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文献集大成 ——中华版《西游记资料汇编》评介

竺洪波

对《西游记》资料的系统整理、汇编始于上世纪80年代1982年全国首届《西游记》研讨会提出编纂动议，翌年即有朱一玄、刘毓忱的《<西游记>资料汇编》（中州书画社）快速出版，后来又有刘荫柏《西游记研究资料》(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接踵而至两书资料翔实，功能齐备、实用，立时成为《西游记》研究者的必备书目，被引用的频率、数次至今都已难以统计，其推助学林，嘉惠学人，功莫大焉然而，鉴于其时《西游记》研究规模尚小，两书的印数都很有限，如刘著只有区区2500册，如今不仅早成绝版，甚至连一些中型图书馆都难觅踪迹要之，最近二三十年来，《西游记》研究取得了长足进展，出现了许多新命题、新结论，关于《西游记》的新史料包括地上地下、本土域外、文字实物等多种形态也时有所见，研究队伍空前壮大，总之，《西游记》的研究水平和学术环境都发生了重大变化，学者们对既有之资料集似不能有完全的满足，于是，编纂新的、更大规模的《西游记资料汇编》便成为水到渠成的事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585.html

检阅中华书局新近出版的《西游记资料汇编》（2010年6月第1版，简称中华版《汇编》），笔者虽感于期待之下、情理之中，却仍然有不少意外的惊喜与已有的资料集相比较，中华版《汇编》不仅规模宏大，资料搜罗齐备，在体例上也多有创新，考订精审，取舍有度，同时编者在汇编文献、总揽成果的基础上，还注意贯穿学术史意识，体现着一种梳理学科进程、总结治学经验、提升学术品格、引领研究新潮的学术取向和担当精神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585.html

编者蔡铁鹰先生，系淮安籍学者，资深《西游记》研究专家，中国《西游记》文化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在《西游记》成书研究、《西游记》文化研究和吴承恩研究方面都有显著成绩，《汇编》正是他继《<西游记>的诞生》等力作之后对《西游记》研究的新奉献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585.html

一、搜罗齐备 规模宏大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585.html

大凡编纂资料汇编，其第一要务是文献的完整、齐备不过，作为小说史料范畴的《西游记》资料整理，实现这一目标却有不小难度长期以来，小说被视为君子弗为的小家珍说、丘里之言，《西游记》资料不仅繁芜无章，且多保存不善，散失严重，是闭而不宣，鲜为人知，整理、汇编非废寝辍食，锐意穷搜不办1同时，关于小说史料本身，界定至今并不明晰，胡适、鲁迅、郑振铎、孙楷第、赵景深、刘修业等前辈学者对《西游记》资料搜寻、考订作出了卓越的成绩，但由于对史料的不同认识，他们的工作就有不同的侧重；即如出版于新时期的上述朱、刘两本《西游记》资料集，其不同的编辑个性也明显存在一旦取舍尺度和范围稍有失当，遗漏和不足便会在所难免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585.html

中华版《汇编》在这一方面有了突出的递进它分上、下两册，计近80万字，其规模比诸刘著（约53万字）有较大增幅，比诸朱著（30万字）则扩大一倍以上，在同列中华书局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丛书的几部小说名著的资料集中，其规模也是首屈一指，甚至超过了资料最为富赡的一粟编《红楼梦资料汇编》（旧版称红楼梦卷）对于史料的界定，编者持开放、宽泛之理念，涉及到（与《西游记》相关之）历史、社会、宗教、文化等相当多的方面，所以撷取其相关研究资料的面也相当地宽（《西游记资料汇编·编写说明》），颇与当下流行观念侔合2这使编者的锐意穷搜和兼容荟萃有了必要的前提从现有规模看，虽然难说已将《西游记》的研究资料一网打尽，但就其基本、主要和有价值的文献而论，相庶几是不能遗漏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585.html

具体而论，《汇编》搜罗齐备、规模宏大的特点，主要体现在方面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585.html

其一，广泛收录最近二三十年来新发现的《西游记》资料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585.html

