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外生枝侧写妓院
且说西门庆被两个邀请到院里,李家又早堂中置了一席齐整酒肴,叫了两个妓女弹唱李桂姐与桂卿两个,打扮迎接,老虔婆出来,跪着陪礼,应伯爵、谢希大在旁,打浑耍笑桂姐骂道怪应花子,汗邪了你
傍友把西门庆无理取闹的事情说成有理,又把虔婆、桂姐娘儿们哭哭啼啼跪着求西门庆宽恕的可怜情态描绘给西门庆听西门庆的自尊心当然是可以得到满足了不过他还是要端一端架子
应伯爵插科打诨(事在第二十一回)
西门庆道我已是对房下赌誓,再也不去,又恼甚么?你上覆她家,倒不消费心我家中今日有些小事,委得不得去慌得二人一齐跪下,说道哥,甚废话!不争你不去,既她央了俺两个一场,显得我们请哥不得,哥去到那里,略坐些儿,就来也罢当下二人死告活央,说到西门庆肯了
西门庆又赏李铭,打发出门吩咐你到那边(指妓院)休说今日在我这里李铭道爹吩咐的小的知道西门庆令左右送他出门
呸,好不好,我有妈哩不妨事随他发作,怎的叫嚷,你休要出来
西门庆是清河县土霸,又是丽春院的大嫖客,老虔婆本来不敢得罪他的,只因西门庆实在打得不像模样,若不出来,只怕丽春院都要给他拆了老虔婆就是在这样无可奈何的情形底下,这才不能不出来和他理论的待到西门庆生气走了之后,她可不能不想办法挽回了她用双管齐下的手段,一方面叫院中教弹唱的李铭到西门庆家中为李桂姐辩解,一方面请西门庆的傍友应伯爵、谢希大为她转圜、赔礼
李铭做的工作只是初步试探,试探有无和解的可能书中写
从前已往,哥在你家使钱费物,虽故一时不来,休要改了腔儿才好许你家粉头背地里偷接蛮子,冤家路儿窄,又被他亲眼看见,他怎的不恼?休hp://wwwlib•说哥恼,俺们心里也看不过,尽力说了他娘儿几句她也甚是都没意思,令日早请了俺两个到她家,娘儿们哭哭啼啼跪着,恐怕你动意,置了一杯水酒儿,好歹请你进去,陪个不是
应伯爵无中生有,捏造出个陈监生来说他是陈参政的儿子,丁二官现拿十两银子在李桂卿、桂姐的家中摆酒陈监生
大闹丽春院(事在第二十回)
一日,西门庆在傍友应伯爵、谢希大、祝日念三人陪同下来到丽春院其时已是天色将晚,妓院里的丫头正在地虔婆设酒席招待他,却李桂娃出来陪酒
按李铭口中的三妈即老虔婆他这番话主要是替桂姐开脱同时编派虔婆的不是,以使西门庆消气
玳安进来报道李铭来了,在前边伺候西门庆道教他进来不一时,李铭朝上向众人磕下头去,又打了个软腿儿,走在旁边,把两只脚儿并立(西门庆赏他酒菜)那李铭走到下边,三扒两咽,吞到肚内,㖭得盘儿干干净净,用绢儿把嘴儿抹了,走到上边,把身子直竖竖地靠着槅子站立西门庆因把昨日桂姐家之事,告诉一遍李铭道小的并不知道一字,一向也不过那边去论起来,不干桂姐的事,都是俺三妈干的营生爹也别要恼她等小的见她,说她便了
虔婆知道有和解的可能之后,就在西门庆傍友身上下功夫了,她送给应伯爵、谢希大二人烧鹅瓶酒,直说是恐怕西门庆动意摆布她家,因此要他们二人去请西门庆重来妓院,她好向西门庆当面赔礼傍友最喜欢的工作就是陪同主子嫖院,西门庆若和丽春院当真断绝来往,对他们也是极其不利的因此应、谢二人对虔婆的请托自是一力担承了
