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典故的英译研究

摘要《西游记》是中国第一部浪漫主义神魔小说，它继承了文人小说的优良传统，常常引经据典，手拈来，以增强表现力、拓宽行文内涵、丰富意趣这些典故有的一目了然，有的不着迹，有的则暗藏机锋，这就对译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本文从文化翻译的角度，比较分析《西游记》的三个英译本，对《西游记》中典故的翻译进行研究本文认为，在翻译典故时必须注重分析典源的文化内涵，使用恰当的翻译策略和方法重现典义，尽可能地保全典故的风味

关键词西游记典故英译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127.html

中国古典小说讲究旁征博引，化用典故典故指的是历代故事及有出处的词语、短语，包括文学典故、历史典故和神话典故等等（许宏，83）用典一来可以增益旨趣，二来可以避免平实，孔子曰言之无文，行而不远，诚哉斯言《西游记》作为一部浪漫主义的神魔小说，善用夸张、绮丽的描写和叙述，用典自然也不在话下典故的翻译向来是一大难题，有些典故从字面上即可理解，有些典故的文化背景为译文读者所熟知，这些典故比较容易处理此外更有一些典故，其背景不为译文读者所知，在翻译的时候就难免产生缺失本文以《西游记》的三个译本阿瑟·韦利译本、詹纳尔译本和余国藩译本为例，分析《西游记》中典故的英译阿瑟·韦利、詹纳尔和余国藩都是译界巨擘，他们的文化背景又有所不同，因此这三个译本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127.html

一、典故文化内涵的再现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127.html

要真正理解典故的文化内涵，务须正本清源了典故的原始出处，才能明白作者的用意有些典故艰深晦涩，往往让人摸不着头脑，必须深入挖掘，方能知其所指《西游记》开篇讲宇宙初开，天地始成，引用了北宋理学家邵雍的《冬至吟》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冬至是子月（即农历十一月）的一半，天地极寒当是时，一切静止，看似不阴不阳，实则阳气蓄势待发，万物即将复苏邵康节这首诗是对《易经》的注解，吴承恩用来说明天地初开之际的状态此后再引用《易经》章句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意指阴阳合德，共生万物如果不明白《冬至吟》与《易经》的关系，恐怕很难理解这段文字对开天辟地的解释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127.html

詹纳尔的译本中，phase I指地支中的子，之前的译文已经有所提及，所以此处詹纳尔没有多做解释将阳气和乾元都译作the positive，前后保持一致，说明译者对这两处引用的逻辑关系了然于心余国藩的译本的优点则在于形美和音美，保留了原诗整齐的结构，也尽可能地进行了押韵余国藩在翻译阴阳、乾坤时，更倾向于使用male、female这组词这样可以保证句式简洁明快，但也容易引发误解

阿瑟·韦利的译本经过其妻的删减，对《西游记》采取的是再创性的、叛逆的翻译策略，完全删掉了关于天地初开的这番阐述考虑到《西游记》开篇的玄妙晦涩，这种做法显然是为了方便读者接受为了获得更多的受众，就必须删去一些难以理解的哲学、历史方面的典故，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文化交流上的损失

有些涉及到宗教的典故，其文化内涵则更为隐晦而难以捉摸猴王的师傅是菩提祖师，他一副道家的打扮，名字却是从佛陀十大弟子之一的须菩提衍化而来三个译本分别使用Subhuti和Subodhi即须菩提来翻译菩提祖师，倒也不无道理书中的菩提祖师精通诸子百家，既能朝真降圣，又能看经念佛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反映了吴承恩三教合一的思想

书中有一句诗形容菩提祖师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不生不灭是一个典型的佛道合一的用词，认为无生灭变迁，即常住之异名三三行则是一段禅宗公案，典出《五灯会元》文喜禅师问老翁此间佛法如何住持？老翁道龙蛇混杂，凡圣同居文喜禅师又问多少众？老翁道前三三，后三三文喜禅师当时没有参透这段对话的解释众说纷纭，当代学者张文江在《古典学术讲要》里给出的解释是‘前三三，后三三’，是对深邃象数的洞见后者玲珑剔透，不可方物，而前者构成了它的投影诗句晦涩到这种地步，也无怪乎阿瑟·韦利此处干脆省去了描写菩提祖师的整首诗

詹纳尔译本将三三行理解为三重冥想，已经是尽力而为了余国藩版本则使用the Double Tee这一专有词组，表明了译者对前三三，后三三这段公案的，但要在有限的篇幅内解释三三行的文化内涵，显然是不可能的语言中民族意识化符具有折射性，往往不是直接而是间接地反映该文化的观念形态（刘宓庆，201289）因此，只要理解了这段典故是蕴含禅机的，即使无法参透，我们也有理由认为，这句诗文化内涵的可译性是非常有限的