随着新时期思想解放、学术勃兴，《西游记》新材料联袂涌现上世纪80年代出现过一波发掘吴承恩文物的高潮（主要在淮安地区），90年代以后全国各地多有关于取经本事和《西游记》演化的文献发现这些新史料有的已被既有的资料集及时吸收，有的则因发现于后，亟需推介所以，对于诸如在敦煌发现的西夏唐僧取经壁画、在山西发现的《迎神赛社礼节传簿四十曲宫调》、在福建发现的元代齐天大圣民间祭祀神位、在日本发现的元代《唐僧取经图册》、在广州发现的清代《西游记》评点本《金丹大道》批语等珍贵新史料，《汇编》收录不遗余力、不吝篇幅，力求囊括无余，编者不仅移录，而且特以编者按、附录等形式介绍其发现的背景、经过和意义，其中仅《礼节传簿》的相关文字即近2万字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585.html

其二，对既有资料的辑录范围有新的拓展

有些《西游记》资料，虽然早有古旧记载，但囿于既有的研究条件未被学界认知随着《西游记》研究的不断深入，它们的史料价值也相继凸显出来《汇编》中的不少内容，例如元祥迈《至元辨伪录》、明黄天教李宾普静师徒的《普明如来无为了义宝卷》和《普静如来钥匙通天宝卷》、与吴承恩官长兴县丞有关的文献《长兴县志·职官表》、吴承恩任荆府纪善有关的文献如《明史》的荆王传职官表和《蕲州志》、1929年《故宫周刊》编者所撰《射阳先生存稿选识语》等资料，都未被朱、刘两部资料集收录即以明人甘泽纂修《蕲州志》为例，《汇编》加编者按云吴承恩曾有荆府纪善的任职，而世德堂百回本《西游记》的陈元之《序》称书稿的作者与王府有密切关系，这就在吴承恩与百回本《西游记》之间形成了一条证据链苏兴先生认为吴氏长兴出狱后只接受了荆府纪善的荣誉职务而没有实际到任此说影响很广，但可能有误是有关荆王府与纪善有关的一些资料其史料价值由此可见一斑

还有，像玄奘《大唐西域记》、慧立彦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唐·五代（？）无名氏《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一类原始、经典文献，虽为前代学者和各本《西游记》资料集收录，但随着当下《西游记》研究视点西移，西域原生态取经故事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西域的社会、历史、宗教和文化背景与《西游记》成书研究的关系愈显突出，《汇编》编者对这一类史籍文献和早期西游作品予以充分重视，收录篇幅有很大扩展经粗略统计，与刘著比较，《西域记》《慈恩传》篇幅放大三至五倍；《诗话》除全文照录，并粘附王国维、罗振玉和鲁迅四篇短文以外（这与刘著无异，朱著只录《诗话》，没有四篇附录），还选录了刘坚《<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写作时代蠡测》和李时人、蔡镜浩《<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成书时代考辨》两文作为附录（附在近人考论一栏）再如《吴承恩诗文集》是《西游记》作者研究的第一手资料，自当年鲁迅展望通过研究《存稿》（吴承恩诗文集）来确证吴承恩著作《西游记》的事实，这一研究广泛展开并取得显著的成绩，胡适、刘修业、苏兴等历代学者对《二郎搜山图歌》《禹鼎志序》《秦玺》、《赠子价》等吴承恩诗文的研究已经揭示出许多吴著说的內证，如今广为人知鉴此，《汇编》在深入考察两者相互关系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收录吴承恩的诗文作品，不仅各类文体齐备，总数竟达整100篇（首）之多，其中赋体3篇，骚体1篇，五古8首，七古12首，五律5首，七律23首，五绝1首，七绝10首，颂文3篇，序文4篇，论1篇，偈1篇，志铭2篇，诔1篇，祭告文1篇，题跋3篇，启1篇，障词5篇，词13首，批评1篇3（且收录诗文都由编者据台北故宫收藏的万历四十年重刻本作了校订）而这一内容，朱著收录仅《二郎搜山图歌并序》《禹鼎志序》和《先府君墓志铭》等3篇文字，刘著也只有40篇（首），《汇编》以跃进式递增从一个特殊的侧面，反映出《西游记》资料辑录范围的新拓展

