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阅读碎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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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为给蔡太师的大管家翟谦找个小妾,便托了好多媒婆,其中就有冯妈妈(李瓶儿从小的养娘,兼做媒婆)冯妈妈介绍了西门庆的伙计韩道国的女儿韩爱姐待西门庆前去韩道国家相看时,接待他的是韩道国的老婆王六儿书中写道:
王六儿引着女儿爱姐出来拜见这西门庆且不看他女儿,不转睛只看妇人……
西门庆见了,心摇目荡,不能定止口中不说,心内暗道:原来韩道国有这一个妇人在家,怪不的前日那些人鬼混他!
西门庆见妇人说话乖觉,一口一声只是爹长爹短,就把心来惑动了,临出门上覆他:我去哩!妇人道:再坐坐!西门庆道:不坐了于是径出门,一直来家,把上项告吴月娘说了
崇祯本此处有一眉批:‘我去罢’‘不坐了’二语,不独留恋不肯出门,且有许多追悔先回不坐之意在其中,下语微妙
其实,这不正是一幅如见如闻的市井小景吗!这不正是一种活脱脱的苟合前兆吗!
西门庆问县里讨了四名快手,又拨了两名排军,执袋弓箭随身;来保、韩道国雇了四乘头口,紧紧保定车辆暖轿,送上东京去了,不题
我总觉得,你西门庆送韩爱姐出嫁,雇多少乘头口都不是问题,你有钱你讲排场爱雇多少雇多少,但是,问县里讨了四名快手,又拨了两名排军似是公权私用了!这相当于将国家机器变成了私人打手!难道早在宋明时期就有这个惯例吗?
那赳赳武夫(威武的兵士),竟成了公侯私人的干城好仇腹心(心腹打手)
西门庆自打见了王六儿,心摇目荡,不能定止,但又不便亲自登门,便想请媒婆冯妈妈从中作伐
一日,西门庆来找冯妈妈,与了一两银子说了一回话,见左右无人,悄悄在婆子耳边如此这般:你闲了,到他那里取巧儿和他说,就说我上覆他,闲中我要到他那里坐半日,看他意何如?肯也不肯那婆子掩口哈哈笑道:你老人家,坐家的女儿偷皮匠——逢着的就绱;一锹撅了个银娃娃——还要寻他娘母儿哩!夜晚些,等老身慢慢皮着脸对他说……(这妇人)虽是打扮的乔样,倒没见他输身……
冯妈妈此处所说的倒没见他输身,是说倒没见她有什么不正当的性关系
真真是媒婆的嘴,骗人的鬼啊王六儿与韩二偷情的事,路人皆知了,这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媒婆,能不知道?可她偏是这等说
其实,对这个王六儿,西门庆更是心知肚明,但他并不介意
西门庆在与王六儿交欢后,对生命有了一种别样的体验或感受,感到新鲜而刺激,甚或感到了生命的美好书中写道:
(西门庆)想着这个甜头儿,过了两日,又骑马来妇人家行走原是棋童、玳安两个跟随到了门首,就吩咐棋童把马回到狮子街房里去……白日里来,直到起更时分才家去,瞒的家中铁桶相似
此时我想说的是,西门庆干的任何坏事,即便是所谓的坏事,都不瞒着他的心腹下人或者说,西门庆倘若少了他的那些心腹下人,任何坏事可能都干不成
那么,他的那些心腹下人知道他的主人在干坏事吗?知道他主人的龌龊不堪,乃至邪恶吗?我想,任何一个三观很正的、心地善良的人,都会知道的但是,知道了也不能说,也没法说,也不敢说!只能听喝听令,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此,我对那些心腹下人不作任何的道德评判我认为那只是他的一份工作或是一种谋生手段甚至连为虎作伥都算不上因为他的层次或地位太低,称不上伥
拿破仑可称得上是一代枭雄,他横欧洲,使整个西方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不可谓不伟大可是他的仆人与他离得太近,拿破仑所有的生活细节、小小的毛病和瑕疵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他赫赫的功业、巨大的光环并不能在仆人的面前掩盖个性的缺陷
再比如那个慈禧,何等的尊贵,何等的威严,可是她拉屎的时候,皆由宫女或他太监一点点地给她擦拭、清洗,客观地说,她又有什么尊严可言!
冯妈妈从吴月娘屋里出来后,来到李瓶儿房里来,瓶儿因问:你大娘没骂你?婆子道:被我如此支吾,调的他喜欢了,倒与我些茶吃,赏了我两个大饼锭,出来了李瓶儿道:还是昨日他往乔大户家吃满月的饼锭妈妈子,不亏你这片嘴头子,六月里蚊子也钉死了!
此处的六月里蚊子也钉死了是何意?我经百度,搜到了几种不同的解释:
一、叮:叮咬,与钉谐音六月的蚊子很猖獗,叮人不松口比喻说话有劲,善于应对或比喻人嘴厉害,能说会道
二、钉:叮谐定六月里正是蚊子施虐叮人之时钉死了即定死了意即事情已说定了
三、比六月蚊子还厉害的嘴炮,估计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了
而这些解释,所选的例句都是《金瓶梅》中李瓶儿的这句
那么,此处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根据语境看,当是说冯妈妈的说话有劲,善于应对
李瓶儿又对冯妈妈道:你今日与我洗衣服,不去罢了婆子道:你收拾讨下浆,我明日早来罢后晌时分,还要往一个熟主顾人家干些勾当儿李瓶儿道:你这老货,偏有这些胡枝扯叶的待你明日不来,我与你答话
看到你这老货几个字,不由地想起了《红楼梦》,想起了脂砚斋,想起了周汝昌……
《红楼梦》第二十六回,写贾芸见宝玉穿着家常衣服,靸着鞋,倚在床上拿着本书,此处甲戌本有一侧批:
这是等芸哥看,故作款式若果真看书,在隔纱窗子说话时已经放下了玉兄若见此批,必云:老货,他处处不放松我,可恨可恨!回思将余比作钗、颦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一笑
周汝昌在其《红楼十二层》一书中曾写道:请注意这条批的重要性:一、明言与钗、颦等相比,断乎非女性不合;二、且亦可知其人似即与钗、颦同等地位,而非次要人物(周汝昌:《红楼十二层》,书海出版社,2005年1月,第139页)
周汝昌还一直认为,老货一词,专指女人所以他则认定脂砚斋是一女性,即《红楼梦》的史湘云
而胡文彬则认为未必胡文彬在其《胡文彬正说红楼梦:读遍红楼》一书中写道:‘老货’即老东西,……是骂语但这种‘骂’不同于一般骂人之‘骂’,因为骂者非有气而骂,而是一种‘笑骂’,骂得有情有味,骂得对方心里美滋滋甜丝丝的……《红楼梦》第五十三回写乌进孝进租,贾珍看过租单,问了辛苦之后说道:‘我说呢,怎么今儿才来我才看那单子上,今年你这老货又来打擂台来了’……综上外证、内证,可以说明脂批中的‘老货’二字并不能证明批者就是女性,当然此二字也无法证明脂砚斋就是史湘云因为贾珍与乌进孝都是男人,他们照样可以‘骂’对方是‘老货’!(胡文彬:《读遍红楼:不随黄叶舞秋风》,书海出版社,2006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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