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洪波：“一带一路”与“大西游文化”研究

2020-04-10评论字数 12632阅读模式

摘　要基于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推进、中国社会的现实发展和顶层设计，提出大西游文化的概念，特指记载玄奘取经的《大唐西域记》游记和《西游记》百回本小说两部经典文本构成的文化整合体鉴于新疆地区是大西游文化发生地，今天一带一路的核心区，其独特的历史、地理和文化成为该项研究的重要维度

关键词一带一路；新疆地区；大西游文化；《大唐西域记》；《西游记》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研究重大项目（11ZD106）；上海市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13BWY003）

一、论题的由来

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推进，沿线国家深度受益，引起世界高度作为影响、改变世界格局的中国方案，一带一路也波及文学研究其中记叙玄奘取经壮举的《大唐西域记》和小说经典《西游记》处在突出位置，学界誉为古代中西文化交流的通关文牒，成为一带一路逻辑链条上的历史文化依据

这个判断来自中国社会的现实发展与顶层设计国家领导人在国际场合多次介绍玄奘大师的通西域之旅，盛赞记载玄奘取经的《大唐西域记》和古典小说名著《西游记》为伟大的中国故事，玄奘与马可·波罗同为推动世界文明进程的文化伟人［1］

所谓大西游文化，特指围绕习近平主席强调的记载玄奘取经的《大唐西域记》游记和《西游记》百回本小说两部经典文本构成的文化整合体，张骞、班超、朱士行、法显等历代通西域先驱及其著作暂时不计其内展开大西游文化研究，既是文学研究界对一带一路倡议的现实响应，更是文学研究自身的全新拓展在《一带一路全球发展的中国逻辑》（冯并）、《一带一路机遇与挑战》（王义桅）、《改变世界经济地理的一带一路》（葛剑雄等）、《从丝绸之路到世界大陆桥》（拉鲁什）等中外经典著作中，对《大唐西域记》和《西游记》两部西游文本都有所涉及，初步揭示出一带一路与西游文化的逻辑关系但是，在这些论著中，西游文本还不是研究的重点，并未构成独立和系统化的西游文化研究而在文学领域，已有之研究主要集中在《西游记》小说，尤其对《西游记》源于西域、在中亚地区的广泛影响等问题，研究已经相当深入，产生了《〈西游记〉的诞生》（蔡铁鹰）、《丝绸古道与〈西游记〉》（杨国学）等重要专著和论文但是，单纯的《西游记》研究格局尚显狭窄在一带一路背景下展开大西游文化研究，既紧密联系一带一路这一全球性发展主题，同时又将《大唐西域记》与《西游记》两部最重要、最经典的西游文本融合一体，将政治、经济、历史、文学四个维度打通、勾连，建构一个更有包容性和文化蕴涵的文化体系大西游文化，从而引发文学主要是《大唐西域记》和《西游记》研究的新突破在重建文化自、再现中国故事、发掘传统文化战略性资源方面凸显出重大的现实意义

我国西部新疆地区与大西游文化有着天然的联系，当年玄奘取经的路线图与古丝绸之路高度重叠，其中大部在新疆境内今天，新疆是一带一路的核心区，中西文化和贸易交流的重要门户和枢纽，在历史上则是大西游文化的发生和形成区据史载玄奘取经，最艰难的历程是穿越新疆著名的八百里瀚海，又称莫贺延碛大沙漠，也就是位于河西走廊西端、安西与哈密之间的噶顺大戈壁，过高昌国（今吐鲁番市）与高昌国王麴文泰结义后反倒是阔留学［2]6；佛教并非直接从印度传来，而是通过新疆地区诸如大月氏、安息、康居等地传入，最早的佛经不是译自梵文巴利文，而是经过诸如焉耆语、龟兹语等新疆土语转译过来的，即是说，对于东汉以来特别是隋唐时期中西文化交流例如佛教的传入，都是通过新疆地区的纽带［3]1所以《西游记》的文化原型恰恰是在西域新疆地区鉴于大西游文化发生在西域，在我国新疆地区事实上存有大量西游文化遗迹，亟需调查、整理和展开系统性研究新疆地区独特的历史、地理和文化由此成为该项研究的重要维度