丽春院是清河县有名的妓院,院中有西门庆的旧相好李桂姐李桂姐是西门庆的第二房妾侍李娇儿的侄女,因此交情非比寻常
接受解释(事在第二十一回)
傍友说的笑话(事在第二十一回)
按虔婆口中的姐夫指西门庆,伺候即等侯之意虔婆说李桂姐天天在院中等候西门庆大驾光临,其实是骗西门庆的谎话
虔婆与他理论(事在第二十回)
按应伯爵捏造的这个谎言其实是颇有破绽的,例如那丁二官既是桂姐的姐姐桂卿的孤老,何以西门庆来时,反而是她着了慌将丁二官藏在床底,又不对西门庆说明缘由?西门庆之所以肯接纳这个解释,并非不知这是谎言,而是如广东俗语说的得些好意须回手,何况不只是一些好意呢应伯爵作为一个傍友,是熟悉西门庆的脾气的,尽量满足他的自尊心,西门庆也乐得借着台阶下来了房下即妻房,指吴月娘
接下去就写老虔婆出来和西门庆理论了西门庆骂她无良,迎新送旧,靠色为娼,巧言诈骗
李铭来到西门家
显然西门庆已是把他当作使者看待、至于吩咐他到妓院不要提起今日之事云云,只不过是还要端端架子罢了
但事情可还未结束,尚有下文而这下文是更深刻地接触到妓院世界的真实的
按蛮子、蛮囚是从南蛮一词演化出来的这个绸缎商的儿子是杭州人,故而西门庆辱骂他为蛮囚他为了争风呷醋,竟要把妓女和嫖客都锁起来,可见其霸道
不想西门庆到,老虔婆教桂姐连忙陪他后边第三层一间僻静小房那里坐去了当下西门庆听虔婆之言,便道既是桂姐不在,老妈快看酒来俺们慢慢等她这老虔婆在下边一力撺掇,酒肴菜蔬齐上正饮酒在热闹处,不防西门庆往后边更衣去,也是合当有事,忽听东耳房有人笑声,西门庆更毕衣,走至窗下偷眼观觑,正见李桂儿在房内,陪着一个戴方巾的蛮子饮酒,由不得心头火起,走到前面,一手把吃酒桌子掀倒,碟儿盏儿打得粉碎,喝令跟马的平安、玳安、书童、琴童四个小厮上来,不由说,把李家门窗户壁床帐都打碎了应伯爵、谢希大、祝日念向前拉劝不住,西门庆口口声声只要采出蛮囚来,和粉头一条绳子墩锁在门房内那丁二官儿,又是个小胆之人,外边嚷闹起来,唬得藏在里间床底下,只叫桂姐救命
李桂姐不是西门庆包下来的,虔婆这段回答、理由是很充分的,但
原来李桂姐也不曾往五姨家做生日去,近日见西门庆不来,又接了杭州贩细绢的丁相公儿子丁二官人,丁双桥贩了千两银子细绢,在客店里安下,瞒着他父亲来院中敲嫖(在妓院过夜),头上拿十两银子,两套杭州重绢衣服李桂姐一连歇了两夜
按虔婆的回答,是一段押韵的曲词,可以拿来唱的在现代小说中,对话是不能用诗词曲子代替的(除非极特殊的例子),但在旧小说中,却是常见的形式
虔婆亦答道官人听知,你若不来,我接下别的一家儿指望她为活计,吃饭穿衣,全凭她供柴籴米没来由暴叫如雷你怪俺全无意,不思量自已不是你凭媒娶的妻
伯爵道你过来我说个笑话儿你听一个螃蟹,与田鸡结为弟兄,赌跳过水沟儿去便是大哥田鸡几跳,跳过去了,螃蟹方欲跳,撞遇两个女子来汲水,用草绳儿把它拴住,打了水带回家去,临行忘记了,不将去田鸡见它不来,过来看它,说道‘你怎的就不过去了?’蟹云‘我过得去,倒不吃两个小淫妇捩的恁样了’
西门庆道我也不动意,我再也不进去了伯爵道哥恼有理,但说起来,也不干桂姐事这个丁二官儿原先是她姐姐桂卿的孤老,也没说要请桂姐,只因他父亲货船搭在他乡里陈监生船上,才到了不多两日
