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回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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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蒙君子爱人以道,不能减牵恋之情;小人图谋以霸,何可逃推颓之辱?幻境幻情,又造出一番小妆新样】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1381.html

  话说秦业父子专候贾家的人来送上学择日之原来宝玉急于要和秦钟相遇,【蒙双行夹批妙!不知是怎样相遇】却顾不得别的,遂择了后日一定上学后日一早秦相公到我这里,会齐了,一同前去――打发了人送了
  至是日一早,宝玉起来时,袭人早已把书笔文物包好,收拾得停停妥妥,坐在床沿上发闷【蒙侧批此等神理,方是此书的正文蒙双行夹批神理可思,忽又写小儿学堂中一篇文字,亦别书中未有】见宝玉醒来,只得伏待他梳洗宝玉见他闷闷的,因笑问道好姐姐,【蒙双行夹批开口断不可少之三字】你怎么又不自在了?难道怪我上学去丢的你们冷清了不成?袭人笑道这是那里话读书是极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辈子,终久怎么样呢但只一件,只是念书的时节想着书,【蒙侧批袭人方才的闷闷,此时的正论教诸公,设身处地,亦必是如此方是,真是曲尽情理,一字也不可少者】不念的时节想着家些别和他们一处玩闹,【蒙侧批长亭之嘱,不过如此】碰见老爷不是顽的虽说是奋志要强,那工课宁可少些,一则贪多嚼不烂,二则身子也要保重这就是我的意思,你可要体谅【蒙双行夹批书正语细嘱一番盖袭卿心中,明知宝玉他并非真心奋志之意,袭人自别有说不出来之语】袭人说一句,宝玉答应一句袭人又道大毛衣服我也包好了,交出给小子们去了学里冷,好歹想着添换,比不得家里有人照顾脚炉手炉的炭也交出去了,你可逼着他们添那一起懒贼,你不说,他们乐得不动,白冻坏了你宝玉道你放心,出外头我自己都会调停的【蒙侧批无人体贴,自己扶持】你们也别闷死在这屋里,长和林妹妹一处去顽笑才好说着,俱已穿戴齐备,袭人催他去见贾母贾政王夫人等宝玉且又嘱咐了晴雯麝月等几句,【蒙侧批这才是宝玉的本来面目】方出来见贾母贾母也未免有几句嘱咐的话然后去见王夫人,又出来书房中见贾政
  偏生这日贾政回家早些,【蒙双行夹批若俗笔则又方不在家矣试想若再,则成何文字哉?所谓不敢作安苟且塞责文字】正在书房中与相公清客们闲谈忽见宝玉进来请安,回说上学里去,贾政冷笑道你如果再提‘上学’两个字,连我也羞死了【蒙双行夹批这一句才补出已往许多文字是严父之声】依我的话,你竟顽你的去是正理仔细站脏了我这地,靠脏了我的门!【蒙双行夹批画出宝玉的俯首挨壁形象来】众清客相公们都早起身笑道老世翁何必又如此今日世兄一去,三二年就可显身成名的了,断不似往年仍作小儿之态了天也将饭时,世兄竟快请罢说着便有两个年老的携了宝玉出去
  贾政因问跟宝玉的是谁?只听外面答应了两声,早进来三四个大汉,打千儿请安贾政看时,认得是宝玉的奶母之子,名唤李贵因向他道你们成日家跟他上学,他到底念了些什么书!倒念了些流言混话在肚子里,学了些精致的淘气等我闲一闲,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不长进的算账!【蒙侧批此等话似觉无味无理,然而作父母的,到无可如何处,每多用此种法术,所谓百计经营、心力俱瘁者】吓的李贵忙双膝跪下,摘了帽子,碰头有声,连连答应是,又回说哥儿已经念到第三本《诗经》,什么‘呦呦鹿呜,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说的满座哄然大笑起来贾政也掌不住笑了因说道那怕再念三十本《诗经》,也都是掩耳偷铃,哄人而已你去请学里太爷的安,就说我说了什么《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只是先把《四书》一气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李贵忙答应是,见贾政无话,方退出去