二、《大唐西域记》梳理玄奘西游史实

关于玄奘取经史实，今见各类史书记载略有差异可大致梳理为贞观三年（629）从首都长安出发，经秦州（今甘天水）、兰州、凉州（今甘武威）、瓜州（今甘酒泉），偷渡玉门关，取新疆北道伊吾（今新疆哈密）、高昌（今新疆吐鲁番），越葱岭（帕米尔高原）、出热海（凌山大清池，即今吉尔吉斯斯坦伊塞克湖）来到素叶城（即碎叶城，在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西南），经二十四国到达北印度贞观十九年（646），玄奘携带657部佛经（还有大量佛像），取道巴基斯坦北上，经阿富汗、尼泊尔，翻越帕米尔高原，沿塔里木盆地丝路南线回国，逗留于阗（今新疆和田市）一年后回到长安行程5万里，途径百余国，历时17年

可见，当年玄奘取经的路线图与古丝绸之路高度重叠，无论是往程走北线，还是归途走南线，其中大部都在新疆境内天山南北的广袤土地上，到处都有玄奘大师的足迹，留下了许多神奇的西游传说，从而孕育出辉煌、灿烂而极具民族特色的西游文化综合玄奘自著（辩机执笔）《大唐西域记》和玄奘弟子慧立、彦悰合著的《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关于玄奘西游史实的记载，可以勾勒出大西游文化中的新疆元素，这里胪列其著名者如下

(一) 高昌古国缔结民族团结佳话

公元629年，玄奘大师穿越新疆著名的八百里瀚海，又称莫贺延碛大沙漠，也即位于河西走廊西端安西与哈密之间的噶顺大戈壁，路经高昌国；时值国王麴文泰笃佛教，奉行以佛法治国，将其扣留，令其常住高昌，对国民宣讲佛法玄奘以西行取法为使命，执意不从，直至绝食抗争，麴文泰深受感动，主动与其结为兄弟，并写下24封亲笔书，令前方友邦多加照料策应，遂成玄奘阔留学佳话今吐鲁番高昌故城留有当年玄奘居处和讲经台遗址胡适《〈西游记〉考证》指出，《西游记》中玄奘与唐太宗结义正是玄奘与麴文泰结义的翻版，唐御弟正是麴御弟的翻版（注释胡适《〈西游记〉考证》自高昌以西，玄奘以‘高昌王弟'的资格旅行各国《西游记》中的唐太宗与玄奘结拜为兄弟，故玄奘以‘唐御弟'的资格西行，这一件事必是从高昌国这一段姻缘脱胎出来的）这是一则中华民族大一统，各族人民相互欣赏、相互尊重、相互学习的历史见证

(二) 屈支国与木叉毱多论辩

在到达印度佛教中心摩揭陀国那烂陀寺师从戒贤法师学习《瑜伽师地论》之前，玄奘取经的方式是誓游，玄奘一路问学，一路论难，甚至一路造经，乃至于蕃人远近咸尊伏之［4]99，不仅是学习西方文化的先驱和典范，同时也是一个向西方宣传中华辉煌历史文化的伟大使者史载玄奘见识卓越，故而辩驳出群，而且辩则胜之最为闻名的是屈支国论难屈支，又称龟兹，即今新疆库车地区，唐时为西域佛教名城时有本地名僧木叉毱多傲慢无礼，恣意亵渎圣典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第二介绍

（木叉毱多）见法师至，徒以客礼待之，未以知法为许谓法师曰此土《杂心》《俱舍》《毗婆沙》等一切皆有，学之足得，不烦西涉受艰辛也法师报曰此有《瑜伽论》不？毱多曰何用问是邪见书乎?真佛弟子者，不学是也法师初深敬之，及闻此言，视之犹土，报曰《婆沙》《俱舍》本国已有，恨其理疎言浅，非究竟说，所以故来欲学大乘《瑜伽论》耳又《瑜伽》者是后身菩萨弥勒所说，今谓邪书，岂不惧无底枉坑乎？彼曰《婆沙》等汝所未解，何为非深？法师报曰师今解不？曰我尽解法师即引《俱舍》初文问，发端即谬，因更穷之，色遂变动，云汝更问余处又示一文，亦不通，曰《论》无此语时王叔智月出家，亦解经论，时在旁坐，即证言《论》有此语乃取本对读之，毱多极惭，云老忘耳又问余部，亦无你好释

大德木叉毱多出于一己私见，讥讽玄奘何以尊奉邪书，不烦西涉受艰辛，远赴西域求经取宝玄奘即以大乘佛经《俱舍经》相问，木叉毱多露出才疏学浅的马脚发端即谬，再问，亦不通，最后毱多极惭，竟以老忘耳一语搪塞木叉毱多见识短浅，傲慢无礼，亵渎圣典，被来自中华的杰出文化使者玄奘大师驳得哑口无言

