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周婉贞毕命守身 贾珍珠去蕉得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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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周婉贞被钟晴压住身子,又将小衣蹬下钟晴就势行强,几乎不保婉贞急中生智,说道晴哥,我有心嫁你,只碍着自家不好启齿你如果真心爱我,真是我知心的好人,只要你日后别误了我的终身,你要仔吗,我总依你钟晴听说,满心欢喜,不住口的亲妹妹、好妹妹叫了几十,说道你好好的同我成了美事,我就死也不忘你的大恩婉贞点头道我同你是夫妻,身子就是你的,快将身子松一松,让我睡平正些儿钟晴赶着将上身松起,让出婉贞手来不提防他将炕沿儿的一把大剪子拿住,使劲的照着钟晴脸上一下扎去钟晴很快,忙将身子一闪躲过婉贞就势挣起,照耳门又是一剪子钟晴将头一避,那剪子正扎在肩膀上,幸而穿着小棉袄,不能扎到肉里钟晴正欲来抓,不防婉贞使着劲儿在钟晴赤条条的大腿上一剪子扎去,搠了个结实登时鲜血直淋,钟晴疼极,将身子一缩,滚到炕里,忽纵身站起,将一片惜玉怜香之念,变成一段杀人放火的心肠瞧见婉贞满脸恶相,拿着剪子又往腿上扎来钟晴忍着疼,飞起腿来,一脚正踢在婉贞手上,只听见当啷一响,那剪子早已掉在炕下此时钟晴有杀神附体,跳下炕去,赶着拾起剪子,见婉贞正下炕来,急忙照脸一捶婉贞仰面倒在炕上纵身过去,使劲往下一扎
  二十来岁后生,正是膂力强壮的时候只听见婉贞大叫一声哎哟!口里直喷鲜血那剪子由嗓子上,直搠通到脖子后面钟晴将剪子拔出,还要再搠,瞧见婉贞面如金纸,眼睛翻上,两脚一蹬,已经呜呼哀哉了,脖子里的血往外直淌
  钟晴将剪子丢在地下,坐在炕沿儿上,将手摸了一摸,已冷而且硬,心中想道为这冤家,再不想今日闹出这条人命来横竖总要抵命,到底要还了我的心愿,我死也甘心想毕,走到婉贞身边,将他两腿分开,看了一遍,不觉淫心大动
  正要将身子扑在婉贞身上,见他两眼瞪的多大,又披散着头发,张大着嘴,十分凶恶不知不觉,将一团欲火掉下水缸,翻身又坐在他身旁,将两只小金莲看了一遍,顺手脱下一只满花红缎鞋揣在怀里又将手在婉贞下身摸了一会,忽然笑道你不肯给我,我也不叫你带去站起身来,走到抽屈桌边,将抽屈内有他奶奶吃斋切素菜的一把小刀拿在手内,蹲在炕前,将婉贞的一个下体割了下来不管血水淋漓,取块手帕包好,也揣在怀内又在抽屈内找出祝府里陶姨娘给他奶奶的风气膏药,拿一张贴了大腿的伤处,擦了擦血,穿上小衣并外面的大棉袄,扯开房门出去
  外面静悄悄并无一人,钟晴赶着将房门拽上走到厨房里,见赵妈倒在炕上正睡的甜美,折转身走到院子里,在棚底下踱来踱去正想主意,听见外面敲门甚急,大大的吓了一跳走出开门,见是赵旺领着家伙铺里送桌椅板凳来,摆了一院钟晴等着挑家伙的去后,对赵旺道天也快黑了,你瞧着门,我到厨子家去照会句话来周大姑娘身子不好,在老太太屋里睡觉呢,别去惊动他赵旺道城外的快来家,你又跑了出去钟晴一面走着说道你别管,我去去就来一直出门扬长而去
  赵旺跟着来关门,只见间壁裱糊匠李可范的儿子招儿因下了学回家,知道周大姑姑同婉姑娘来家做生日,过来瞧瞧刚到门边,看见几乘轿子远远而来赵旺瞧见对招儿道你到屋里叫婉姑娘同我妈出来,说老太太们回来了招儿听说飞跑进去,到钟姥姥房门口叫道婉妹妹,老太太们来家了!
