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凤姐与王夫人伺候了贾母的饭出来,平儿早在廊檐下站了好一会,便跟着凤姐出了院门,王夫人自回房去平儿回道潇湘馆的帐幔铺垫,连那些陈设古玩,一箍脑儿收拾起来史大姑娘搬到邢姑娘房里去住了奶奶吩咐的话,里里外外都已知道,再没有人在他跟前走漏一半句话的了凤姐叹口气道我也是白操心,你可听见老太太的话,还不是委曲死了人再没处去诉冤?平儿道老太太的话,也不过今儿见林姑娘走了,心里自然不耐烦,过了几天,也就没有什么了凤姐道不是这句话里头说的宝玉在园子里见了袭人,便认做林姑娘,讲了好半天的私语又是什么‘为着不放心,都弄的一身病出来’这不是袭人亲口告诉太太的话,我那里知道他们这些钩儿麻藤呢平儿道不是昨儿我和奶奶说过这话,林姑娘这个人真是奇怪,瞧他今儿走的光景,怨不得老太太见了,想起头里这些话要不舒服呢凤姐道这也叫人家想不到的事,我那能未卜先知一路说话,回到自己屋里平儿道奶奶一早起来也没吃过一点东西,叫他们摆饭罢凤姐道可不是吗,戴了石臼子提猴儿戏,我是费力不讨好闹了一早上,这会儿觉着肚子里有些饥呢平儿忙叫传饭,凤姐又打发小红去看宝玉,回来说这会儿也在那里吃饭,就要到园子里去呢凤姐叫平儿道你在这里吃了一点子,同我到园子里去走一趟如今可由他去罢就是别叫我太太得知,保不定又要生气发恼呢
当下凤姐用过饭,带着平儿正要往宝玉屋里去,听说宝玉已到园子里去了,凤姐连忙赶上宝玉才进潇湘馆,袭人先已吩咐厨房里把祭礼抬来,摆设齐整宝玉走进屋内,举目四睁,止不住泪珠扑簌簌滴下来,便问林姑娘棺停何处?凤姐赶忙上前道林妹妹的灵柩,打发人同紫鹃送回南边去了
宝玉叹道林妹妹生前是爱住这屋子的,也该多停几时,到月朗风清时候,他自然还要出来赏玩院子里这几竿竹子怎么急巴巴的送他回去?连紫鹃也走了总恨我这一场病误了事,生不能见其死,死不得见其棺说着,上香洒酒袭人忙把拜垫铺好,宝玉双膝跪下,不等拜完,放声大哭,泪涌如泉,几乎晕去袭人等在旁百般劝慰,勉强节哀忍痛起身,将祭文焚化炉内又亲自走出院内,在假山石边烧化纸钱,那火光冲起,竹枝上的雀儿,飞鸣旋绕,起而复下宝玉道这些雀儿,想也因林妹妹成仙去了,找寻故主,其鸣也哀,大有感旧之意,何况于人!说罢,呆呆的看了一会,踅身往里便走,到黛玉卧室内坐下,见炕帐门帘铺陈等物收拾一空黛玉平日所坐这把圈椅还照常安设,宝玉就在椅上坐下,回首茜纱窗上竹影迷离,宛然如旧,而室在人亡,不胜今昔之感无奈袭人等再三催促,只得起身,一步挨一步的出了潇湘馆袭人等跟着也不敢引往别处,仍由原路而回只见落红已尽,叶满枝头宝玉仰天叹息道可怜一岁春光,又在病中过去记得林妹妹《葬花诗》里的‘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奈红颜未老,霎时粉碎香销,不想谶语即应于此日落花不知有林妹妹,林妹妹亦不知有落花了然昔年落花而葬花者,尚有林妹妹;今林妹妹死了,连棺木也不得一见是落花为林妹妹知已,我待林妹妹,反不如林妹妹之惜落花,岂不痛哉!
宝玉唧唧哝哝,袭人在旁只是好笑,不敢做声一时出了大观园,袭人等因贾母叮嘱在前,命宝玉不必过去请安,此刻才祭了黛玉回来,余怯未尽,不便引宝玉到贾母处,一径同他回到自己屋里凤姐自与宝钗叙谈
宝玉因刚才进园触景伤春,想起黛玉的《葬花歌》,与袭人索取纸笔研墨,写道
灯残吟罢想伊人,令我如痴问宿因
恨到无言花入梦,俨然花里梦中身
独立珊珊映绣衣,定晴还认是耶非?