(三) 归国时滞留于阗

公元645年，玄奘从南线归国抵达于阗于阗是新疆地区与高昌、龟兹、疏勒（今喀什市）齐名的西域四大佛教中心因为当初是私自出关，玄奘并不知道如今朝廷的态度，不敢贸然进入长安，所以他给唐太宗进《还至于阗进表》，说明当年为取经冒越宪章，私往天竺的缘由和经过在滞留于阗约一年时间里，玄奘参加了该地许多佛事，并潜心考证于阗历史地理，以梵文将于阗命名为瞿萨旦那国，释义地乳如今，和田地区流行许多玄奘的传说，比如和田特色小吃唐（糖）粽，以白米粽子掺蘸本地酸乳，香甜可口，也应是玄奘大师的专利

当然，《大唐西域记》不仅完整记录了玄奘取经史实，大西游文化的新疆元素，而且在这些史实和新疆元素中积淀着独特的文化价值根据史学界和哲学界的既有研究，《大唐西域记》的文化价值主要在于几个方面

1.对印度历史文化地理的认识对印度这一文明古国，我国汉代以来有零星记载，但多在想象玄奘在西域十七年，经百余国，悉解其国之语，乃采其山川谣俗，土地所有，撰《西域记》十二卷［4]99《大唐西域记》对古印度历史文化地理的认识，从翔实和深入两方面达到高峰，成为世界公认的认识古代印度最权威的史著之一究其原因有二一是作者在印度问学长达17年，对印度的远超前代所有取经者，是谓见迹，闻未闻经［5]13；二是《大唐西域记》系受唐太宗钦赐所著，其目的即是要为大唐朝廷西域提供真实依据故玄奘的撰写具有自觉的史学意向和学术追求，内容广博，文字朴实，正如其自述

窃以章亥之所步籍，空陈广袤；夸父之所陵厉，无述土风班超侯而未还，张骞望而非博今所记述，有异前闻虽未及大千之疆，颇穷葱外之境皆存实录，匪敢雕华谨具编裁，称为《大唐西域记》，凡一十二卷，缮写如别望班之右笔，饰以左言掩博物于晋臣，广九邱于皇代［6]14

那么，玄奘的写作意图是否实现呢？请看唐太宗李世民的读后感

省书具悉来意法师夙标高行，早出尘寰泛宝舟而登彼岸，搜妙道而避法门宏阐大猷，荡涤众罪故慈云欲卷，舒之而荫四空；慧日将昏，朗之而照八极舒朗之者，其唯法师乎［7]19

李世民一代英主，文才卓越，他认为《大唐西域记》宏阐大猷，荡涤众罪，具有荫四空照八极的认识价值，高度赞扬玄奘取经的丰功伟绩，应该说是符合实际的

2.对印度原始佛教的记录与还原印度创立了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但后来伴随印度文明的没落而走向衰亡，至今鲜有系统的记载和典藏，故而马克思说印度缺乏史学传统，是一个没有历史不善史记的民族［8]69（注释马克思《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说印度社会根本没有历史，至少是没有为人所知的历史）玄奘《大唐西域记》记载大量佛教人物、经籍、胜景、典故和论难，实现了原始佛教的有效还原，同时构成后世佛教文化如中国禅宗的重要参照如关于印度佛教圣地鸡足山的记载

莫诃河东入大林野，行百余里，至屈屈吒播陁山（唐言鸡足）亦谓窭盧播陁山高峦峭无极，深壑洞无涯，山麓溪涧，乔林罗谷，岗岑岭嶂，繁草被岩峻起三峰（鸡足），旁挺绝崿，气将天接，形与云同其后尊者大迦叶波居中寂灭，不敢指言，故云尊足，摩诃迦叶波者，声闻弟子也，得六神通，具八解脱如来化缘斯毕，垂将涅槃，告迦叶波曰我于旷劫，勤修苦行，为诸众生求无上法，昔所愿期，今已果满我今将欲入大涅槃，以诸法芷嘱于汝，主持宣布，勿有失坠姨母所献金镂袈裟，慈氏成佛，留以传付迦叶承旨，主持正法结集既已，至第二十年，厌世无常，将入寂灭，乃往鸡足山 ［9]706

显然，这正是所谓迦叶守佛衣以俟弥勒（即慈氏）处的佛教圣地鸡足山的渊源和出处鸡足山和这个迦叶守佛衣以俟弥勒的故事，流传不及那些直接指向释迦牟尼佛祖的佛教圣地如所谓始鹿、中鹫岭、后鹤岭广泛，即使相比漕溪、给孤一类佛教遗迹，也似稍逊一筹对此，我们正是通过《大唐西域记》得以有完整的当然，对这些价值的揭示还须从文化自和战略性文化资源的高度作系统性、现实性的阐发