二、历史与民俗典故的处理

典故文化内涵的阐发殊为不易，而历史与民俗典故的译介也同样困难重重《西游记》中的历史典故一般出现在描述性的诗句中，寥寥数语，就有数个历史人物，几段爱恨情仇囊括其中民俗典故则蕴藏在人物的举止和对话中，也很少作特别说明针对这些历史故事者民间习俗，一一讲解显然不太现实，只翻译字面意思则毫无意义且看第六十回这段对玉面公主的描述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貌若王嫱，颜如楚女如花解语，似玉生香高髻堆青麃碧鸦，双睛蘸绿横秋水湘裙半露弓鞋小，翠袖微舒粉腕长说什么暮雨朝云，真个是朱唇皓齿锦江滑腻蛾眉秀，赛过文君与薛涛

这段文字引用了大量的典故，如倾国出自李延年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锦江一句，则改写自元稹锦江滑腻峨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这些文学典故暂且按下不表，主要这段骈文中的历史和民俗典故阿瑟·韦利的译本删去了第六十回前后三借芭蕉扇的故事，因此在这里我们只看詹纳尔和余国藩的处理王嫱即王昭君，昭君出塞，平沙落雁，通好汉匈；文君指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相爱、私奔，有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之美誉；薛涛则是唐代著名女诗人，元稹的红颜知己两个译本都只是对这几个名字进行了音译，没有作出任何解释诚然，如果结合上下文，哪怕是没有中国文化背景的读者，也不难猜到这几个人的身份中国古代的著名美人然而，这些名字在中国古典小说、诗词、戏曲出现频率之高，也是我们不能忽视的事实举例而言，《红楼梦》中赞美警幻仙姑，称其远惭西子，近愧王嫱，李白也有一朝将聘茂陵女，文君因赠白头吟之句如此看来，任何想要深入研究中国文化的人，都有必要这几个名字背后的故事针对这样的目标读者，另加注释介绍背景故事应该是比较好的处理方式

楚女和暮雨朝云则引用楚王与巫山神女的传说，暗指男女情爱欢会宋玉《高唐赋》有云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詹纳尔和余国藩对暮雨朝云的处理都比较准确余国藩的版本使用了疑问句，与保持一致，用seductive airs烘托出一种暧昧的气氛，符合暮雨朝云的本义相比较之下，She would put anyone into themood for love则显得有些过于直白

此外湘裙的翻译也值得注意，作为汉族传统服饰，湘裙以裙幅宽、褶裥多著称，行动时款款如水纹，千回百转，风行数朝詹纳尔将之译作silken skirt，余国藩则译作silkskirt，湘裙确实是由湘地丝织品制成的，这样翻译当然并无不可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在翻译的过程中，湘裙的民俗内涵被淡化了

如果说这段文字过于阳春白雪，体现不出民俗风情的俗世感，那么《西游记》中俗语的运用则可以更好地说明这一问题吴承恩非常熟悉民间使用的语言，他十分珍视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俗语有学者经过统计指出，西游记中使用的俗语多达二百余条，作者根据情境需要，手拈来，使之融入作品的主题思想、情节内容、人物形象（刘耿大，288）这种引用不但使作品的语言更加新鲜活泼，更使其光怪陆离的神话背景平添了几分俗世烟火的气息第三十七至三十九回，三藏一行人替乌鸡国国王夺回王位，其中涉及到几句俗语，颇具民俗风情，摘录如下

拿贼拿赃一句，詹纳尔和余国藩都作了详细解释，表示抓贼要讲究人赃并获而韦利使用祈使句式，两个动宾结构，与保持一致，有一种简洁的美感再看第二个例子糟鼻子在医学上叫做酒渣鼻，俗称红鼻子，大众一般认为嗜酒是酒渣鼻的必要因素，但事实上毛囊虫感染才是发病的重要因素东西方都将红鼻子视作嗜酒的象征，因而詹纳尔和余国藩不约而同地将糟鼻子译为red nose，有红鼻子就被当做酒鬼，实在是枉担恶名糟鼻子不吃酒枉担其名是一个歇后语，前半句可以看作是谜面，后半句则是谜底三个译本中，还是韦利的译本比较好地保留了歇后语的结构两个独立、完整的词组韦利的处理证明，在翻译典故时，并不是越详细越好有些时候，在人类认识同一性的前提下，直译不但不会妨碍典故的理解，反而更能表达源语在形态和结构上的美感