二、体例创新 考订精审

中华版《汇编》不仅搜罗齐备，规模宏大，在编纂体例上也有不少创新，体现出取舍有度、排列有序、考订精审的特色

中华版《汇编》编者在《后记》里编辑同志辛勤劳动时说到当本书的校对完成时，连我自己都对它焕然一新的面貌感到诧异这种诧异，笔者读后也有同感而体例上的创新，是由出版人的编辑创意与编者的编纂意图相融合的结果，前者主要体现在体例的外在形式上，后者则通过编纂立意、原则和标准体现出《汇编》的内结构，也即隐含其中的内在逻辑

《西游记》资料汇编，根据《西游记》研究的实际，大致可分为取经本事、作者、版本、批评、影响等方面最早的朱著即按此设本事编、作者编、版本编、评论编、影响编五编，刘著则置作者生平本事衍变及影响版本和序跋评点评论四编，内容和前后次序稍有不同，各显特色中华版《汇编》对单元设置作了重新组合，分为本事源流版本序跋作者批评与影响五编虽然基本上采纳了传统归类方法，但鉴于所有资料在性质和形态上的复杂性，编者采用了多层次纲目体例，比如在源流一编分为原生的取经故事佛经、变文与取经故事笔记、传奇、话本与取经故事戏剧、宝卷、平话、与取经故事取经故事资料五目，批评与影响一编分为文评、续书、戏曲、近人考论四目各目内再根据资料的具体分布细设子目，如笔记、传奇、话本与取经故事一栏又细分为本土猿猴佛教猿猴猪八戒江流儿观音、僧伽（泗州大圣）西王母、太白金星（东方朔）如来、三清、玉皇、太上老君二郎神、托塔天王（毗沙门天王）、哪咤弼马温火焰山和其他等11个子目作为一个庞大的《西游记》资料库，《汇编》结构合理，层次清晰，各类资料有序排列，一目了然

对这一体例作具体分析，可以发现特点

其一，在板块分类上特别重视《西游记》的成书阶段，特辟源流一编这一内容朱、刘两书都归于本事一编，《汇编》将其抽离出来，构成一个独立单元本事、源流并立后，所含资料依旧饱满，更显平衡

其二，同类资料按时间先后排列，以凸显资料的历史感玄奘《大唐西域记》、慧立彦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两部长篇史籍所述广阔，其文献价值超越任何单一主题，非任何一个单元可以容纳，《汇编》将其分拆归类，根据内容分列于不同的主题单元之下，以体现、保持文献的整体性、系统性

其三，严格区分原始资料和衍生资料，单列资料《西游记》资料自世本以降，经过长达四百年的层递累积，其唐僧取经本事则经历了几近千年的演化，相关资料内容又在漫长的岁月里滚动累积，每一个基本要素又经历了无数次的分蘖、蔓延，实际上是按几何级数递增的，所以这些资料可分为原始资料和衍生资料《汇编》采取原始资料从宽、衍生资料从紧的原则，对大量后人根据原始资料辗转引录的衍生资料作了必要的汰删和精简《汇编》首录38幅取经故事资料，丰富了资料的形态类别，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朱、刘二著只在内封位置刊登过少量资料）

其四，兼顾当下学人的研究成果按中华书局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丛书的编辑惯律，所收资料的时间下限是晚清者五四时期鉴于《西游记》研究的实际情况，《汇编》酌情拓延至当代，除了专设近人考论一目，还在一些纲目下附插近人（今人）论著，作为其延伸和羽翼