三、《西游记》源于西域，成于中原

唐季以降，作为文学文本的《西游记》十分丰富，至明代集大成者有两个系列一是以百回本《西游记》为代表的小说系列，二是以六本二十四折《西游记》杂剧（长度为所有元明杂剧之冠）为代表的戏曲系列，尤以小说《西游记》最为辉煌众所周知，西游故事生于西域，成于中原，盛于天下，《西游记》以西域文化特征铸就中华文学瑰宝从鲁迅、胡适等五四新文化大师开始，近百年来对《西游记》文学的研究已经达到充分的深入，现在，我们必须围绕一带一路的现实背景，扩大文学研究的视野与领域，从大西游文化的特殊视域为该项研究提供新的领域、内容和方法

丝绸之路是历史上通西域之旅的结晶本身即是大西游文化的形成史和传播史伴随中西通商发达，华人散居各地，西方传教士、探险家、汉学家也持续来华，《大唐西域记》《西游记》等西游文本在亚洲周边国家和东欧地区传播《大唐西域记》主要凭借中印佛教文化的交通、交融，两国僧人由丝路如著名的尼波罗道往来于中印之间，《大唐西域记》（玄奘取经故事）由此风行两国周边地带，成为唐初以来中印佛教史和交通史的重要文献作为文学作品的《西游记》，其中火焰山、老鼠精、女儿国等许多情节都能在新疆找到原型，在西域（泛指新疆和包括今亚洲中、西部，印度半岛，欧洲东部和非洲北部在内的广大地区），《西游记》小说更是家喻户晓

据初步统计，各类译本已有60多个版本，涉及阿拉伯语、希伯来语、波斯语、蒙古语、越南语、泰国语等不同语言和语系，著名的有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的《天国之行》和阿瑟·韦利的《猴》更有甚者，《西游记》的翻译今天还在继续，如2017年瑞士汉学家林小发的德译本引起轰动以《西游记》为载体的大西游文化是名副其实的古代中西文化交流的纽带，传播古代中华文明的重要载体《西游记》所叙玄奘西行取经本事，九九八十一难的许多精彩故事可以在新疆找到原型

例如最著名的火焰山《西游记》描写火焰山八百里火焰，四周围寸草不生，就是铜脑盖、铁身躯也要化成汁撇开太上老君八卦神炉化砖为火焰山的虚拟神话，火焰山的实质就是酷热；从文学理论上说，凡是有高温的山脉都可能是火焰山的原型，事实上现在全国称火焰山的有几十处但是，仔细推敲，《西游记》火焰山的原型非新疆的火焰山莫属其一，根据《西游记》的描写，火焰山位处西方路上斯哈哩国，这个斯哈哩国分明带有西域风味其二，酷暑的根源除了山脉所处地理位置有利日照，采光充分，更重要的是其本身所藏地火热能新疆火焰山正处在准噶尔盆地大煤田，而新疆煤田大火是一个特有的地理和历史现象，曾是20世纪以来国内外科学家研究的热点这里藏煤丰富，且埋藏较浅，煤质优异，燃点较低，容易引起自燃，一旦火气，则遍地烈焰漫卷，火龙高窜达数尺，犹如火山喷发，颇为壮观即是单以地表温度而论，新疆火焰山冬季在40摄氏度左右，夏季则高达60摄氏度，在全国所有火焰山中首屈一指所以，与新疆火焰山比较，其余各地的火焰山基本不值一提

另外，运用神话原型理论作检视，《西游记》的许多故事来源于丝路沿线新疆地区比如流沙河是新疆莫贺延碛大沙漠的形象化，今新疆吐鲁番境内即有流沙河，通天河（结冰）是新疆高原河流冰川的形象化；即是说莫贺延碛大沙漠是《西游记》流沙河的原型，高原河流冰川是通天河的原型因为新疆是西游故事的原生地，与《西游记》存在天然联系，这样两者之间这样的对应关系不胜枚举

新疆处在古丝绸之路的要冲，是联系我国与中、西亚的纽带，哈密、吐鲁番、库车、轮台、焉耆、和田都是丝路名城，楼兰还是丝路南北两道的分岔点那么《西游记》对丝路文化有反映吗？