三、翻译策略与方法的选择

根据不同的翻译目的，典故的翻译可以选择不同的翻译策略和方法在下面的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三位译者对于归化、异化，直译、意译的策略选择，以及对省略、注释等翻译技巧的使用根据刘宓庆语义文化论证的原则，在诠释语义疑义时首先要做的就是勤于求证，避免臆断（刘宓庆，2016117）如果不对典故加以考证就想当然，难免出现讹误以第一回中樵夫的唱词为例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此处的第一句就用了两个典故观棋柯烂讲的是晋人王质入山砍柴，见一童一叟对弈，于是把斧头放在溪边观看看了多时，童子劝他回去王质这才发现斧柄（柯）已经腐朽，回到村中，与老人交谈，方知山中一日，人间已是百年伐木丁丁语出《诗经·小雅》，指的是伐木时发出的丁丁之声诗云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伐木之人听闻鸟声相鸣，心想飞鸟尚且要寻求知音，何况于人乎？

综合来看，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一句，一是要表明樵夫的身份，二则照应后文的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等句，说明樵夫闲云野鹤、不求名利的风度詹纳尔将这句译作Watchingthe chess game I cut tough the rotten, Felling trees, ding, ding.变成了樵夫砍倒腐朽的树木，树木倒地，丁丁作响似乎是没有考证这两个典故的出处，将两句混为一谈了至于阿瑟·韦利译本，偏偏删去了这两个典故，使用省译的方法，只谈到I batch no plot, Ischeme no scheme; Fame and shame are one to me, A simple life prolongs mydays.即不贪图名利，向往平淡生活这层意思使用归化的策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至少还是将樵夫的心态表达出来了余国藩译本则是I watch chess games,my ax handle's rotted. I chop at wood, zheng zheng the sound.由axhandle's rotted和chop at wood可见，余国藩先生对于烂柯、伐木丁丁的理解是准确的

这段唱词末提到静坐讲《黄庭》，此处《黄庭》指的是道家经典《黄庭经》，相传为老子所作因而猴王以为樵夫是仙人我才来至林边，只听的你说‘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黄庭》乃道德真言，非神仙而何？樵夫笑道实不瞒你说，这个词名做《满庭芳》，乃一神仙教我的此处道德真言中的道德二字，并非我们常说的品德（Morality），而是道家的概念冯友兰在《中国哲学简史》中这样解释道是万物之所从生者，它必然不是万物中之一物......道本身不是一物，所以它是‘无名，朴’（94）而德意指力（Power），‘德’可以是道德的是非道德的，一物自然地是什么，就是它的德（冯友兰，98）可见，道家所谓的道和德都可以看作事物本初的一种朴素的状态，与品行、仁义无关

韦利的译本准确地抓住了道德真言四字的含义，将之概括为secret Taoist texts，即道家经典余国藩将道德译为way and virtue，当然也并无不可而詹纳尔译本近乎直译，并且加了注释Mantingfang: the name of the songhe was singing.《满庭芳》是樵夫这段唱词的词牌名，秦少游有名句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亦系《满庭芳》曲调詹纳尔译本似乎将《黄庭经》与樵夫这段《满庭芳》混淆了，那些仙人道人所谈论的，以及包含了道德真言的，显然应该是《黄庭经》而非《满庭芳》詹纳尔译本固然有瑕疵，但直译加注释的方法还是不错的思路

韦利对直译策略的使用可谓游刃有余，他可以使用地道的英语表达方式来翻译中文典故，而不会产生违和感比如在下面的例子中，他就选择了直译的方法在石猴勇敢地跳进瀑布，探得水帘洞之后，他不失时机地提醒群猴人而无，不知其可这句话出自《论语·为政》，意即人要是不讲用，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石猴引用《论语》，倒也像模像样这一典故的理解不需要文化背景，因此在翻译时比较方便相比于詹纳尔版本的直白，余国藩版本的冗长，韦利的版本用with one...there is...的结构，简洁明快，表述地道，又没有失去原句不知道他还能做成什么事的意味，堪称佳句

结语

《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对儒、释、道都有深入的研究，在用典时往往不着迹而又意韵深远，这就对翻译形成了极大的挑战阿瑟·韦利主要采取归化的翻译策略，比较突出的特点是使用省译的办法，规避一些晦涩难懂的典故，以方便西方读者的接受詹纳尔则努力忠实于，采用分切、转换、直译加注等方法较之前两位译者，余国藩对于典故的文化内涵更加熟悉，他的翻译也更为精准、全面他们的翻译方法没有优劣之分，但是也给我们带来了一些启示在翻译典故时一定要先做好考证工作，查清典源，根据不同的翻译目的，选择恰当的翻译策略和方法，尽可能的保留典故的风味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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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詹纳尔.《西游记汉英对照》[M]. 北京外文出版社，2000.

具体参见《淮海工学院学报》2018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