  连叫几声无人答应赶忙推进门去,只见一人仰面睡在炕上,揸着两腿,动也不动招儿也是十六七岁的小子,未免心动,走近炕边定睛一看,不觉惊慌失措,一跤栽倒炕前,浑身发颤,赶忙挣扎起来,往房门外飞跑刚到院子里,遇着钟姥姥娘儿几个笑着进来瞧见招儿慌慌张张,身上带着血点,用手指道快些去瞧!一溜烟儿跑了出去钟姥姥娘儿们笑道你瞧瞧这孩子,话也不说一句,怎么就跑掉了?一面说着俱进到屋里
  众人瞧见一齐大叫哎呀!周大奶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尽剩了发抖钟姥姥瞪着眼叫了一声我的宝贝呀!
  咕咚一跤栽倒地下周大奶奶也顾不得他妈跌在地下,扑到婉贞身上惊天动地的大哭大叫,就在炕上碰头寻死钟姥姥叫众人扶了起来,也到炕上大哭大碰钟大才夫妻两个魂都吓掉,又急又苦,大声嚷道你们且慢些哭,拿住凶手,赶着去通知妹夫,商量报官才是个道理钟姥姥道凶手不是别人,就是招儿这伤天害理的忘八羔子!你们快些将他拿住,别叫他跑掉了!
  钟大才叫赵旺到祝府去通知周大爷,叫他即刻就来一面气冲冲跑到李可范家里来正值招儿在院子对他妈说这缘故
  钟大才赶上前去,不由分说照脸一个大嘴巴,说道你杀了人,倒在家里受用你跟我来罢!一把抓住胸口,往外就走
  这招儿刚才吓的未定,又被他打了一掌,抓着就走,吓得面如土色,口噤难言,只是发抖,听他一直拉了出来他妈不知就里,只急的大哭李可范又去裱糊新房不在家,赶着央人去叫
  这里钟大才拉着招儿到家钟姥姥同周奶奶瞧见,恨不得吞他下去娘儿两个抓住,又掐又撕又咬招儿身不由己,只有大哭
  众人正在热闹,只见周惠飞马而来,一下牲口,不及说话,跑到屋里抱着女儿放声恸哭,直哭的死去活来钟大才道你且不用哭,咱们商量报官才是周惠止住哭声,说道刚才赵旺来说,我就赶着上去回了老爷同老太太合宅知道都哭了个翻江老爷吩咐赶着报官,休要放走了凶手我先来瞧一瞧,就叫总保去报钟大才道地方早已知道,只怕已经报了官咱们且将凶手捆起,出去商量料理周惠点头,找了两条粗绳子将招儿捆起又劝住钟姥姥同他奶奶俱不用哭,等着官儿来验过再哭不迟说毕,同着钟大才出去
  此时,门口挤满的是人周惠正要去叫地方总保,只见走进两个衙门人来,问道那位是周大太爷?周惠道只我便是,不敢动问二位是那个衙门的先生?那个有年纪些的躬身答道学生姓史,名叫史德潜这是敝伙计卜耀命我们是本县的刑房,因方才瞧见报呈,知道是大太爷的姑娘被害,因此学生赶着过来见大太爷不知是托那一位料理照应?周惠道既是刑房先生,且请坐下,咱们商量忙叫赵旺倒茶,一面说道二位不弃,先来光降,我倒很过不去但不知二位的意见是个怎么办法,倒要请教,我再无不奉托之理
  史德潜道若是大太爷尚未托人,这件事交给学生去办,横竖总叫大太爷过得去卜耀命道咱们先说行款,再定数目招稿、承行、跟随、签押、执事、值役、轿班、茶房、门子、仵作,这几项断不可少还有大太爷的代席、刑房的纸笔费,都是要的周惠道拢共拢儿要几个钱儿?史德潜笑道大太爷又不是外人,咱们白效个劳,一个钱儿也不赚大太爷拿出千吊钱来,里外全有,总叫大太爷万安像府上的姑娘,比不得别的,脱得精光,翻过来,掉过去,像个什么样儿咱们花上几个钱,叫仵作子不用脱衣服,只要致命处看了一两处就算了,叫姑娘省好些翻腾也就值这几个钱
  周惠道我的孩子被人杀也杀了,别说翻腾又算了什么事既是二位光顾,看着金面,我拿出二百吊钱来,一包在内