答案是肯定的

请看《西游记》的描写唐僧西行取经前，观音菩萨送玄奘一件可免大鹏吞噬之灾，得超凡入圣之妙的袈裟

这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方方簇幅绣花缝，片片相帮堆锦筘玲珑散碎斗妆花，色亮飘光喷宝艳穿上满身红雾绕，脱来一段彩云飞三天门外透玄光，五岳山前生宝气重重嵌就西番莲，灼灼悬珠星斗象

而菩萨自己的妆扮，是这样的

身上穿一领淡淡色，浅浅妆，盘金龙，飞彩凤的结素蓝袍；胸前挂一面对月明，舞清风，杂宝珠，攒翠玉的砌香环珮；腰间系一条冰蚕丝，织金边，登彩云，促瑶海的锦绣绒裙

这里多次出现冰蚕丝这一名词所谓冰蚕丝显然就是丝绸的美称出处似在唐陈标《长安秋思》吴女秋机织曙霜，冰蚕吐丝月盈筐宋代梅尧臣《伤桑》: 田妇搔蓬首，冰蚕绝茧肠唐代流行八宝妆花，即是饰有传统八宝纹样的丝质妆花锦妆花在明代则是用于高档织物的特色工艺，《天水冰山录》记录大官僚严嵩家中藏有大量妆花丝绸《西游记》中菩萨送给玄奘的袈裟采用了妆花锦工艺，足见衣料之高贵，用以衬托玄奘身份之高贵翻检《西游记》，关于冰蚕丝（丝绸）的描写俯拾即是新疆是著名的蚕丝和棉丝基地，至今多有树龄三五百年的大桑树童童如盖，玄奘《大唐西域记》即有关于新疆蚕丝生产的记载所以这个冰蚕丝未必一定来自吴地，考虑到西游故事源于西域的事实，其为新疆制造的可能性更大想那观音菩萨从西天灵山过来，如来所授袈裟和自己的穿戴服饰，其丝绸理应以西域产品为近是只不过，由于西域地理遥远，人们认知不及，习惯于以吴女秋机指代丝绸产地罢了

丝绸之路，也是玉石之路；玉石文化也是丝路文化的应有之义新疆地区是我国玉石之乡，玉石工艺品的主要产区这里玉类齐全，藏量丰富，和田玉、金丝玉、玛纳斯碧玉享誉海外而且，我国古代玉文化和玉制工艺品正是经过丝绸之路走向世界名闻遐迩的所谓玉门关，顾名思义，其实就是西域输入玉石的关口［10］（注释敦煌文书即有晚唐时于阗使臣携带六百斤白玉，进贡天朝宫廷的记载）既然西域小邦民众通过玉门关向中原供奉玉石，那么作为民间贸易往来，当然会有大量玉石通过丝路流传中亚和世界各地据葛剑雄先生介绍，在河南安阳发现的殷商妇女墓里，出土的玉器就是昆仑山的和田玉，说明中外玉石流通甚至远早于张骞通西域开辟丝绸之路当年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命名丝绸之路，如果命名为玉石之路也是完全恰当的［11]1-2

新疆地区的上佳玉石当推和田羊脂玉以羊脂命名，取其色白、光洁，又有脂润之意推测其源在敦煌五代文书中的上好燕脂表玉燕脂即羊脂，以音似误转明人高镰较早使用羊脂一名，指称第二等玉石，玉以甘黄为上，羊惜 ( 脂 ) 次之［12]55后来民间将成色名贵的第一等白玉俗称为羊脂玉，始而广之，现代珠宝学亦从之元陶宗仪《辍耕录》卷二十八载元朝宰相伯颜尝至于阗国（今和田地区），于其国中凿井，得一玉佛，高三四尺，色如截肪，照之，皆见筋骨脉络［13]427文中的色如截肪，即指如同切断的羊等动物的白色脂肪，故而可知伯颜所得古玉佛属于于阗羊脂玉制品品玉以色泽为先，外表洁白的羊脂玉为一等宝玉，当之无愧

《西游记》中即有大量玉文化的内容天庭、地狱、龙宫珍品聚汇，神佛仙和妖魔都有各自武器、法宝，如果展览出来，就是一个琳琅满目的珠宝博物馆现代珠宝学将珠宝分为宝石、玉石、有机宝石三类其中软玉、岫玉、章石、翡翠、玛瑙等属于玉石类在《西游记》中，最为有名并且有明确所指的玉石就是新疆和田的羊脂玉第十六回观音院故事中，270岁高龄的老院主即用羊脂玉盘儿奉茶招待唐僧，真个是色欺榴蕊艳，味胜桂花香，惹得唐僧夸爱不尽好物件！好物件！在太上老君的法宝中，羊脂玉净瓶是与金刚琢齐名的两大极品欲知其一，先知其偶我们先看金刚琢

