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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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营洲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49962.html
附编 传神文笔足千秋(四)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49962.html
脂砚临终说心事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49962.html
乾隆二十九年(甲申、1764年)八月李鼎宅第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49962.html
此时的李鼎(时年70岁),身体已明显不支了,只能蜷曲在炕头,吁吁气喘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49962.html
曹頫(时年69岁)正坐在炕沿上,望着他……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49962.html
在李鼎手边,放着几册《石头记》屋内的几案上,散乱地放着茶杯、茶壶,还有刚刚煎好的草药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49962.html
曹頫指着药碗轻轻说道:老哥,喝点吧?都熬好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49962.html
李鼎看了眼曹頫,摇摇头:不急我知道,你来一趟,不容易,我想跟你好好说说……雪芹的书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49962.html
曹頫忙说:这也不急,反正我是要住几天的
李鼎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急我急啊,我的时辰不多了……
曹頫连忙制止道:别别别可别这样说
李鼎又笑了一下,没接曹頫的话茬,只是把手按在了书稿上,一字一句地说:雪芹的书,你是清楚的,我已批不动了,但希望你,接着批……
曹頫解释道:老哥,有病就慢慢养,等养好了……
李鼎抬起眼盯住曹頫,问道:你是嫌我罗嗦?
曹頫连忙摇手
李鼎本想说句什么,一时又说不出来,只得怔怔地瞅着曹頫过了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来,说道:我知道,壬午那年你也批过,但是你的批,我都看了,不很满意……
曹頫不解地问:哪不满意?
李鼎停了片刻,接着说:这事儿,晚上再聊我现在的意思是,自今以后,雪芹的书,你得批,你得反复批,像我似的你看我,前前后后,十来年了吧,批了四五回,可我总还觉得有许多想说的……可我现在,病了,老了,废了,辫子快翘了,不中用了,实在批不动了
曹頫说:老哥,也别太悲观,养养就好了再者说,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我会把你的一些意思,写到书上去的
李鼎指了指几案曹頫会意,将茶水递给他李鼎喝了口,缓缓问道:那么,你先说说,你这一年多来,都做了些啥?
曹頫想了想,说道:自打你托敦敏、敦诚把雪芹的书稿捎给我,我大致做了三件事一是补足了雪芹在甲戌年之前就已缺失了的六十四、六十七回我猜啊,那是雪芹在一次修订时抽出来,原打算再作细细增删的,竟忘了放哪儿了,这是我在整理芳卿和你交给我的那堆遗稿里,意外地发现就在里面夹着呢,于是就稍加整理,补入了甲戌年的那个抄本二是补写了在甲戌年修订时即已散落了的惜春谜语之后的那段文字……
李鼎关切地问:就是二十二回末尾的那段?
曹頫点点头,接着说:在庚辰年的那个抄本上,此处不是已经破失了吗,雪芹写了个暂记,却一直没有补直到去世也没有补前些日子,我又翻到了那儿,试着补了几句还有后面贾政悲谶语那一节,也是我凭着先前的印象,试着给补上的
李鼎想了想说:我觉得那段,也只有你能补,换谁都不行
曹頫禁不住笑了笑:现在看来,不瞒你说,我这前前后后一瞅,倒也贴切呢
李鼎又问:对了,甲戌年抄的那个本子,十七回十八回,七十九回八十回,都没有分开,你给分了吗?
曹頫答道:分了我还补写了十八回、十九回、八十回的回目
李鼎轻轻地嘘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情,然后说道:倒也难为你了
曹頫说:其实,这也不是特费事儿,更是应该做的我觉得,要说费事儿,还是前面那两项,就是补足六十四、六十七回,补写惜春谜语之后的那一段文字,真把我愁死了几次想放弃可又一想,像你我这样知根知底的,总不能眼瞅着不管啊说实在的,让我补写这些文字,真是像是让狗耕地,让兔子驾辕,让屎壳螂造蜜不过,我说老哥,你是知道的,即便没有你的一再叮嘱,我也不会撒手不管的
李鼎淡淡笑了一下:咳,坦率地讲,除此之外,你我还能做什么?