其五，设置编者按，对资料的相关问题作简扼的注释

上述特点有些属于首创，有些许不是首见，但却在承袭中有所创新如刘著就收录了严敦易《西游记和古典戏曲的关系》、季羡林《罗摩衍那初探》、张政烺《<封神三国演义>漫谈》（二郎神考论）、张静二《论沙僧》、陈新《重评朱鼎臣<唐三藏西游释厄传>的地位和价值》、苏兴《关于<西游记>的几个问题》（《西游记》写作年代考辨）等多篇有影响的今人论著，其功用向为学界称道《汇编》对当今学人的研究成果给予了充分重视，不仅数量上较刘著有较大增长，而且根据研究实际作了大规模的替换编者在近人考论的《编者按》中特别指出按照最初的体例设想，当今学者的研究成果不在本资料的收录范围之内但事实上仅二十年来，《西游记》研究的范围、方向和方法都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除了前人列出的课题已经得到延伸之外，还出现了许多细的值得注意的动向，有些已经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有些虽然还没有成为被共同认可的主流意见，但可能会对今后一段时间的研究进展产生启发因此以附录的形式介绍一些当今学者的成果，供读者参考我们完全可以说，近人考论，尤其是以附录形式粘着其后的今人论著，构成了中华版《汇编》一个醒目的特色

当然，作为《西游记》资料汇编，无论是规模拓展，还是体例创新，都离不开对资料本身的精心审察和仔细考订，必须通过爬罗剔抉、去芜存菁的繁难工作做到资料取舍的合理、有度、准确、可对此，《汇编》作了多方面的追求、探索，也体现出编者对史料的精审考订、深度消化以及独具识见的阐释、发掘，析其成份、辨其良莠，判其高下，显示其史料价值

试以一例说明之《汇编》十分重视近二三十年来不断发现的《西游记》新史料，编者广事搜寻，用功之勤，收获之丰，皆非常人所及，但绝不因新而滥，放弃对史料的审慎态度，史料的真实性是《汇编》出新、实用、方便、可靠四大编纂原则（见《编写说明》）中的最后一条，也是编者收删取舍资料的最高准则比如1985年前后，学界曾迭爆料所谓新发现新史料，什么吴承恩曾任职河阴知县，什么榆中农民李学存献出珍贵藏书《西游原旨》，在资料的真实性和价值形态上明显存在诸多疑问吴承恩作为《西游记》作者当然是与《西游记》相关，然河阴知县与淮安儒生吴承恩实系两人，与《西游记》风马牛不相及《原旨》是清刻本，有嘉庆十三年（1808）原刊本，现藏上海图书馆，鲁迅早就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提及过，195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整理本《西游记》（人文本）以世本为底本，曾校以6种明清版本，其中就有嘉庆二十四年（1819）护国庵本《西游原旨》何来珍贵藏书一说可见前者不具备与《西游记》相关的史料价值，后者则完全是不符实际情况的谬说4因此，《汇编》不予采还有一种情况相对特殊，2004年多家媒体报道发现张掖大佛寺唐僧取经壁画，径称其绘制于元代，是《西游记》的创作原型云云编者经过精心审察、深入考证，判定其为《西游记》的衍生物，是清代所绘制，故而对这一结论也予以坚决厘剔5但考虑到张掖大佛寺唐僧取经壁画是客观存在，也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西游故事的传播，故而将其收入《取经故事资料》山西稷山青龙寺发现的唐僧取经壁画，有学者考定早于明代前期，但因其发现经过没有见过正式的文字记载，《汇编》也暂将其收入《取经故事资料》如此态度审慎、客观，处理较为稳妥

再有，即使对于那些已被学界公认、甚被反复引用的经典资料，精心审察和仔细考订也并非完全多余因为前人在引录、使用资料的过程中难免发生缺漏衍乙一类错失，有的甚至会一路将错就错、以讹传讹下来，这就需要作认真的清理、修订，以正本清源，复还史料的真实性、准确性例如万历二十年（1592）金陵世德堂《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所载陈元之《刊西游记序》是最原始的《西游记》研究文献，除了保留弥足珍贵的史料，其中还直接发表了许多对《西游记》的看法，显现着一个时期（明人）关于作品的认识，以及这种认识的成果与水准，开《西游记》评点批评的先河，在《西游记》学术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然而，对于这一重要史料，却形成一个不断修订、完善的过程先看《汇编·编者按》的介绍