怜卿命为红颜薄,一片悲心付落菲
流年如水美如花,迟误青春恨已赊
寄语鹃儿须细拣,休教连理惹人嗟
人自娉婷花自芳,惜花偏其是红妆
痴情吟到春残句,埋冢花魂也断肠
香满花朝浴水盆,知卿花与是同根
他年艳骨囊收拾,树树溅红滴泪
香云稽首问天街,毓秀如何黛复钗?
手镜自怜消瘦甚,芳心已共落红埋
花谢花开十二时,晴雯偃蹇已如斯
香消此日谁人惜?惟有蓉神尚鉴之
香归红了入情锺,步转潇湘拭泪容
偏是绿衣知解语,隔帘频唤葬花侬
宝玉接连吟了八绝,还在吟哦构想袭人过来把笔砚端开道才到园子里去走了一趟回来,也该躺着养养神,尽是闹这些什么呢!我拿去给二奶奶瞧瞧宝玉被袭人一语提醒,恐被宝钗走来看见,连忙取过自去藏了,便和衣倒在炕上不提
再说宝玉先往潇湘馆祭奠黛玉之时,岫烟、惜春在贾母屋里看抹了一会牌,随后厮跟着走了二人进了园门,行至沁芳桥分路岫烟一个人走过潇湘馆门外,只听得里头热闹,止步细听见一个老婆子出来,岫烟问其缘故那老婆子瞧着没有别人,便和岫烟悄悄说道我告诉姑娘一件事,心里我们都不得明白,今儿才知道底细原来林姑娘病死后回了过来,见瞒着宝二爷的姑娘你评评有这个道理吗?一个人的死活,可得混说得的?林姑娘年纪轻轻,活咒他死了,也不知上头谁出的主意?老太太那么个疼林姑娘,倒这样委曲他,老太太知道肯依吗?姑娘你听听,这就是宝二爷的声音,在里头哭林姑娘,那么伤心呢!我和姑娘说了这话,再别到上头提起,叫我们落不是岫烟听了,心中大以为不然,呆了半晌道你放心,我再不告诉人家就是说着,一径自回紫菱洲
少停,贾母处牌局散了,湘云同迎春回来湘云一进屋门,先叫一声邢大姊姊,道你看,天下竟有这样竟想不到的事!头里紫鹃不过和二哥哥白说句玩话,闹的连林之孝家的要打出去今儿林姊姊当真回家了,我听说二哥哥的病已经好的了,怎么躲的影儿也没见?前后炎凉,判如水火,难得颦儿竟像不理会似的,反说要去辞别他这两个人行事古怪,倒是一个样儿的热起来,比太上老君炼丹炉还炎,冷起来,如同水晶宫里的冰块还凉邢岫烟笑道我今儿听见一件事,你知道了越发要生气湘云问道你又听见什么?岫烟道头里上头嘱咐叫人家别在宝玉跟前提起林姑娘,我只道是为宝兄弟听见‘林妹妹’三个字,怕勾起他的旧病来,今儿才知道,大家都哄着他林姑娘已经死的了,可是奇不奇?湘云不道是那里的话?岫烟道刚才我从潇湘馆门首走过,宝兄弟正在里头哭林妹妹呢湘云道原来有这些缘故,怪道今儿二哥哥还没有出来,还阻止林姊姊不叫去辞行呢这个主意,也再没有第二个人盘算出来的我想林姊姊家里倘没有打发人来接他,到底把这一个人藏放那里去,真个把他硬装在棺材里头不成?这算心机也使尽的了,就是太苦了颦儿偏偏知道得迟了,倘早上知道这件事,定要和林姊姊说明,别叫他错怪了人
这里正在说话,不料探春来找湘云,被他听见了,笑着嚷进来道错怪了人怎么样?正要他错怪了人才好呢于是大家一笑,让坐探春向湘云道这件事你告诉了林姊姊,斩钉截铁之后,又藕断丝连起来,到底要替他想条出路,叫他怎么样呢?他们这样办虽然心狠手辣,好比砒霜、巴豆杀人之药,只要投得对症,亦可救人我知道你这张嘴是快的,将来见了宝哥哥切不可吐露一半句话明明一座火焰山已借铁扇扑灭的了,经不得再去一挑,势必复燃,又将何法救之?岫烟道史大妹妹,你听三妹妹的话不错翻腾出来,要落多少人抱怨?探春道落抱怨没要紧,破釜难以瓦全,公愤每多偾事,你细去想罢湘云道这口气怕按不住,我也再不到这里来了岫烟、迎春听了都笑起来
