!”急纵云赶到。见烈焰已将房字楼阁席卷,火焰冲天!却无一个妖怪。这几个随后来到。梅精道:“准是凌空大王醒来泄了底细,尖角、斑皮二王便摄唐长老及众妇女回洞府了!——不过,妾倒知晓去处。愿与几位长老引路!..”未说完,只听沙憎骂一声:“你这妖女,哄老爷一回不够,还要再诓几回!”挥杖将梅妃打死!可怜倾城倾国貌,化作幽怨香艳魂!行者急止己来不及,埋怨道:“你也让她说出妖王洞穴!”
沙僧道:“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信她什么!”八戒道:“老猪便信!这女子爱上师父了,才来报信!”沙僧拍拍脑瓜道:“说的是,都怪我太性急了!”
行者道:“莫埋怨了,救人要紧!”八戒道:“说得轻巧,去何处寻!”
行者便言往东,八戒便言朝西。几个正争,忽听松林里有女子叫:“孙大圣,猪天蓬!..”几僧惊诧,循声寻去,原是龙女!手持宝剑,有气无力倚着树干休憩。行者拱手道:“龙女姑娘为何在此?”——原来龙女辞别三藏回南海,半路上见牛、豹、藤、梅四个精怪领群妖往凤仙郡方向去了。
因各走各道,“井水不犯河水”,便来加理会。龙女将至南海,忽心惊肉跳,便知有事,也顾不得定性测算,急忙赶回。果见唐僧又逢灾星:已被妖怪拖到后庭井畔洗了,等着下锅哩!..但龙女怕八戒嘴损,便隐去前事,只言赴西天听经,胳经此地,见几个妖魔擒住唐三藏要煮要蒸,是她弄歪了灯宠,放起火来,想趁火打劫,救出唐僧。不料三魔头早有防备,各持兵器将她打得节节败退!幸大火已起,群妖惊慌,三妖王遂弄一阵旋风,摄起唐僧与众妇女走了。她有心追赶,然大战之后,心虚体怯,腾不了云。
八戒闻言笑道:“姐姐自腾云赶路,黑天半夜的,怎看清俺师父在此间遭难儿?倒叫人纳闷厂龙女脸一红道:“我天眼早开,焉能不知?”她已歇了片时,身上也略有些气力,怕八戒刨根问底,遂道:“甚时候了,还卖嘴!
还不寻唐三藏去!”
行者便催八戒、沙僧动身。又语龙女:“还需妹子给指点妖怪去向!”
龙女道一声:“随我来!”腾空而去。行者几个也紧紧跟上。借月色往东南行了约半个时辰,忽见一座大山,林密谷深,云遮雾障。龙女道:“恐就在此山中!”几个降下云头,果寻着一个洞府,上镌丹字“月明山星稀洞”。
行者道:“倒是个高雅去处!”令八戒打门。见龙女依;日疲惫,道:“仙子可先回避,俺兄弟三个足也!”龙女称了谢,隐在树后歇息。
且说三魔头此时正在洞中商议如何瓜分唐僧与众妇女。尖角大王说唐僧肉平摊;”美人”先由他挑,余下斑皮大王选,剩者归凌空元帅。那三王藤精不依,说要将绝色女子与稍差些的搭配均匀,再行分配。正吵吵未决,忽听有人■■打门!众魔头做贼心虚,吃惊道:“莫非是徒弟来讨师父、爷娘丈夫来讨女儿妻子耶?”急忙披甲执锐,让小妖打开洞府。出门见是行者三个,一个赛一个丑陋,且杀气腾腾,心中暗自嘀咕,嘴上却不服软,喝道:
“何处来的三个野和尚!——不寻座庙好生睡觉,黑天半夜砸门做甚?想化缘也不赶饭时!走吧,走吧!”直撵三僧。
行者骂道:“贼妖魔,休装蒜!——摄俺师父,掳人妻女,作恶多端!
速速受降,免你一死!”尖角大王道:“小和尚何人,不知老爷三节棍厉害!”
行者道:“你孙爷爷也有棍!先让你打俺三下,俺再打你一下如何?”牛精见八戒胖大,沙僧狰狞,心里有些怯,却未把行者怎么看眼里,也是有心想逞英雄,笑道:“看你小小个儿,瘦得橡个枣核子!本王岂好以强凌弱?还是你先打我吧!”八戒一听,便笑起来:“哥,他以貌取人,不怕你哩!”
行者冷笑道:“这魔头在在江湖上混,不晓得‘人不可貌相’、‘秤砣儿虽小压千斤’!”指牛精道:“你这厮说话可作数!”牛精道:“君子一诺千金,食言是孙子!”行者道:“好,好!”掣出棒来,晃一晃,变得碗口来粗,两丈多长,就要打牛精!牛精心惊,忙使三节棍架住。行者大笑:“你变卦了,成俺孙子也!快叫爷爷吧!”尖角大王牛面失色道:“你那哭丧棒谁受得了!宁做灰孙子,不当屈死鬼!”两个便乒乒乓乓大战起来。欲知胜负,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