  此时宝玉独站在院外屏声静候,待他们出来,便忙忙的走了李贵等一面弹衣服,一面说道哥儿可听见了不曾?可先要揭我们的皮呢!人家的奴才跟主子赚些好体面,我们这等奴才白陪挨打受骂的从此后也可怜见些才好宝玉笑道好哥哥,你别委曲,我明儿请你李贵道小祖宗,谁敢望你请?只求听一句半句话就有了说着,又至贾母这边,秦钟已早来候着了,贾母正和他说话儿呢【蒙双行夹批此处便写贾母爱秦钟一如其孙,至后文方不突然】于是二人见过,辞了贾母宝玉忽想起未辞黛玉,【蒙双行夹批妙极!何顿挫之至!余已忘却,至此心神一畅,一丝不漏】因又忙至黛玉房中来作辞彼时黛玉才在窗下对镜理妆,听宝玉说上学去,因笑道好!这一去,可定是要‘蟾宫折桂’去了【蒙侧批此写黛玉,差强人意《西厢》双文,能不抱愧!】我不能送你了宝玉道好妹妹,等我下学再吃晚饭和胭脂膏子也等我来再制劳叨了半日,方撤身去了【蒙双行夹批如此总一句,更妙!】黛玉忙又叫住问道你怎么不去辞辞你宝姐姐呢?宝玉笑而不答【蒙侧批黛玉之问,宝玉之笑,两心一照,何等神工鬼斧之笔蒙双行夹批必有是语,方是黛玉,此又系黛玉平生之病】一径同秦钟上学去了【 该 批此岂宝玉所乐为者?然不入家塾则何能有后回试才、结社文字?作者从不作安逸苟且文字,于此可见】【 该 批此以俗眼读《石头记》者,作者之意又岂是俗人所能知余谓《石头记》不得与俗人读】
  原来这贾家义学离此也不甚远,不过一里之遥,原系始祖所立,恐族中子弟有贫穷不能请师者,即入此中肄业凡族中有官爵之人,皆供给银两,按俸之多寡帮助,为学中之费特共举年高有德之人为塾掌,专为训课子弟【蒙侧批创立者之用心,可谓至矣】如今宝秦二人来了,一一的都互相拜见过,读起书来自此以后,他二人同来同往,同起同坐,愈加亲密又兼贾母爱惜,也时常的留下秦钟,住上三天五日,与自己的重孙一般疼爱因见秦钟不甚宽裕,更又助他些衣履等物不上一月之工,秦钟在荣府便熟了【蒙双行夹批交待得清】宝玉终是不安分之人,【蒙双行夹批写宝玉总作如此笔】【靖眉批安分守己,也不是宝玉了】竟一味的随心所欲,因此又发了癖性,又特向秦钟悄说道咱们俩个人一样的年纪,况又是同窗,以后不必论叔侄,只论弟兄朋友就是了【蒙侧批悄说之时何时?舍尊就卑何心?随心所欲何癖?相亲爱密何情?】先是秦钟不肯,当不得宝玉不依,只叫他兄弟,叫他的表字鲸卿,秦钟也只得混着乱叫起来
  原来这学中虽都是本族人丁与些亲戚家的子弟,俗语说的好,一龙生九种,种种各别未免人多了,就有龙蛇混杂,下流人物在内【蒙双行夹批伏一笔】自宝、秦二人来了,都生的花朵儿一般的模样,又见秦钟腼腆温柔,未语面先红,怯怯羞羞,有女儿之风;宝玉又是天生惯能做小服低 ,赔身下气,性情体贴,话语绵缠,【蒙双行夹批凡四语十六字,上用天生成三字,真正写尽古今情种人也】因此二人更加亲厚,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疑,背地里你言我语,诟谇谣诼,布满书房内外【蒙双行夹批伏下文阿呆争风一回】