少表紫菱洲众人议论,再讲黛玉那日出了荣府,顺便过邢夫人处,并到东府里辞了行,坐车至水路换船,一路行程迅速
到了家里和他婶娘相见,自有一番叙话又叫丫环引少爷来见了姑娘黛玉把他兄弟抚摩一会,心甚欢喜
当下拣了一坐院落,院内也有太湖石、金鱼池,点缀精雅
间植几种翠竹、几株桃杏,浓荫轩窗,两边超手游廊,栏杆曲折似有潇湘光景一进内室,见房屋精洁,铺设整齐朱漆架上摆着几盆素心建兰,幽香满座楼上三间,黛玉在西首一间内做了卧房,命将书籍一切摆在中间,以为坐落之处,留出东首一间,供奉大士画像对面两座厢楼,安顿了老妈子、丫头,并放置箱笼等物逐一部署停当,那边又打发人过来,另立小厨房起火,便于呼应荣府来的家人因南边有应办事件,同他媳妇暂且禀辞走了留下两个老妈子和黛玉的乳娘李妈,就在院内廊房安歇
黛玉婶母常过黛玉这里闲话,深服黛玉心地明白,才干宏通,自是闺秀中出色之人是时,因有粤东任内带来的赈济抄册,恐接手藩司挑剔纠缠,偶与黛玉谈及此事,黛玉便叫把底册一齐搬过,细细核算,并无错舛不久果有公文到来咨查,即便开具简明清析,命管事家人具呈,由江都县详转咨覆完结
以是越显黛玉长才卓识,凡有家务大事,无不与商
黛玉回家后,经历一切,并安葬林公夫妇,非无可记之处
因黛玉这一个人,原是书中之主,如今离了大观园,与宝玉诸人隔绝,却又似主中之宾,所事皆非前书关键若逐一铺叙,未免写成两橛,似无趣味,不如一概删除,俟到斗榫合缝,峰回路转之时再为接叙,以省笔墨
且讲贾母自黛玉去后,虽不免心中牵挂,细想事已如此,留在此间有许多关碍,不如走的干净又见宝玉早晚过去请安,起居饮食如常,心中欢喜凤姐更以黛玉回家,一刀两断,陈平妙计已得收功,可以在王夫人面前挣个满脸
一日,正在自己屋里与平儿两个开了箱子打东西,贾琏不知在那里喝了酒,大醉回来,趔趄着脚步走进屋门,一屁股歪在椅子上平儿听见,因手内不空,小红又支开他去了,不在跟前,就叫小丫头去倒茶那小丫头托茶盘进来,被门帘一带,几乎把茶碗打翻平儿看见连忙出空手来,去接了茶碗,送在贾琏面前贾琏豹着两眼嚷道如今这班人,一个个都吃饭不管事的了只怕过几天,连端茶递水都要自己动手的日子还有呢一头说话,吃了几口茶,赌气把碗摔在桌子上自去睡了凤姐听了贾琏的话,便把箱盖关上,东西也不找了,叫平儿进去说道这又是那里来的这一股子邪气?不知在什么地方灌了一泡子黄汤,家里来打闷葫芦,这个日子还过得吗?
平儿听了也不敢言语
到了明日起来,贾琏酒醒把上一天的事竟全彀儿忘了,反喜皮笑脸的向凤姐道我有一句话和你商量,不知你依不依?凤姐道二爷有什么吩咐只管请说贾琏又陪笑道林妹妹回了家,听说紫鹃没有跟去,横竖白闲着,我看屋子里的人也不够使,你去回太太一声,何不把他叫到这里来呢?