曹頫说:该做的事儿,真是太多了啊
李鼎点点头:倒也是倒也是别的不说,单是刊刻一事,一想起来就叫人寝食不安雪芹故去,一晃都两年了,他的书稿倒是总有人借阅传抄,但毕竟有限,费时费力不说,还特容易抄错、遗失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找个书坊,刻板付梓,以告慰雪芹的在天之灵,也让咱含笑于九泉之下啊
曹頫说:这可不是件小事也不仅仅是银子问题……
李鼎点着头说:是啊我知道书中碍语很多再就是,八十回之后的文字咋办?附还是不附?当年咱们让雪芹把八十回之后的文字生生砍掉,虽然事出无奈,但对雪芹来说,也委实残忍了些
曹頫答道:是啊我也犯愁呢
李鼎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曹雪芹没有完成的事,你我作为他的至朋亲友或长辈,应该尽力去作
曹頫点点头:你说的自然不错,可我,一看见雪芹遗下的书稿,就禁不住血泪盈面……
李鼎望着曹頫,许久没有说话,心里也禁不住阵阵酸楚,于是他示意曹頫喝口水曹頫却没有反应……
李鼎仰身躺下,眼睛盯着屋顶,泪光闪闪……
过了许久,李鼎长叹了一声,说道:你把笔墨拿过来,我现在,想在书稿上写下几句话,‘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
李鼎说罢,凄然一笑满脸的回光返照
凭吊无端频怅望
乾隆三十年(乙酉、1765年,曹雪芹已故去三载)闰二月十五日清明时节,敦敏、敦诚、张宜泉等诗友来到京东通州,在通惠河庆丰闸(俗称二闸)旁边的望东楼上聚饮[1]
几个人坐在临窗的一张酒桌上,敦敏望着远处的东皋烟雨,微微地有些感慨,情不自禁地说道:许久没来了,这通惠河畔,竟是越发迷人了你们瞧,河水潆洄,柳堤四映,还有那彩饰龙凤的船舶……
敦诚点头应道:是啊,就像刚才路边墙壁上那首诗写的:柳堤飞絮白满天,低荫龙舟锦缆牵画鹢光摇波似榖,流莺声细雨如烟
张宜泉也感慨道:我也好久没来了,难得像今天这样开心
敦诚听了,便冲张宜泉埋怨道:你还说呢,都觉得这里是你的老家,大家便随着你走,结果可好,七拐八拐的,差点迷了路
张宜泉笑了笑,连忙解释说:不好意思,这里已是海运、河运、陆运的要冲,南北物资交流的集散地了,发展之快,变化之大,的确出人意表,一时间不辨路经也是正常的你们先前不也是常来嘛,不也是照样认不得了嘛?不过,咱们这一路走,一路问,一路瞧,柳暗花明,不是也别有一番野趣吗?
敦敏点着头说:这倒是
张宜泉又道:刚才我在路上,草拟了一首诗,请二位方家赐教赐教:未熟东来路,沿村问去程一鞭残照里,得意马蹄轻
敦诚听罢,半开玩笑地说:春风得意马蹄疾,我说宜泉兄,而今遇到啥艳遇了吧
张宜泉连忙摆着手说:你别打趣我了我一个穷教书的,能有啥艳遇?只是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一是朋友几个难得一聚,二是我也难得重回故里,三是没想到如今的二闸上下,清波荡漾,花明柳暗,竟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敦敏说:不过,现在来的还有些早,据我所知,这里真正热闹起来,须从暑伏开始,一直延续到中元秋凉之后……
张宜泉说:是这样是这样!我们这里有个老话,叫做河滩子的买卖,随着暑伏来,跟着法船走
敦诚说:是啊,倘若是盛夏时节,城内的御园又不开放,这里便成了绝好的纳凉之地……
张宜泉说:每届炎夏,京城里的太平父老,便呼群结侣,出东便门,于运河码头包赁一船,沿着运河自青龙桥而东……