这件兵器，乃锟钢抟炼的，被我将还丹点成，养就一身灵气，善能变化，水火不侵，又能套诸物；一名金刚套当年过函关，化胡为佛，甚是亏他

而羊脂玉净瓶是太上老君炼丹时盛丹水的法器，一样经过抟炼，具备一身灵气，法力巨大它后来被金炉童子偷走，化身金角大王，在平顶山作妖阻拦唐僧取经它的法力也与金刚琢套物有异曲同工之妙装人

将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一声孙行者！他答应了，就已装在里面，随即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贴儿他就一时三刻化为脓了

因为羊脂玉净瓶的上述法力，孙悟空在平顶山惨遭败绩，吃尽苦头，几乎一筹莫展

又及，观音菩萨也有一净瓶，里面盛甘露水，能活万物书中曾借太上老君之口说是瓷器制就，但在第二十六回观音甘泉活树故事中又曾说甘露水不许犯五行之器，须用玉瓢舀出，净瓶似当为玉器可知联系观音曾与太上老君赌斗净瓶法力

菩萨道当年太上老君曾与我赌胜他把我的杨柳枝拔去，放在炼丹炉里，炙得焦干，送来还我是我拿了插在盆中，一昼夜，复得青枝绿叶，与旧相同

首先可以猜测其净瓶也为羊脂玉制就同时，从中可以看出观音与太上老君的亲密程度，从而引发许多遐想据此，有好事者脑洞大开，猜测太上老君和观音两净瓶为阴阳对作为三教会通、佛道合一的佐证，太上老君与观音菩萨佛道联姻一说，亦由此出

金丝玉是新疆珍稀玉种，近十年来，得益于现代交通工具和导航科技的发展，始有大规模的发现和采拾金丝玉，意即洒落在金色丝路上的五彩美玉，故又称五色石因产于古丝绸之路区域，石质多成金色、内部有丝纹（萝卜丝）构造而得名，有硅质田黄之称据资料显示金丝玉与寿山石中的田黄石相似，也具有玉之六德细、结、温、润、凝、腻，这些都是上好的玉材必须具备的［14］3

金丝玉产于新疆戈壁大漠干燥地域，历史悠久，其形成以亿万年计据考古证实，新疆死亡之海罗布泊发现的金丝玉旧石器实物距今长达2.3万年，阿勒泰地区发现的细石器金丝玉距今达9 000年，在楼兰遗址发现了4 000年前五色石金丝玉所制权杖头，成为国家祭天和祭祖的神器［15]5因金丝玉蕴藏在西域戈壁大漠深处，经历亿万年的太阳太阴的孕育，风沙雨雪的锤炼，故其玉质坚贞，五色斑斓，究其品质可与和田玉比肩2018年8月18日，来自新疆克拉玛依等地的四件金丝玉作品，首次亮相中国国家博物馆2018中国当代工艺美术双年展，引起轰动（《经济日报》2018年8月18日记者报道《金丝玉亮相国家博物馆》）2018年7月，高12.98米的巨型女娲五色石雕塑在金丝玉故乡新疆福海落地，成为传播中华文化、凝聚中华认同的鲜活载体2017年，顶级金丝玉作品《始祖》（又名女娲造人）诞生，系当代海派玉雕大师吴德昇先生制作，现藏国家博物馆五色石，当年女娲锻炼而成，所谓五色合一，补天创世，成为金丝玉的文化想象、定位和归属

我们把眼光聚焦到《西游记》现在玉石界认为孙悟空诞生的花果山仙石即是女娲补天的五色石，上面提及的中国国家博物馆2018中国当代工艺美术双年展四件金丝玉作品，其中一件即是金猴育孕当下最珍贵的金丝玉巨雕《始祖》即是女娲造人，亦构成旁证对这一观点须作客观、公允的认知因为金丝玉近期才走入人们的视线，四百年前的吴承恩（？）《西游记》当然不会提及，但是我们不宜因此而下完全否定的判断因为检视《西游记》的描写，事实上存在这一推演的合理性逻辑线索

1.金猴出世与金丝玉的形成具有相同的自然属性先看《西游记》对金猴出世的描写

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到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通灵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具备，四肢皆全