凤姐冷笑道原来为这句话,所以昨儿来装下马威压派我们的这有什么要紧,也不犯先发这一肚子气紫鹃本不是林妹妹家带来的人,林妹妹回去了,他现在没有主儿二爷要叫他过来,并不是一件难事,就听见他病着,过几天他病好了,我去回太太一声,谅来紫鹃也没有什么不愿意贾琏听了甚是感激凤姐,难得他那么大方起来停了一会,吃过早饭自出外去了
接着林之孝家的进来回话凤姐吩咐了他几件事,又问道林姑娘走了,那屋子里上夜的老婆子们还在不在?林家的道正要回奶奶这句话,他们都是经由那一带歇息的,因是左近没有可住的屋子,还照旧在那厢房里歇着他们倒来请过示,奶奶叫他们怎样呢?凤姐道屋子尽闲着,就叫他们住在那里看看门户也使得,只吩咐他别熬夜赌钱、吃酒说着,使问紫鹃还在那里住吗?林家的答道就是林姑娘走的时候,搬到大奶奶屋里去住了凤姐道紫鹃家里可还有他老子娘没有?林家的道他老子娘都已死过的了,只有他一家子的叔子、婶娘都在京里凤姐道紫鹃本来是老太太屋里的人,伺候了林姑娘这几年,如今退回去,倒叫老太太见鞍思马,难免伤心过一两天,你叫他婶娘进园子里来,一径到大奶奶那里领了他出去,任凭他叔子去许人家我见了大奶奶再提这话就是了林家的答应了一声是,便起身走了
这里凤姐笑着和平儿说道你瞧二爷这个人,真是夹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心思单单在这上头,紫鹃没有跟林姑娘走,偏他察听得这样明白,就盘算到他身上去了要个丫头原是一件淡事,你想紫鹃这个人,可放得在这里的吗?一见宝玉,叨噔些什么话出来,就是太太也断然不依这件事,如今在二爷跟前且不必提,等紫鹃出去了,我和二爷明白讲罢平儿听了,没敢做一声,想到紫鹃相依林姑娘寸步不离,霎时间回南的回南,遣去的遣去,出于人情意料之外,心中未免怅怅
讲到紫鹃送到黛玉后,搬到稻香村住下,病已养好,梦想眠思忘不了主婢恩义一日饭后闷坐无聊,便一个人走出门外看看园景,定不准到那个地方去好,由着脚步向前,不知不觉的到了潇湘馆门前见院门虚掩,推门进去,悄无人声但见竹影重重,绿阴满地紫鹃一径跨上台阶,走进黛玉住的屋子里间,恍如旧识重逢,十分亲热一时神魂飘荡,似入梦游
紫鹃独自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流了一回泪,走出院子里,见假山石畔一堆纸钱灰,紫鹃吃了一惊,叹气道不知我姑娘在这里结了些什么不解的冤仇,他们摆布得我姑娘还不够?那一个黑心的人,见姑娘走了化些纸钱,在这里咒诅他呢?当下气愤愤的出了院门,才转过弯,对头撞着小红,见他跑得喘气吁吁的小红见了紫鹃,便煞住脚问道姊姊那里去呢?瞧姊姊脸上倒像和人家闹了气似的紫鹃便将看见纸钱灰的缘由和小红说了,又道这件事我查了出来,一定要去告诉老太太的妹妹,你的耳朵长,替我留心查察查察,有了些踪影,悄悄来告诉我,我决不带累你的
小红对紫鹃怔了一会,便道这里怕有人来,不便讲话,寻一个僻静地方去说着便紧走几步,超过山子背后,回转身来,把手招着紫鹃紫鹃在后面跟着,到了蜂腰桥小红望桥上亭子里走了进去,紫鹃随后赶到小红拉着紫鹃的手,靠近坐在窗槛上,说道姊姊要查潇湘馆化纸钱的人,我倒有些影响,但不便告诉你你也怨不得化纸钱这个人,我劝姊姊把过去的事都撩开了罢现在姊姊有一件祸事到了,我来报你个呢紫鹃惊问道我有什么祝事?原来小红听见贾琏对凤姐说要紫鹃,凤姐已经应的后来吩咐林之孝家的话,小红却不在跟前,并未知道因他从前在怡红院当差,也常往黛玉处跑动,与紫鹃说得投机,今听了这个,来告诉紫鹃,便道昨儿我听见二爷和我奶奶说你没跟林姑娘回南,总是闲着,要叫你过那边去呢紫鹃怔了一怔问道你奶奶怎么样说呢?小红道奶奶是应许了,说回了太太来要你你想这个地方可以去得的吗?平姑娘这么样一个人,常在那里受委曲别人不知底细,坑儿卡儿的事,那一件不在我肚子里