敦诚说:……小船缓行于芦苇之间,顿觉蕉风微拂,暑气顿消水草清气幽香扑鼻,胸膈立爽诚是翠羽与紫燕齐飞,蜻蜓与蜉游竞往意境委实绝妙越过二道桥,则外城壕水自广渠来会,水声潺潺,激流奔放,水面逐渐辽阔,芦苇蒲草悉皆,天地霎时豁然,惟见岸边弱柳低垂,荷香吐艳极目东望,水色天光仿佛无际,正所谓波平两岸阔,水满一舟轻……待到了庆丰闸的屋宇卢舍,远远望去,有若海市蜃楼船过三块板而东,两岸民居渐多,人烟亦密,野鹜家鹅纷纷喧噪于清波白浪,两岸绿树红墙倒映于微波之上再东则可听到水声隆隆,其声雷动……到了二闸,游人皆弃船而上上岸后,但见茶社林立,商贩云集,游人熙熙攘攘,往来如织其间较为著名的茶社,如大花障、二花障,皆临水而设,不惟卖清茶,且上演什样杂耍,或十不闲、莲花落、八角鼓、半班戏、梆子腔,无不精彩诱人更有五城子弟票友设立清音桌,不加打扮,不展身段,坐喊两嗓子,以博游人一乐每于下午两三点钟,则鼓钹与管弦齐鸣,人声水声弦歌声响彻九霄……茶社左右有当地村民开设的藕局,兜售鲜藕、鲜菱角、莲蓬、芡实等当地所产的河鲜儿
敦敏说:还有村民开设的小酒馆,其佐饮之菜无非五香豆腐干、咸鸡蛋,虽无特色,但其柴门竹篱,野趣盎然
张宜泉说:比较有名的饭馆首推望海居、东海轩两家,设于闸门左近……
敦诚说:……客坐临窗,可望闸前巨瀑飞泻,有如弃马薰风习习,水沫轻扬,使人顿感清凉不时可见闸窝内有小孩出没于急流骇浪之间有好事者,为测验小孩的水性,竞将茶杯、酒盏等物扔入水中,令其捞取,以为悬赏小孩们马上入水,灭顶以求,一旦捞获,即口衔其物,身抵狂涛头顶如瀑疾流,手挽闸环,跃身上岸,将原物还与主人……
张宜泉说:……便可得数百青蚨(铜钱)的奖赏
敦诚说:望海居、东海轩的菜肴颇具特色,其厨师无不仿效前三门之四大居、人大轩的烹调之法,凡冷荤热炒,应时菜撰,应有尽有如时鲜以冰碗为主,蒸碗则为荷叶肉,实较他处出奇,荷叶系新摘采,其清香之气,入骨三分其中,最难能可贵者,乃是鲜虾活鱼,及格出河的蛤蚌等水产谚云,生吃虾米活吃鱼……
张宜泉说:这是老北京人最得意的吃法
敦诚说:我们上次来的时候,雪芹兄还……
提到曹雪芹,几个人霎时便沉默起来了
敦诚说:……要是雪芹兄也在该有多好
敦敏嗔怪地瞪了敦诚一眼:我说敬亭,你呀咋就看不出来呢?谁都在极力回避这一话题,你就偏偏……
敦诚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儿,敦敏说道:敬亭你也别怪我,这一路走来时,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想起雪芹兄,一想起他,心里就特别难受
张宜泉说道:其实,咱们谁的心里,都有他,不然的话,咋就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
说到这里,张宜泉禁不住四壁里瞅,边瞅边说:先前,雪芹兄就常常站在这个窗口……
敦敏再次将目光移向窗外,幽幽地说:只是,风景依旧,人事已非,令人顿生伤感……
张宜泉提议道:咱们能不能各自做诗一首,以志怀念之情?
敦敏忙说:行呀,我先来,就题在这酒楼的墙壁上
敦敏说着,取来笔墨,望着斑驳的墙壁,想了片刻,然后挥笔写道:
花明两岸柳霏微,到眼风光春欲归
逝水不留诗客杳,登楼空忆酒徒非
河干万木飘残雪,村落千家带远晖
凭吊无端频怅望,寒林萧寺暮鸦飞
张宜泉待敦敏写罢,念了一遍,喃喃道:这酒楼,这诗客,这酒徒,真真是物是人非……
敦诚颓然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伤感地说:本来是春光明媚的大好日子,此时看来,竟都变成了凄凉景色
张宜泉说:此时此刻,我真的就又想起了曹雪芹生前同咱们一起登楼酣饮、慷慨高歌的情景
敦诚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雪芹兄正在地下,作何言笑?