就是说，孙楷第最早抄录的错误，已由刘荫柏先生订正但对照眼下之中华版《汇编》文字，可知编者又进行了一次认真的校订（据台北天一出版社世本影印本）校出的刘著尚存在的文字差错有

1、其以为孙，狲也刘著为字脱落

2、此其以为道之成耳其字刘著作类字

3、故流连比类以明志刘著缺类字

4、谭言微中，有作者至心，傲世之意谭字刘著作谈字

5、凡二十卷数十万言有余十字刘著作千字

正是经过如此精心审察和仔细考订，《汇编》精益求精，日趋完善，保证了资料的真实、准确、可靠

三、强化基础 引领主潮

众所周知，史料文献是学术研究的基础，无论是社会科学，还是自然科学，其革新创造都不可能随心所欲、凭空而为，而必须实际地占有史实，从第一手文献出发，故而学术界始有一切学科皆是史料学的治学准则陈寅恪说过一时代之学术，必有其新材料与新问题取用此材料，以研究问题，则为此时代学术之新潮流6《西游记》研究亦是如此，其现代性转型就是由胡适、鲁迅考证史实，辨析文献，蒐集钩辑史料开始的而后的每一次新史料发现都会引发一场学术的突变，如朱鼎臣《唐三藏西游记释厄传》（朱本）的发现直接导致唐僧身世之谜的真相大白，孙楷第先生据天一阁抄本《录鬼簿续编》新资料考定《西游记杂剧》的作者为明初杨景贤，而非原先认定之元前期杂剧名家吴昌龄，从而一中外学术界数十年之误中华版《汇编》最大的学术价值正在于强化《西游记》研究的基础，具有总揽文献成果、梳理学科进程、总结治学经验、引领研究主潮的学术取向和担当精神

其一，贯穿学术史意识

《西游记》资料繁富芜杂，其滋生年代从唐僧取经本事至世本诞生纵惯千载，其范围又超越《西游记》文本，涉及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异常广阔的社会领域，还包括地上地下、本土域外、文字实物等多种形态不过，其中的每一条文献，作为史料本身只是一颗颗闪耀的珍珠，还需要一根贯穿的红线，凝集为整体，才能充分显示其内在的史料价值而贯穿《汇编》的红线就是学术史意识，因为它在理论上具有最丰富的包孕性，上可溯源，下可探流，沟通终始，观照整体，在学术史背景下，一切都将豁然开朗哪些是关乎《西游记》的根本环节，那些是《西游记》研究中的基本问题，哪些是《西游记》学术史上的重大事件，一些重要的观点、流派、论争，以及理论阵地都会自然而然地凸现出来《汇编》按主题归并纲目，以时间排列次序，相关资料以编者按等辅助文字串联呼应，显示着清晰、强烈的学术史意识

在《汇编》中占有显著地位的新资料《迎神赛社礼节传簿四十曲宫调》（后简称《礼节传簿》），其独特的史料价值就是在《西游记》学术史框架下被揭发出来的1987年，山西师大戏曲文物研究所编辑、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华戏曲》第三辑全文刊出山西潞城本《礼节传簿》，海内外《西游记》研究者（如蔡铁鹰、矶部彰）从这件戏曲资料所披露的山西队戏《唐僧西天取经》和其他西游戏剧目中，敏锐地及时地发现了它潜在的《西游记》学术史意义1、作为显示《西游记》小说与《西游记》戏曲关系的新佐证；2、作为《西游记》成书研究的新材料，重新排列《西游记》成书阶段的新证据《汇编》编者在本条下附录寒声、黄竹三、张之中等人的考述、评价文章，并撰写编者按称其为近年发现的极为重要的新材料