  原来薛蟠自来王夫人处住后,便知有一家学,学中广有青年子弟,不免偶动了龙阳之兴,因此也假来上学读书,不过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白送些束修礼物与贾代儒,却不曾有一些儿进益,只图结交些契弟谁想这学内就有好几个小学生,图了薛蟠的银钱吃穿,被他哄上手的,也不消多记【蒙双行夹批先虚写几个淫浪蠢物,以陪下文,方不孤不板[伏下金荣]】更有两个多情的小学生,【蒙双行夹批此处用多情二字方妙】亦不知是那一房的亲眷,亦未考真名姓,【蒙双行夹批一并隐其姓名,所谓具菩提之心,秉刀斧之笔】只因生得妩媚风流,满学中都送了他两个外,一香怜,一玉爱谁都有窃慕之意,将不利于孺子之心,【蒙双行夹批诙谐得妙,又似李笠翁书中之趣语】只是都惧薛蟠的威势,不敢来沾惹如今宝、秦二人一来了,见了他两个,也不免缱绻羡慕,亦因知系薛蟠相知,故未敢轻举妄动香、玉二人心中,也一般的留情与宝、秦因此四人心中虽有情意,只未发迹每日一入学中,四处各坐,却八目勾留,设言托意,咏桑寓柳,遥以心照,却外面自为避人眼目【蒙双行夹批小儿之态活现,掩耳盗铃者亦然,世人亦复不少】不意偏又有几个滑贼看出形景来,都背后挤眉弄眼,咳嗽扬声,【蒙侧批才子辈偏无不解之事】【蒙双行夹批又画出历来学中一群顽皮来】这也非此一日
  可巧这日代儒有事,早已回家去了,又留下一句七言对联,名学生对了,明日再来上书;将学中之事,又命贾瑞【蒙双行夹批又出一贾瑞】暂且管理妙在薛蟠如今不大来学中应卯了,因此秦钟趁此和香怜挤眉弄眼,递暗儿,二人假装出小恭,走至后院说体己话秦钟先问他家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蒙双行夹批妙问,真真活跳出两个小儿来】一语未了,只听背后咳嗽了一声【蒙双行夹批太急了些,该再听他二人如何结局,正所谓小儿之态也,酷肖之至】二人唬的忙回头看时,原来是窗友名金荣【蒙双行夹批妙名,盖云有金自荣,廉耻何益哉?】者香怜本有些性急,羞怒相激,问他道你咳嗽什么?难道不许我两个说话不成?金荣笑道许你们说话,难道不许我咳嗽不成?我只问你们有话不明说,许你们这样鬼鬼崇崇的干什么故事?我可也拿住了,还赖什么!先得让我抽个头儿,咱们一声儿不言语,不然大家就奋起来秦、香二人急得飞红的脸,便问道你拿住什么了?金荣笑道我现拿住了是真的说着,又拍着手笑嚷道贴的好烧饼!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秦钟香怜二人又气又急,忙进来向贾瑞前告金荣,说金荣无故欺负他两个
  原来这贾瑞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每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请他;【蒙侧批学中亦自有此辈,可为痛哭】后又附助着薛蟠,图些银钱酒肉,一任薛蟠横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约,反助纣为虐讨好儿偏那薛蟠本是浮萍心性,今日爱东,明日爱西,近来又有了新朋友,把香、玉二人丢开一边就连金荣亦是当日的好朋友,自有了香、玉二人,便弃了金荣近日连香、玉亦已见弃故贾瑞也无了提携帮衬之人,不说薛蟠得新弃旧,只怨香、玉二人不在薛蟠前提携帮补他,【蒙双行夹批无耻小人,真有此心】【 该 批前有幻境遇可卿,今又出学中小儿淫浪之态,后文更放笔写贾瑞正照看书人细心体贴,方许你看】因此贾瑞金荣等一干人,也正在醋妒他两个今儿见秦、香二人来告金荣,贾瑞心中便不自在起来,不好呵叱秦钟,却拿着香怜作法,反说他多事,着实抢白了几句香怜反讨了没趣,连秦钟也讪讪的各归坐位去了金荣越发得了意,摇头咂嘴的,口内还说许多闲话,玉爱偏又听了不忿,两个人隔座 竟具 唧的角起口来金荣只一口咬定说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子里亲嘴摸屁股,一对一,撅草棍儿抽长短,【蒙侧批怎么长短四字,何等韵雅,何等浑含!俚语得文人提来,便觉有金玉为声之象】(按蒙府本正文他两个在后院里商量着什么长短)谁长谁先干金荣只顾得意乱说,却不防还有别人谁知早又触怒了一个你道这个是谁?