尘世独遗畸笏叟
乾隆三十二年(丁亥、1767年,曹雪芹已故去五载)夏,在一座破败不堪的古庙里,贫困潦倒的曹頫(时年72岁),偎在一棵古松旁,就着一方低矮的石凳,在一页一页地翻阅《石头记》
他是在查看上面的批语
每每看到一则,就用手指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厾着瞅
这时,他看到这句……且将香菱身份写出脂砚,沉吟良久,便将其中的脂砚二字,细细地挖了下来,又贴上了一块白纸,并在上面写上了来矣
挖补罢了,曹頫掀开纸页,正面反面地反复地瞅了瞅,然后咧了咧嘴想笑一下
接着,他又翻到了一则批语写贾蔷乖处脂砚,遂将脂砚二字挖补为如见又接着,将另一批语脂砚斋所谓不知是何心思……,挖补成了此评者所谓不知是何心思……
这时,一位又聋又花的老僧,蹒跚而来,走到曹頫身旁
曹頫连忙收起纸笔,侧目望过去老僧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遂默然盘腿坐在曹頫身边……
此时,天气闷热,丝风皆无,曹頫的额头、颈部、后背,均已渗出了细密的汗……
老僧渐渐坐定,眼微闭,嘴微合,看上去似喜非喜,而那只瘦峋的手,则在有意无意间,捻动着一串佛珠……
曹頫有些疲惫了在他松弛的眼角处,挂着一粒眼屎……
老僧依旧微闭着眼,依旧表情木然,嘴里却突然说道:老施主,你嘛,也该歇歇啦曹頫一愣,侧过头看了眼老僧,然后,没头没脑地念道:茜雪至狱神庙,方呈正文袭人正文标目曰,花袭人有始有终,余只见一次誊清时,与狱神庙慰宝玉等五六稿,被借阅者迷失,叹叹!老僧的眼皮动了动,但没睁开,只是把一侧的耳朵伸向了曹頫,高声喊道:你说什么?曹頫也提高了嗓门:我是说,狱神庙,红玉、茜雪,一大回文字,惜已迷失无稿老僧似乎听清了,又似乎没听清,嘴里呜呜囔囔地说:嗯,嗯,迷失了好,迷失了好……曹頫侧过头,看着老僧的神色,哑然笑了,然后点着头说:对对,迷失了好,迷失了好不过,你看他这批,‘奸邪婢岂是怡红应答者,故即逐之前良儿,后篆儿,便是确证作者又不得有也’老僧吃力地听,似懂非懂的样子,许久,依旧微闭着眼说:啊——,这又咋啦?曹頫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此系未见抄没、狱神庙诸事,故有是批老僧突然咧开嘴笑了,但眼睛依旧微闭着,也不看曹頫,念经似的说道:善哉善哉,别人批得都不好,就你批得好?我说老施主,你在这儿都住这些年了,身上怎么还有这么多烟火气呢?我且问你,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参破红尘……曹頫将书稿放下,伸了下腰,并撩起衣襟擦了擦汗,然后说道:等我把书批完,尘事已了,尘心恐也就去了说罢,两个人又都禁不住咧了咧嘴……
曹頫重又把书稿拿起来,凑到眼前,一行一行地瞅,边瞅边说:不过,我发现,越读这书稿,越觉得作得好老僧听罢,猛地把眼睁开了,盯着曹頫说:呵呵,你这一夸作书人,我的耳朵可就好使了快说说,都哪儿好?曹頫笑了,凑近老僧说:你还记得这二十七回吗?就是探春说的那段话,‘这几个月,我又攒下有十来吊钱了你还拿了去,明儿出门逛去的时侯,或是好字画,好轻巧顽意儿,替我带些来’老僧点点头,说道:嗯,有点印象曹頫说:我觉得,若无此一岔,二玉和合则成嚼蜡文字《石头记》得力处正此老僧应道:对,是这话曹頫翻了一页,又对老僧说:还有这,同是二十七回,宝玉因了林黛玉,便知他躲了别处去了,想了一想,索性迟两日,等他的气消一消再去也罢了因低头看见许多凤仙石榴等各色落花,锦重重的落了一地……老僧不解地问:这段咋啦?曹頫大声地说:这段咋啦?你想吧,不因见落花,宝玉如何突至埋香冢?不至埋香冢,又如何写《葬花吟》?《石头记》无闲文闲字正此老僧抿着嘴笑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对曹頫说:我说老施主,你这样夸自己侄子,似有不妥吧?曹頫一听,连忙辩解道:我是对书不对人再说,一个栽过跟头的人,会在乎这点虚荣?你若不信,再看看这四十一回,‘妙玉执壶,只向海内斟了约有一杯宝玉细细吃了,果觉轻浮无比,赏赞不绝妙玉正色道,你这遭吃的茶是托他两个福,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请问,就是这段,你听出味道来了吗?