  史德潜笑道大太爷是祝府上有体面的大管事,也好意思拿出这几个钱来周惠道既是这样说,我出三百吊钱,诸事奉托,结了案,格外奉谢卜耀命道大太爷既如此说,一箍脑儿在内,全不用管,拿出四百吊钱来,咱们哥儿两个白效个力儿,等完了事,喝大太爷一杯酒儿罢周惠看这光景难以再说,只得点头应允二人欢喜说道我们赶着就去料理等太爷相验过了,晚上到这里来取钱周惠应允,二人告辞而去
  周惠送出门口,只见一群轿马飞奔而来周惠细看,是大爷同奶奶们的轿子,赶忙对钟大才道快些去叫妈同你妹子出来,说府里的大爷同奶奶们来了钟大才飞跑进去,一路大叫钟姥姥领着媳妇、女儿,三脚两步的跑到大门口周大奶奶瞧见梦玉同秋瑞们下轿,他忍不住的放声大哭梦玉拉着周惠往里就跑祝府的奶奶、姑娘们约有四五十,还有跟来的嫂子们,将钟姥姥家屋子、院子挤了个老满,人人都要看婉姑娘的光景秋瑞们走到屋里,正是梦玉抱着婉贞在那里大哭大叫周惠站在旁边,极力狠劝这些奶奶、姑娘们,无不伤心惨目,一齐纵声大哭,十分伤感周惠夫妻恐大爷同奶奶们过于悲切闹出事来,不住口的力劝大爷同奶奶们在院子里暂且歇息祝府里来的众人,看着婉贞这模样,无不伤心切齿
  此时天已昏黑,内外尽点起灯烛周惠夫妻两个再三哭劝大爷、奶奶,众姑娘、嫂子们回宅里去梦玉们无限悲切,被周惠夫妻苦劝不过,只得领着众人含悲而去这一夜来去不断,都是周惠的朋友亲戚
  那李可范听见儿子闹出事来,料想跑不掉的夫妻两个抱头而哭,也只好听着儿子去抵命而已到了次日,县里来检验明白,将凶手带去,一面吩咐本家将尸身收殓这李招儿带到堂上,惟有伏地恸哭,说不出一句口供县官审的动气,打了几十个嘴巴,又套上夹棍,将个招儿夹的叫屈连天,死了去几次此时,堂下两旁站着看审的何止数千人,都交头接耳的说,这凶手真是了不得,年纪轻轻的倒会熬刑,实在可恨
  按下衙门里坐堂审问之事且说钟姥姥们一到家里就哭的要死,那里还记起钟晴,直到夜间才找起他来赵旺说相公去催厨子,总回来,不知又出了什么矿?钟大才的女人听说十分着急,叫赵旺点着灯笼四下去找,并无影响将个钟姥姥急的走进走出,闹了一夜
  谁知钟晴离了家门,慌慌张张混走了一夜,来到一个土地庙门口,只见婉贞站在一家墙边,用手招他钟晴打了个寒噤,觉得昏昏沉沉,如醉如痴,走了过去婉贞将他扯住,说道我同你去看热闹钟晴点头道妹妹你到那里,我也愿意同去说毕,跟着婉贞走到一处地方,见有好些人在那里说话婉贞将钟晴拉着拣直走上前去正在走的高兴,耳边只听见人声吆喝,已被人抓祝钟晴定睛细看,并非婉贞上面坐着一位官府,旁边站着满堂书吏、衙役,将钟晴抓住,跪下那官儿问他是什么人,钟晴答道婉妹妹同我来看热闹的那招儿夹在地下,苏了过来,高叫道钟晴,你杀了人,怎么拉着招儿抵命?我在这里听着,你快些直说!钟晴听见是婉贞声音,知道阴魂缠住料难逃避,只得将杀婉贞的始末根由详说一遍县官大惊,赶着先将招儿放了夹棍,一面将尸身的证据、指实逐件细问
  钟晴又细细对答,并将怀内的一只红绣鞋及手巾包的一块割残的香体,都当堂呈验县官看验过,叫尸亲周惠上堂认明鞋子可实是婉贞脚上所失之物,并将脚上的那一只也取来相对,真是一色无二这才将钟晴上了刑具收监鞋子一只存库,余交尸亲领出
  只见招儿朝着县官拜了两拜,跪下去磕头说道谢太爷明察,不至无辜负屈拜毕,起来向着周惠道女儿蒙爹妈教养成人,未曾报答,今不幸夭折,骤违膝下,望爹妈不必悲念此时堂上堂下都知是阴魂附在招儿身上,无不然起敬周惠扯着招儿正哭的伤心,招儿道我要去了说毕,一跤栽倒在地县官知阴魂已去,叫李可范上来,将招儿领去