  原来这一个名唤贾蔷,【蒙双行夹批新而绝,得空便入】亦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的还风流俊俏他兄弟二人最相亲厚,常相共处宁府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了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辞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去立门户过活去了【蒙侧批此等嫌疑不敢认真搜查,悄为分计,皆以含而不漏为文,真实灵活至极之笔】这贾蔷外相既美,【蒙双行夹批亦不免招谤,难怪小人之口】内性又聪明,虽然应名来上学,亦不过虚掩眼目而已仍是斗鸡走狗,赏花玩柳总恃上有贾珍溺爱,【蒙双行夹批贬贾珍最重】下有贾蓉匡助,【蒙双行夹批贬贾蓉次之】因此族中人谁敢来触逆于他他既和贾蓉最好,今见有人欺负秦钟,如何肯依?如今自己要挺身出来报不平,心中却忖度一番,【蒙双行夹批这一忖度,方是聪明人之心机,写的最好看,最细致】想道金荣贾瑞一干人,都是薛大叔的相知,向日我又与薛大叔相好,倘我一出头,他们告诉了老薛,【蒙双行夹批先曰薛大叔,此曰老薛,写尽娇侈纨绔】我们岂不伤和气?待要不管,如此谣言,说的大家没趣如今何不用计制服,又止息了口声,又不伤了脸面想毕,也装出小恭,走至外面,悄悄的把跟宝玉的书童名唤茗烟【蒙双行夹批又出一茗烟】者唤到身边,如此这般调拨他几句【蒙双行夹批如此便好,不必细述】
  这茗烟乃是宝玉第一个得用的,且又年轻不暗世事,如今听贾蔷说金荣如此欺负秦钟,连他爷宝玉都干连在内,不给他个利害,下次越发狂纵难制了这茗烟无故就要欺压人的,如今得了这个,又有贾蔷助着,便一头进来找金荣,也不叫金相公了,只说姓金的,你是什么东西!贾蔷遂跺一跺靴子,故意整整衣服,看看日影儿说是时候了遂先向贾瑞说有事要早一步贾瑞不敢强他,只得随他去了这里茗烟先一把揪住金荣,【蒙侧批豪奴辈,虽系主人亲故亦随便欺慢,即有一二不服气者,而豪家多是偏护家人理之所无,而事之尽有,不知是何心思,是非凡常可能测略】问道我们入屁股不入屁股,管你鸡巴相干?横竖没入你爹去罢了!你是好小子,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吓的满屋中子弟都怔怔的痴望贾瑞忙吆喝茗烟不得撒野!金荣气黄了脸,说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我和你主子说便夺手要去抓打宝玉秦钟【蒙双行夹批好看之极!】尚未去时,从得脑后飕的一声,早见一方砚瓦飞来,【蒙双行夹批好看好笑之极!】并不知系何人打来的,幸未打着,却又打了旁人的座上,这座上乃是贾蓝贾菌
  贾菌亦系荣府近派的重孙,【蒙双行夹批先写一宁派,又写一荣派,互相错综得妙】其母亦少寡,独守着贾菌,这贾菌与贾蓝最好,所以二人同桌而坐谁知贾菌年纪虽小,志气最大,极是淘气不怕人的【蒙双行夹批要知没志气小儿,必不会淘气】他在座上冷眼看见金荣的朋友暗助金荣,飞砚来打茗烟,偏没打着茗烟,便落在他座上,正打在面前,将一个磁砚水壶打了个粉碎,溅了一书黑水【蒙双行夹批这等忙,有此闲处用笔】贾菌如何依得,便骂好囚攮的们,这不都动了手了么!【蒙双行夹批好听煞靖眉批声口如闻】骂着,也抓起砚砖来要打回去【蒙双行夹批先瓦砚,次砖砚,转换得妙极】贾蓝是个省事的,忙按住砚,极口劝道好兄弟,不与咱们相干【蒙双行夹批是贾兰口气】贾菌如何忍得住,便两手抱起书匣子来,照那边抡了去【蒙双行夹批先飞后抡,用字得神,好看之极!】终是身小力薄,却抡不到那里,刚到宝玉秦钟桌案上就落了下来,只听哗啷啷一声,砸在桌上,书本纸片等至于笔砚之物撒了一桌,又把宝玉的一碗茶也砸得碗碎茶流【蒙双行夹批好看之极!不打着别个,偏打着二人,亦想不到文章也此书此等笔法,与后文踢着袭人、误打平儿,是一样章法】贾菌便跳出来,要揪打那一个飞砚的金荣此时随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地狭人多,那里经得舞动长板茗烟早吃了一下,乱嚷你们还不来动手!宝玉还有三个小厮一名锄药,一名红,一名墨雨这三个岂有不淘气的,一齐乱嚷小妇养的!动了兵器了!【蒙双行夹批好听之极,好看之极!】墨雨遂掇起一根门闩,红锄药手中都是马鞭子,蜂拥而上贾瑞急拦一回这个,劝一回那个,谁听他的话,肆行大闹众顽童也有趁势帮着打太平拳助乐的,也有胆小藏在一边的,也有直立在桌上拍着手儿乱笑、喝着声儿叫打的,登时间鼎沸起来【蒙侧批燕青打擂台,也不过如此】