老僧重又微闭起了眼,淡淡地说:什么味道?我这槛外之人,哪懂得什么味道?曹頫看了眼老僧,径自说道:玉兄独至岂真无茶吃?作书人又弄狡猾,只瞒不过老朽然不知落笔时作者如何想老僧禁不住笑道:呵呵,你竟称起老朽来了?曹頫又看了眼老僧,没理老僧的话茬,兀自说道:另在这一十六回,‘贾琏笑道,虽不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了’处,如此故顿一笔,更妙!见得事关重大,非一语可了者,亦是大篇文章,抑扬顿挫之至老僧摇了摇头,说道:别再说了,我已不记得那些文字了,也不记得上面的那些批了,现在想来,印象深的,是那黛玉,肩上担着花锄,摇摇而来,你瞅瞅,这俨然就是一幅采芝图,哪里是什么葬花呀?还有那锄上花囊,手中花帚,真真是韵人韵事!曹頫叹道:是啊,这幅画面,我早就想倩人把她描摹下来,只是没有高手……老僧问:是怕亵渎了黛玉?曹頫说道:没错!倒是今年春天,我遇到了一位浙省新发,他的白描美人,真乃神品,非常合我心意,本想让他勾勒几幅,无奈他公务缠身,没得空闲,且不久又回了南方现在想起来,我都耿耿于心,怅然不已……老僧点点头,说道:这个人我也见过他这一走,是挺可惜!另外,我还记得有这么一句,‘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曹頫一听,慨然叹道:这句话,本是李鼎批的是啊,前批知者寥寥,不数年,芹溪、脂砚、杏斋诸子皆相继别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痛杀!老僧倏地瞟了曹頫一眼,似嗔似喜地说:你瞧你,本来高高兴兴的,突然又宁不痛杀起来了……曹頫说:你是知道的,最最令人悲恸的,便是这书未成,而芹逝矣,叹叹,叹叹!说到这里,曹頫管自呜呜地哭了起来,乃至老泪纵横[2]……
老僧看着他,咧了咧嘴,想笑,却没笑出来,而他的眼角处,有泪花在闪……
传神文笔足千秋
乾隆三十三年(戊子、1768年,曹雪芹故去六年),宗室诗人永忠(雍正死敌胤禵的孙子),因墨香得观《红楼梦》永忠读罢,心潮起伏,感慨万千,遂作小诗三首(见《延芬室集》),以述胸臆
现将原诗抄录如下:
传神文笔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泪流
可恨同时不相识,几回掩卷哭曹侯!
莫问金姻与玉缘,聚如春梦散如烟;
石归山下无灵气,总使能言也枉然!
馔玉炊金未几春,王孙瘦损骨嶙峋;
青蛾红粉归何处?惭愧当年石季伦
[1]参见徐恭时:《登楼空忆酒徒非——曹雪芹在燕市东郊活动史料钩沉》,《红楼梦研究辑刊》,第2辑
[2]曹頫究竟是哪年去世的,由于史料的匮乏,目前尚难以确定,但依照脂批来揣测,不会早于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因为此年,傅恒去世,谥文忠而在《红楼梦》第十六回元春省亲时,赵嬷嬷说的阿弥陀佛……处,有一脂批:文忠公之嬷意思是说:这位赵嬷嬷,实为傅恒的嬷嬷因此可知,倘若曹頫在此之前已去世了,就不会知道傅恒又称文忠了其时,《红楼梦》一书的作者、批者,及一些原型人物,都以先后故去了,而《红楼梦》一书的手抄本,也只是在一个极小的圈子里流传,即便透露一点托底的信息,也不会伤害到什么人了所以,作为知情人的曹頫,才抖擞起风烛残年的全部余勇,在书中批上了这五个字另根据靖本的情况看,曹頫当卒于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之后,享年约八十一岁,因为该年他曾抄录过曹寅诗句,并将抄纸粘贴在了靖本上
上编 十年辛苦不寻常
下编不如著书黄叶村
…………
下编不如著书黄叶村
小诗代简寄雪芹
捎个信来半字无
三十寿诞闻噩耗
开箧犹存冰雪文
何处招魂赋楚蘅
牛鬼遗文悲李贺
新妇飘零目岂瞑
青埂何处觅石兄
窀穸何处葬刘郎
絮酒生劳上旧坰
多情再问藏修地
脂砚临终说心事
凭吊无端频怅望
尘世独遗畸笏叟
传神文笔足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