按这一段写西门庆偕同傍友到妓院中接受赔礼的情形,着重地描写了傍友应伯爵所起的插科打诨的作用语言的生动,是其特色汗邪,相当子广东话的鬼迷、黐线念了经打和尚,往后不请人形容事情过后,就不识人怪攮刀子的是明代山东骂人的俗语,可意译为杀千刀的
应伯爵插科打诨,敢于把西门庆的相好李桂姐搂过脖子来,就亲了个嘴,这因为他是西门庆的头傍友,一向笑谑、胡闹惯了的;二来也写出了妓女在嫖客眼中的地位西门庆只不过是把李桂姐当作玩物,因此他的傍友拿她调笑,他是不会当作一回事的应伯爵开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非但不会惹恼主子,还会得逗乐的效果
虔婆想法挽回(事在第二十一回)
妓院寻旧好(事在第二十回)
西门庆听了,心中越怒,险些不曾把李老妈妈打起来多亏了应伯爵、谢希大、祝日念三个死劝活喇喇,拉开了手西门庆大闹了一场,赌誓再不踏她门来大雪里上马回家
西门庆来到丽春院的时候,李桂姐正在和这位绸缎行的小开在房中喝酒取乐
托傍友转圜(事在第二十一回)
应伯爵道你看贼小淫妇儿,念了经打和尚,往后不请人了他不来,慌得那腔儿,这回就翅膀毛儿干了你过来,且与我个嘴温温寒着于是不由分说,搂过脖子来,就亲了个嘴桂姐笑道怪攮刀子的看撒了爹身上酒伯爵道小淫妇儿会乔张致的,这回就疼汉子看撒了爹身上酒叫得爹那甜,我是后娘养的,怎www地不叫我一声儿?桂姐道我叫你是我的孩子儿
西门庆大闹丽春院,吓得那丁二官儿躲入床底,还是李桂姐有点主意,说道
西门庆道怎么桂姐?虔婆道桂姐连日在家伺候姐夫,姐夫来到,不想今日她五姨妈生日,拿桥子接了与她五姨妈做生日去了
按捩,本义是扭转,此处作整治解应伯爵说的这个笑话,将自己比作螃蟹,将桂姐、桂卿比作那两个小淫妇说得于是(桂姐、桂卿)两个一齐赶着打,把西门庆笑得要不得西门庆和妓院的纠纷,就在笑闹中和解了
做傍友要懂得在适当的时候说点笑话,例如当李桂姐作状打骂应伯爵时,应伯爵说的一个笑话,就显出他的急才
李铭这番说辞无疑是虔婆教他的虔婆最懂嫖客心理,嫖客重视的是妓女对他的心意,所以她不惜叫李铭把过错都推到她的头上但李铭也特别点出营生二字,营生者即做生意也虔婆为了做开妓院这门生意,做妓女的就不能不顺从她的意思去敷衍别的客人
才送这个银子来,不想你我到了他家,就慌了,躲不及,把个蛮子藏在后边,被你看见了实告不曾和桂姐沾身今日她娘儿们赌誓发咒,磕头礼拜,央俺二人好歹请哥到那里,把这委曲情由也对哥表出也把恼解了一半
按孤老,妓院术语,指妓女的相好、恩客(花得起钱的)
中有许多可以独立成篇的故事,例如第二十回西门庆大闹丽春院就是其中一个
老虔婆知道当硬的时候要硬(所谓硬其实不过是和西门庆说理而已),当软的时候要软,可知道利用西门庆的傍友,可见她的手段之圆滑应、谢二人来和西门庆说,他们已经责怪过那老虔婆了
傍友替虔婆求情(事在第二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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