其二，紧贴研究现状

资料的整理、汇编是学科的基础工程，其目的是服务研究、推动学术《汇编》在紧贴近二三十年来的《西游记》研究现状，及时反映现代《西游记》研究成果方面也作出了积极努力稍加透视、分析就可以发现，《汇编》中的许多资料与相应的研究课题和成果都有密切、配套的关系如为了展示近年来《西游记》研究视点西移即研究重点转向取经故事的真正发源地西域的新动向，《汇编》对《大唐西域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大唐三藏取经诗话》等西域原生取经文献作了大规模的扩编，内容涉及历史、地理、宗教、民俗等领域再如结合《西游记》论坛关于中国历史上佛道论衡对思想史、文学史自然包括《西游记》的影响，《汇编》专设元明佛道影响一目，加大了佛、道两教文献资料的权重，如元祥迈《至元辨伪录》、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关于方士秘方见幸事迹）都是首次收录

《汇编》中的许多专题都非常醒目如世本与朱本、杨本的关系是《西游记》版本研究中的重要问题，历来众说纷纭，人言言殊，《汇编》辑录了朱本和杨本的回目，再配以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日本东京所见中国小说书目》的考证文字提供后人参考的资料基本具备又如，近年对发生于吴承恩任职长兴时期的征粮冤案，学界有深入研究，已基本厘清其来龙去脉和案情真相，究其可的文献是其时县令归有光的相关公文书札《汇编》从《震川先生集》撷取诗文书札11篇，长达万言，息丰富当年吴承恩襄助归有光在长兴县革故鼎新，如今由归有光为吴承恩洗刷冤情，也可称一段连绵四百年的文坛佳话了

其三，引领学术新潮

回眸历史，紧贴现状，其最终取向是展望未来，引领学术新潮《汇编》虽是一部《西游记》史料集成，然而实际上也具备这一学理逻辑由于编者系《西游记》专家，在成书、作者诸多方面都走在学科前沿，在研究中对各类资料多有使用、辨析，十分熟稔，深刻领悟，所以引领学术新潮的意识就更为强烈这在近人考论部分选录今人论著中最为显著虽然篇目不多，但具有代表性和典范性入选作者多是新时期以来卓有建树而目前仍然活跃在《西游记》论坛的中坚学者，论著则分别在作者研究、成书研究、宗教文化研究和学术史研究中引发争论，者在学界发生过巨大的影响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作为考订注释的编者按在已有的三部《西游记》资料集中，中华版《汇编》的编者按篇数最多，篇幅最大，内容最广，在重要的资料栏目里几乎都有编者精心撰述的编者按，俨然构成了体例上的基本要素和有机部分它们辨析资料真伪，阐释资料价值，分析资料与《西游记》及《西游记》研究的关系；对于最近二三十年来发现的新史料，则对其发现（包括勘察、鉴别、发布等）经过、背景、影响和意义作详细的介绍从而对相关问题的深入研究起到有益的引导作用

即将过去的2010中国世博年，对于《西游记》研究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头继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新版修订本《西游记》，提供阅读和研究的善本，中华版《汇编》又集《西游记》文献大成二书联袂而出，功能互补，交相辉映，可以说标志着《西游记》研究登上了新台阶，并且必将籍此开辟一个令人振奋的《西游记》研究的新阶段

1 鲁迅《小说旧闻钞·再版序言》

2关于小说史料的通行观念，参见程毅中《古代小说史料漫话》研究小说史，还需要参考（作品以外的）其他书，包括作家传记、作品的目录、版本和考证、评论、编辑等各方面的资料有些古代小说的书已经丢失，但是还有一些旁证材料，这也是小说史料辽宁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

3 《汇编》所录吴承恩诗文常见某题某首（阕），这里均以一篇计算，如果分拆开来，那么数目就更加庞大了

4 参见王守泉《<西游原旨>成书年代及版本源流考》，《兰州大学学报》1986年第1期；韦航《<原旨>并非新发现》，《书林》1986年第3期

5 参见蔡铁鹰《<西游记>的诞生》，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40页

6 陈寅恪《陈垣敦煌劫余录序》

（本文发表于《晋阳学刊》201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