  一切无干省释县官退堂去同师父商量,看了供招,拟定罪名,办他个拟斩立决又将周婉贞详请旌奖此是后话表过不提
  且说钟家今日才知是钟晴杀的,此时恨也无及赶周惠到家,将李可范一家子请了过来,夫妻两个给他磕头赔罪,又送了招儿二十两银子李家夫妻本来要不依钟大才,因看着周家面上,又感激周姑娘阴灵显应,救了招儿的性命,因此倒走在婉贞棺材边哭的伤心周大奶奶很过意不去,将招儿过继为子,李家十分欢喜祝府的老太太们深恨钟家,叫将婉贞灵柩移到接引庵去,念经开吊周惠也恨极了钟晴将婉贞挪出城去,把钟家打了个雪片周大奶奶又寻死上吊的合他嫂子不依钟姥姥又要同他儿子拼命倒是李家夫妻带着招儿再三苦劝,这才各人走散自此以后,周、钟两家断绝往来,不通闻问
  周惠夫妻在接引庵住了几日,给婉贞念经超度祝府的老太太暨桂夫人、石夫人都给他做一天经事梦玉同海珠们每日出城哭奠还有各家小姐并祝府的姑娘、嫂子们,俱给他广做经事,一直闹了半个来月举殡之日十分热闹,除了老太太同太太们不到,其余姨娘、小姐、奶奶、姑娘都来送殡镇江合城之人,无不赞婉贞节烈可敬周惠夫妻完结葬事,赶着到宅里来磕头,又到各处叩谢这些太太、奶奶都因他生好女儿,从此俱另眼待他夫妻两个
  梦玉自婉贞不在之后,悲伤成病,每每对空咄咄自语海珠姐妹深为以忧,多方解劝,总觉举念皆悲这日正是十月中旬,月凉如水梦玉请过晚安之后,老太太吩咐各去安歇,随将海珠这些姐妹都邀到荫玉堂去闲话进了垂花门,刚走到宝书堂的台阶上,秋瑞将梦玉拉着道你们看,那边站的不是婉妹妹吗?众人吃了一惊,一齐站着定睛细看,很像是婉贞站在那大炕旁沿儿九如胆量最好,抢着走上前去,叫道婉妹妹,你也舍不得咱们,回来瞧瞧吗?赶到面前并无影响
  众人十分叹息,四围看了一遍,寂无影响走到上房安和堂来彼此坐下议论,都说分明是他,忽然梦玉道怎能够接了他来,问问可有去不下的心事?芳芸道除了神仙,别人也找他不着秋瑞笑道我虽不是神仙,若要找他来,也还容易梦玉笑道只怕未必有这样手段汝湘同九如都说三姐姐从不说谎,想来有这本领,何不试演试演梦玉道好姐姐你真有法儿,将婉妹妹叫来说说话,咱们明日公分请你秋瑞笑道叫他来倒容易,要说话是不能,只好彼此见个面儿梦玉道就见个面儿也是好的
  秋瑞笑道这事可一而不可再千记别叫老太太知道海珠们都说偶一为之,以后再不烦你就是了秋瑞应允,叫众人都尽一边坐着,对面放一张合几,摆设几样花果,点上一对蜡,焚起一炉沉香吩咐姑娘们站在门边,不许放人进来
  用笔墨画了两道符,在烛上点着,梦在香炉里面走过来同众人坐在一处,看着那炉里的香烟结成一片,慢慢升起,就如一段白云罩在香几那两只红烛也不甚光亮那片香烟冉冉散开,只见一人站在香几旁边,全身皆露众人定睛细看,真是婉贞,面貌如生,惟胸前烂然皆血众人瞧见无不伤心,掩面而泣
  梦玉那里忍得住,高声叫道婉妹妹你死的好惨!一言末了,放声大哭那烛光忽然大亮,婉贞寂然秋瑞忍着伤心将梦玉再三劝祝姑娘们赶着撤去香几,收掉一切花果、香烛,又给大爷同众位奶奶倒茶
  海珠姐妹正骗着梦玉说话,只见李祥的媳妇走了进来,笑道奶奶们都在这里热闹,叫我到处好找秋瑞道老太太叫咱们吗?李家的道老太太同太太们正看着牌呢,是我来找大爷同奶奶们说话梦玉道找咱们说什么?