紫鹃不等小红说完,便狠命地指着地上啐了一口道我不是在你跟前说,你们爷同奶奶他两口子的心肠到底怎么样生的?把一个林姑娘摆布走了,如今还不放手,要盘算到我身上来了小红笑道你瞎生气也不中用,我来告诉你,原叫你思前算后拿个正经主意才是紫鹃道有什么正经主意,简截一句话,我不愿意过去就是了小红说这也由不得你,二奶奶回了太太,太太作主,你拗得过吗?紫鹃道别说太太做主,我是老太太给林姑娘的人,就是老太太有别的
话说,我拚着这条小性命,什么事不了?小红一面听紫鹃说话,想起从前故事,把窗子推开半扇,瞧着外面并没有人来,因又说道你既住在大奶奶那里,我的意思,不如回去求大奶奶想个法儿,不要那么瞎蹦我趁奶奶睡中觉的空儿,瞒着平姑娘赶进园子里来找你,我出来有时候了姊姊你坐着,让我先走说着,便飞跑的去了
这里紫鹃无心打采的,独自一个在亭子里头坐了一会,站起身来离了蜂腰桥,也无心绪到别处地方去走动,慢牟仍回稻香村来,坐在自己屋里纳闷见素云进来找他道奶奶叫你说话呢紫鹃便跟着素云来见李纨李纨瞧着紫鹃,叹了一口气道林姑娘回家很该带了你走的,就为你病着没好,多耽搁几天也没什么要紧我听林姑娘的话,估量你们已经说明白的了谁知林姑娘走后,听起你的话来,还是要去跟林姑娘的为什么不早拿个主意?如今这件事叫我怎么样呢?紫鹃怔怔的听了,知道就是小红的话发觉了,便赌气道大奶奶也听了他们的话,那是我死也不愿意过那边去伺候的李纨道你的话是那里来的,谁又叫你到那边去?紫鹃听说,一时摸不着头脑,只是呆呆站着李纨把紫鹃拉过身旁,悄悄的说道这件事也难怪你不得明白,我告诉你就知道了为的是林姑娘走了,你还住在我屋子里,怕宝玉到园子里来瞧见了你,勾起他的旧病了,所以上头做主,要叫你婶了进来把你领了出去配人家,并不是要你到那边去伺候谁你听听这些话,我敢留你住在园子里吗?紫鹃听了李纨的话,心想刚才小红说来,保不定琏二奶奶因琏二爷有了这句话,又弄的鬼
这是我倒感激他若说宝玉见了我怕勾起他的病来,我想如今的宝玉,未必像头里了他们既然虑的到打发我出去,我能死赖在这里吗?我出去不打紧,今生今世别再想和姑娘有见面的日子了
此时紫鹃把从前欲见宝玉的念头已灰,懊悔不跟了林姑娘回南,以致变生不测,身不由主一时气苦伤心,便鸣鸣咽咽的哭个不祝李纨看了紫鹃这般光景,便道好孩子,且别哭林姑娘再三叮嘱照顾你的,如今叫我替你想不出个法儿来要送你到林姑娘家里去,这会子,那有这样凑巧妥便的人?我这里住不得,更没有你可住的地方,偏偏头里料不到有这件事早知这样,史大姑娘回家的时候,回到他家里去暂住几时也使得紫鹃住了哭道那也不成一件事况且,史大姑娘当不得家,跟他去算什么呢?既然大奶奶这里不便,我倒要盘算出一个地方来了,只要大奶奶作主,还得到二奶奶那里去担当下来,底下等有便人再送我到林姑娘家去就是了说着,便跪下磕头李纨忙把紫鹃拉起道你有话尽管讲,到底这个地方去得去不得?不知紫鹃心想去的是那一个地方,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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