这一节金猴出世恰恰蕴含着对生命起源的伟大构想其中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通灵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等语言简意赅，顶得上一部漫长的生命起源史根据自然辩证法和生命科学原理，宇宙和地球原本没有生命，它是由天体运行规律，地壳变动，地形特征的世纪性变化，以及各种自然力包括光、空气、水、电、雷、风的共同作用，而逐渐孕育出来的，在50亿年前开始产生了生命的源头大分子有机物，10亿年前诞生了完整的生命雏形细胞而人类的起源则仅仅是生命起源的一个类金猴出世不正是这50亿年生命孕育、诞生的缩影么！而深藏于新疆戈壁大漠的金丝玉的形成也是经历了亿万年太阳、太阴和地火的锤炼，亿万年风雨雷电的磨砺金丝玉是无机界地壳运动的结晶，金猴出世有机界进化的成果，无机界是有机界之母，仙石孕育了孙悟空这不正是它们的逻辑联系！

2.以《红楼梦》反推《西游记》《西游记》虽然没有直接写到花果山仙石即是女娲炼成的五色石，但在后世另一部小说经典《红楼梦》却是明确写到贾宝玉大荒山上矗立万载的顽石是女娲补天后遗弃的一块五色石《西游记》和《红楼梦》都具有石文化母题，其共同的神话原型夏启孙悟空破石而生，贾宝玉以石化生，都有夏启由石育孕的因袭而《红楼梦》是对《西游记》的继承与生发，在许多方面都是学习《西游记》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根据《红楼梦》的文化归属倒推《西游记》中那块孕育孙悟空的仙石为女娲补天的五色石顶级金丝玉作品《始祖》（即女娲造人）正是这一文化创意的艺术体现

众所周知，对于文学形象以及文化产品建构的认知具有意向性，是一种无需纯粹客观的人文认定作者之意未必然，读者之意未必不然比如我们将新疆火焰山打造成规模庞大的现代化《西游记》主题公园、将连云港云台山建设成为著名的五A级旅游风景区花果山等等，无不如此总之，以中华始祖女娲炼五色石补天为金丝玉的文化想象、文化定位和文化归属，不失为一种富有现代创意的人文界定，值得推广并进行深入的研究这一问题下文有详述，这里不赘

四、关于新疆地区《西游记》文化产业的思考

当下，在全球性经济转型、文化产业强势崛起的背景下，连云港、淮安、顺昌、随州、武穴等与西游文化相关联的地区都在打造西游文化园区，《西游记》文化产业发展如火如荼，渐趋成熟但平心而论，与内地连云港（《西游记》花果山原型所在地）、淮安（《西游记》作者吴承恩故乡）这些《西游记》渊源城市相比，新疆在总体上还显得比较薄弱，尚未形成大规模和成熟的《西游记》文化产业链据此，结合新疆地区大西游文化研究，我们提出一些思考和建议

（一）正确认识一带一路战略与《西游记》的关系

新疆地区，作为大西游文化的发源地，理应树立优先发展《西游记》文化产业，甚至以《西游记》文化振兴新疆区域经济的理念这是毫无疑问的共识但对于如何展开、实施具体的《西游记》文创项目，还存在诸多困惑，似乎只有火焰山与《西游记》有确凿的对应关系，其他地区则难以找到发展《西游记》文化产业、打造《西游记》文化乐园的文本依据

显然，这是对《西游记》文创实质的误解《西游记》文化产业首先要有产品，不同于学术考证一个地方，只要与《西游记》存有某种人文联系就可以成为《西游记》文化产业的逻辑依据文化产品重在创造，不必拘泥于所谓确凿的文本依据这一点，已不乏成功的经验和范例

连云港是花果山的原型所在地，花果山的蓝本即是该地云台山这是由五四时期的大学者董作宾先生考定的董作宾先生是著名的甲骨文专家，甲骨四堂之一他据嘉庆《海州志》姚陶《登云台山记》关于水帘洞、三元殿的记载，指出

云台山，就是郁州它有许多名字是苍梧山、青峰顶、覆釜山、逢山、郁州等等晋宋之间，南北相争，颇为要地，并曾侨置青冀二州云台的名字，是万历年间起的此山是海边的一个孤岛，周围约有二百余里此山的形势，也似乎是花果山的背景（注释董作宾《读〈西游记考证〉》，《读书杂志》1931年第7期，写于1923年，收入亚东图书馆1925年版《胡适文存二集》（四））