  李家的道今日凝秀堂在垂花门要了派收租各家人名单,内中有陆进告了假,给素兰姑娘去料理下葬,单子上倒将他开上
  李祥因昨日不舒服,睡了半天,又没有什么大病,倒不开上
  我这会儿见李姨娘,央及他将李祥添上他说门上开进来的单子,是不能添改一个的,有垂花门的图书记,比不得别的单子随便写过只好等着有别的差使,再将李祥开上罢大爷想,李祥遇着苦差使,再也少他不了,什么事都干,倒也不知赔过多少钱略好点儿的差使,就不派他,真也太不公道我这会儿来见大爷同奶奶们,看顾我夫妻两个,等着明日太太派人的时候,说个情儿,将李祥派上,还求个大庄子才好等他收了租子回来,带点儿屯里的东西孝敬孝敬梦玉笑道这很容易,不拘大小庄子,总派他一处我可以想着法儿去求老太太若是要拣着方向那断不能屯里的东西全然不要,只要他多带些倭瓜子儿回来众位奶奶罢李家的满口应允,谢了又谢惹的海珠们都觉好笑梦玉道李嫂子,你到垂花门去传话,叫茗烟进来,我有
  话说
  李家的答应,出去到垂花门对徐大奶奶说大爷叫茗烟进去说话徐大奶奶道茗烟今日是那边的班,你要到怡安堂的垂花门去传话,他才知道呢李嫂子听说,赶着走如是园到怡安堂的垂花门,对廖大奶奶说大爷在安和堂叫茗烟进去说话廖大奶奶赶着传话出去不一会,茗烟进来
  廖大奶奶给了他一盏垂花门的灯笼,叫他就走如是园过去茗烟拿着灯笼走过景福堂,低着头一直往如是园去
  此时,桂夫人尚在介寿堂未散,祝筠亦未进来怡安堂卷棚下及两边廊下,都点着挂灯、壁灯,映在那凉月之下,寒光闪烁来往的姑娘、嫂子们亦复不少茗烟不敢站住,一直进了如是园走不多路,见一个丫头提着白纱小西瓜灯,照着一位姑娘,冉冉而来茗烟低头站在一边,让他过去那灯笼刚到面前,只听见燕语莺声的说道大爷等着说话,怎么这会儿才来?茗烟抬头见是金凤,穿着月色绸羔儿皮袄,外罩着青绸面儿灰鼠马褂,有一尺二三寸的大袖口;下系着青绸棉裙;额上戴着一指宽的青缎包头,上面沿着一圈儿板金,中间锭着黄豆大的一粒珠子;手中抱着一个毡包茗烟问道姐姐从那里来?金凤道才送衣服去给大爷,换了回来我听说等着你去说话呢,快些去罢说毕,扬长而去
  茗烟不敢怠慢,赶着过来,走进荫玉堂到垂花门口徐大奶奶瞧见,派了听差的张嫂子领着走宝书堂一直进去刚到安和堂甬道上,瞧见梦玉一人站在台阶下望月茗烟赶着上前给大爷请安梦玉吩咐张家的回去等着茗烟站在面前,梦玉低声说道我听见陆进告假给素兰姑娘安葬,不知是几时,你可知道?茗烟道奴才听见陆进说,这几个月山向都不宜做坟原要将素姑娘且厝在庙里,因和尚要翻盖屋子,又兼着那日接着太太起身息说,总在月底准到,以后没有一点空儿
  瞧历书上十八日子还可以使得,就给他埋葬,完结了一桩心事
  那天正是周姑娘出殡,大爷们都不在家陆进领着管坟的老盛来回过老爷,准他赶着就去料理第二天老太太知道了,吩咐陶姨娘照常例外多赏十两银子给他念经昨日是老太太们赏的经,今日是四堂姑娘们公分念经,明日是陆进给他念一天经,后日下葬梦玉叹道怎么我竟不知道,你去对陆进说,明日让我给他念经,我一早就去拈香你再给我备一桌供,多买些楼库银锭,不拘多少钱,只要体面热闹,拢共拢儿我还你银子茗烟连声答道大爷放心,奴才明日一早去办