  外边李贵等几个大仆人听见里边作反起来,忙都进来一齐喝住问是何原故众声不一,这一个如此说,那一个又如彼说【蒙双行夹批妙!如闻其声】李贵且喝骂了茗烟四个一顿,撵了出去【蒙双行夹批处治得好】秦钟的头早撞在金荣的板上,打去一层油皮,宝玉正拿褂襟子替他揉呢,见喝住了众人,便命李贵,收书!拉马来,我回去回太爷去!我们被人欺负了,不敢说别的,守礼来告诉瑞大爷,瑞大爷反倒派我们不是,听人家骂我们,还调唆他们打我们茗烟,连秦钟的头也打破,这还在这里念什么书!茗烟他也是为有人欺侮我的不如散了罢李贵劝道哥儿不要性急太爷既有事回家去了,这会子为这点子事去聒噪他老人家,倒显的咱们没理依我的主意,那里的事那里了结好,何必去惊动他老人家这都是瑞大爷的不是,太爷不在这里,你老人家就是这学里的头脑了,众人看你着行事【蒙侧批劝的心思,有个太爷得知,未必然之故巧为辗转以结其局,而不失其体】众人有了不是,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如何等闹到这步田地不管?贾瑞道我吆喝着都不听【蒙双行夹批如闻】李贵笑道不怕你老人家恼我,素日你老人家到底有些不正经,所以这些兄弟才不听就闹到太爷跟前去,连你老人家也脱不过的还不快作主意撕罗开了罢宝玉道撕罗什么?我必是回去的!秦钟哭道有金荣,我是不在这里念书的宝玉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有人家来得的,咱们倒来不得?我必回明白众人,撵了金荣去又问李贵金荣是那一房的亲戚?李贵想了一想也不用问了若说起那一房的亲戚,更伤了弟兄们的和气了
  茗烟在窗外道他是东胡同里璜大奶奶的侄儿,那是什么硬正仗腰子的,也来唬我们璜大奶奶是他姑娘你那姑妈只会打旋磨子,给我们琏二奶奶跪着借当头【蒙侧批可怜!开口告人,终身是玷】我眼里就看不起他那样的主子奶奶!李贵忙断喝不止,说偏你这小狗H的知道,有这些蛆嚼!宝玉冷笑道我只当是谁的亲戚,原来是璜嫂子的侄儿,我就去问问他来!说着便要走,叫茗烟进来包书茗烟包着书,又得意道爷也不用自己去见,等我去到他家,就说老太太有说的话问他呢,雇上一辆车拉进去,当着老太太问他,岂不省事?【蒙双行夹批又以贾母欺压,更妙!】李贵忙喝道你要死!仔细回去我好不好先捶了你,然后再回老爷太太,就说宝玉全是你调唆的我这里好容易劝哄的好了一半了,你又来生个新法子你闹了学堂,不说变法儿压息了才是,倒要往大里闹!茗烟方不敢作声儿了
  此时贾瑞也怕闹大了,自己也不干净,只得委曲着来央告秦钟,又央告宝玉先是他二人不肯后来宝玉说不回去也罢了,只叫金荣赔不是便罢金荣先是不肯,后来禁不得贾瑞也来逼他去赔不是,李贵等只得好劝金荣说原来是你起的端,你不这样,怎得了局?金荣强不得,只得与秦钟作了揖宝玉还不依,偏定要磕头贾瑞只要暂息此事,又悄悄的劝金荣说俗语说的好,‘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既惹出事来,少不得下点气儿,磕个头就完事了金荣无奈,只得进前来与秦钟磕头且听下回分解
  【蒙此篇写贾氏学中,非亲即族,且学乃大众之规范,人伦之根本首先悖乱,以至于此极,其贾家之气数,即此可知挟用袭人之风流,群小之恶逆,一扬一抑,作者自必有所取】
  【梦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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