因为云台山有丰富的神话蕴涵，是一座著名的仙山，而且山上确有《西游记》所写水帘洞、陈光蕊等风物，遍布当年吴承恩跋涉登览的足迹，更因为董作宾先生是名满天下的学术大师，所以这个考证结论为世人所重现在称花果山原型的，全国有几十处之多，为什么只有苏北连云港的《西游记》文化产业能够抢得先机，一枝独秀？根据当今流行的文化理论，所谓的经典，从来都不是客观的历史的本真，而是由文化权力建构的，而权力的核心和普遍形式正是学术权威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要有人，于是就有了人关于文化经典，大学者就是上帝可见，云台山是宝贵的上帝的赐予今天的花果山5A风景区，其文化祖脉是文学经典《西游记》，董作宾先生的考证则为连云港《西游记》文化产业导夫先路

（二）调查、整理新疆地区西游文化资源

开发《西游记》文化产业，必须具备科学的论证依据为此，首先要组织人力对新疆地区的大西游文化作一次大规模、系统性调查、整理，摸清家底，总结经验，寻找规律，尽快制定新疆地区《西游记》文化产业的布局与谋划方案近期应以火焰山景区为龙头，整合散落新疆各地现有之女儿国、流沙河、车迟国（原型为车师国，国都交河，今吐鲁番西北部）、高昌故城（玄奘讲经处）、通天河等《西游记》文化景点，建构规模宏大、景观完整的现代化《西游记》旅游业态相假以时日，新疆《西游记》文化产业必定会后发先至，再创辉煌，成为我国《西游记》文化产业的引领者、代表者

（三）优先选址建设新疆西游文化园区（景区）

连云港以建成5A级花果山风景区为标志，淮安以建成4A级吴承恩纪念馆景区和大型《西游记》乐园为标志，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并且业已形成一种可资借鉴、推广和复制的开发模式，正在显现其宝贵的示范、样板效应新疆的《西游记》文化产业起步早，并且已经有了很好的开端，开发《西游记》文化旅游项目也已有了成功的经验据2017年9月21日《新疆日报》报道，2017年吐鲁番旅游（主要是《火焰山》景区）门票收入创历史新高，前八个月总收入达到1亿人民币，接待游客数迫近300万人次

据此，我们建议新疆优先选址建设现代化女儿国乐园（景区）考察它的依据（原型），《大唐西域记》和《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载有女儿国的传说其梗概云

有狮子王负女而去,远入深山岁月既淹,生育男女子渐长大,以父非人类为耻,设计杀之国王一面犒赏其为民除害,一面责其弑父不孝，断父之命,其心逆矣随远放以诛其逆其中女船泛海至波刺斯西,产育群女,建立了西女国

这则凄凉而优美的传说，显然就是《西游记》西梁女国的蓝本当然，女儿国的所在地只是虚拟的海上，没有实指何处，但《西游记》女儿国故事已经明确一个事实西梁女国在唐僧西游路上，其中故事和描写充满西域地理特色和民俗风情这个道理与指认火焰山在吐鲁番如出一辙文章源自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730.html

文章来源江苏海洋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20年第1期，第76-85页

参

考

文

献

［1］习近平.在中法建交50周年纪念大会上的讲话［EB/OL］.(2014-03-28)［2019-12-30］.http://theory.people.com.cn/n/2014/0328/c49150-24761132.html.

［2］胡适.《西游记》考证［M］//梅新林，崔小敬.20世纪《西游记》研究.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8.文章源自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730.html

［3］季羡林.大唐西域记·前言［M］.北京中华书局，1997.文章源自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73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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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玄奘.还至于阗进表［M］//朱一玄.《西游记》资料汇编.郑州中州书画社，1983.文章源自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730.html

［6］玄奘.进西域记表［M］//朱一玄.《西游记》资料汇编.郑州中州书画社，1983.文章源自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730.html

［7］李世民.答玄奘法师进西域记书诏［M］//朱一玄.《西游记》资料汇编.郑州中州书画社，1983.文章源自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730.html

［8］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文章源自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730.html

［9］玄奘.大唐西域记·卷第九·摩揭陀国下·鸡足山及大迦叶故事［M］.北京中华书局，2000.文章源自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730.html

［10］钱伯泉.回鹊在敦煌的历史［J］.敦煌学辑刊，1989(1):66-67 .文章源自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17730.html

［11］葛剑雄，胡鞍钢，林毅夫.丝绸之路历史地理背景和未来思考［M］//葛剑雄，胡鞍钢，林毅夫.改变世界经济地理的一带一路.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5.

［12］高镰.燕闲清赏笺遵生八笺之五［M］.成都巴蜀书社，1985.

［13］陶宗仪.辍耕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4］田帅.新疆金丝玉宝石学特征初探［J］.科技视界，2014（1）3.

［15］李常宝.中国金丝玉［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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