  梦玉点头道很好这几天金陵可有人来?贾太太们不知可安好?我很记念茗烟道周姑娘不在之后,奴才原要写个禀帖去通个儿,因那两天跟着大爷天天出门,没有一点空儿直到前日才寄了一封禀帖去请安,带着说说周姑娘的事
  只怕一半天宝二奶奶有书子给大爷同奶奶们呢梦玉叹道贾太太同宝二奶奶听见周姑娘的儿,不知要怎么样一个伤心呢!茗烟道月色甚寒,大爷请进去罢梦玉道我换了衣服甚不觉冷也罢,你且出去,明早办妥,进来给我个儿,我同你去拈香上饭茗烟答应,辞了出去
  梦玉转过身来,看见海珠们一大群,都站在台阶上卷棚下,忙问道你们几时站在这里的?汝湘笑道自从大爷上供拈香的那时候,咱们就在这里伺候到这会儿掌珠道我知道大爷的东西是要避妇人的,想来说话也要避妇人,因此不敢惊动梦玉同海珠们不觉大笑,一齐走进屋来海珠们因梦玉连日悲伤多病,姐妹们无分疆界,到处为家差人送修云回瓶花阁去,余外都与梦玉作伴
  不言次日梦玉偷着空儿,到后门土地庙去给素兰上供念经,十八日又偷着到他坟上抚棺一哭,以了一宵恩爱且说珍珠自到清凉观与惜春相遇以来,已阅两月彼此情如手足,形影相随,十分亲热珍珠每日无事,不是演习画戟,即是舞剑,倒比在荣府中与宝钗相对作针黹时,添了许多兴致这日同惜春在院子里,看着小道姑儿打妇落叶惜春道西风瑟瑟,甚觉冷气侵人珍珠笑道地狱中安得有此和风?我想尤二姐同凤姐姐已脱离苦海只不知来旺的嫂子,自从桥边一见之后,杳无踪迹,可怜又不知作何境界,令人怅怅惜春笑道我的’携蝗大嚼图’不及给刘姥姥一见,殊为恨事珍珠道恨事甚多大观园那只仙鹤,未得携来;琏二哥一去不回,不得一见佳婿;柳绪夫妻远在万里,音问难通;给林姑娘修坟人不知姓氏这几宗都是恨事惜春一面笑着用手指道我那几棵芭蕉,被霜萎折,黄败可怜,也是恨事
  珍珠猛然想起一件心事,说道你不提起芭蕉,我意忘了孙夫人所赐之物对入画道你去叫两个老道婆带着铁锹子来,我有用处入画去了一会,同着老道婆们进来珍珠叫他们傍着芭蕉开将下去不到三尺来深,底下尽是方砖,又将方砖启开,只见里面皆是些弩弓,并无别物珍珠叫老道将弩弓取出,下面依旧用砖砌好,将土掩上惜春道你怎么知道芭蕉下有这些东西?珍珠道这是周郎赤壁之后,诸葛先生无所用之,埋于此间日前蒙孙夫人指示,并传授用法,说日后自有用处今日想起取出,以领夫人之意惜春点头道姐姐所见甚是
  入画笑道咱们院里得了弩弓,就同方才那些钓鱼的,在咱们观门口桥下钓起一面破琵琶来,都是怪事珍珠忙问道那琵琶在那里?去要来我瞧瞧入画道我又没有出去,听见厨房里老道说丢在堤上柳树根下,谁去要他?珍珠大喜,说道好妹妹,你快些叫老道去取了来,我要瞧瞧
  入画笑着飞跑出去珍珠等了一会,进来,意欲出去找他刚到院子门口,只见入画笑嘻嘻走了进来不知琵琶可曾取来,且看下回分解 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161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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