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前传
——一部关于兰陵笑笑生的回忆录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212.html
吴营洲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212.html
我师父才缓缓说道：我要把这事儿，写进我的书里！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212.html
我师父随即坐下，顺手夹了一大口菜，并边嚼边说：刚才，左近的街坊们，逮住了俩偷奸的男女，正在街上示众呢所以才围了那么多人我向人们打问具体啥事儿，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哈哈，听来真有意思，并是个上好的故事呢你想听听不？我对我师父说：你就少跟徒弟卖关子啊！我师父粲然一笑，随后道：容我想想，梳理梳理啊！于是，便见我师父闭上了眼，一只手撑着额头，半伏在了桌子上过了一会儿，见他仍是闭着眼，竟给我轻声讲了起来：说是这条小巷，有个开绒线铺的伙计，并不是守本分的人他姓什么来着，就说他姓韩吧，乃是一破落户的儿子如今跌落下来，替了大爷的差使，亦在府上做校尉他现在这条小巷居住其人性本虚飘，言过其实，巧于词色，善于言谈许人钱如捉影捕风，骗人财如探囊取物因此街上人见他这般说谎，顺口便叫他做‘韩捣鬼’但他自从做了绒线铺的伙计，手里财帛从容，便新做了几件虼蜋皮，在街上虚飘说诈掇着肩膊儿就摇摆起来人见了，不叫他个‘韩捣鬼’了，只叫他做‘韩一摇’他浑家乃是左近一屠户的妹子，排行六姐，生的长挑身材，瓜子面皮，紫膛色，约二十八九年纪身上有个女孩儿，嫡亲三口儿度日‘韩一摇’有个兄弟，姑且就叫韩二吧，与其兄极为相似，亦是极善捣鬼，是个耍钱的捣子，但是在外另住因这韩二旧与这妇人有奸，要便赶他哥不在家、铺中上宿，就时常走来，与妇人吃酒，到晚夕刮涎就不去了不想街坊有几个浮浪子弟，见妇人搽脂抹粉，打扮乔模乔样，常在门首站立睃人人略斗他斗儿，又臭又硬，就张致骂人，因此街坊这些小伙子儿心中有几分不愤，暗暗三两成群背地讲论，看他背地与什么人有首尾那消半个月，打听出她与她小叔子这件事来原来‘韩一摇’在这条小巷住着，门面三间，房的两边都是邻舍，后门通水塘这伙人单看韩二进去，或倩老妪洒巷，或夜晚扒在墙上看觑，或白日里暗使小猴子在后塘推道捉蛾儿，单等捉奸不想那日，二捣鬼打听他哥不在，大白日噇酒，和妇人吃醉了，倒插了门在房里干事不防众人睃见踪迹，小猴子爬过来把后门开了众人一齐进去，掇开房门那韩二夺门就走，被一少年一拳打倒拿住老婆还在炕上，慌穿衣不迭一人进去，先把裤子挝在手里，都一条绳子拴出来须臾，围了一门首人，跟到街厢铺里，就哄动了那一条街巷这一个来问，那一个来瞧，都说这妇人与小叔犯奸哈哈！看热闹的都是起哄架秧子的，不怕事儿大啊！这本是人的劣性啊！我勒个去！我就讨厌人的这点啊！但是，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了多么有意思的一幕了吗？你猜猜，猜不出吧！我告诉你，在人群中，有一老者，见男妇二人拴做一处，便问左右站看的人：‘此是为什么事的？’旁边有多口的道：‘你老人家不知，此是小叔奸嫂子的’那老者点了点头儿，说道：‘可伤！原来小叔儿要嫂子的到官，叔嫂通奸，两个都是绞罪’那旁边多口的，认的他是有名的扒灰头，一连娶三个媳妇，都吃他扒了，因此便插口说道：‘你老人家深通条律，像这小叔养嫂子的便是绞罪，若是公公养媳妇的却论什么罪？’那老者见不是话，低着头，一声儿没言语走了哈哈哈哈！正是：各人自檐前雪，莫管他家屋上霜说罢，我师父睁开眼，死死地盯着我，良久，不再说一句话他的眼神，让我发瘆！于是我便弱弱地问：师父，您是咋啦？这时，我师父才缓缓说道：我要把这事儿，写进我的书里！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212.html
我就是要写我大半生的所见所闻，大半生的人生际遇……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212.html
我跟着我师父一晃好几年了，在我师父的熏陶下，字也认了些，书也读了些，但我师父从来不让我跟他学说书他说说书是下九流，低贱得很，干这行的，都是为了糊口、活命，属迫不得已的营生，但凡有条生路，谁干这啊！我对我师父这话，起初理解得不深，后来读了他的话本，才有了新的认识我师父的这个新话本，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就是要写我大半生的所见所闻，大半生的人生际遇，大半生的生活感悟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也读了那么多的书，若是不把这些写出来，更是亏死我了！我知道，我师父这部书中的人物，大都是他十分熟悉的，甚至是司空见惯的；书中的一些情节，大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甚至是刻骨铭心的这些人物中，自然有像他这样的说书艺人这些艺人在一些大型场合或大户人家演唱时，必须毕恭毕敬，有时还需跪着弹唱如第十六回，把两个小优儿也叫了来跪着弹唱了一套十三腔《喜遇吉日》，唱时照样得为宾主递酒第三十一回西门庆上任时，在衙门中摆大酒席桌面，出票拘集三院乐工俳色长承应第四十二回，小优儿李铭跪着回答西门庆的问话还有，说书艺人挨骂、被数落的情节，书中也有第七十五回盲女艺人申二姐，就遭了春梅大骂，骂得很难听：‘……俺们在那毛里夹着来，是你抬举起来？如今从新钻出来了！你无非只是个走千家门万家户贼狗攮的瞎淫妇！你来俺家，才走了多少时儿，就敢恁量视人家？你会晓的甚么好成样的套数唱？左右是那几句东沟犁西沟耙，油嘴狗舌，不上纸笔的那胡歌淫词，就拿班做势起来！真个就来了，俺家本司三院唱的老婆，不知见过多少，稀罕你这个儿？韩道国那淫妇家兴你，俺这里不兴你！你就学与那淫妇，我也不怕你……’把这申二姐骂得睁睁的，敢怒而不敢言，最后便哭哭啼啼拜辞而去第二十二回宋蕙莲数落李铭：论起来，你是个乐工，在人家教唱，照顾你一个钱也是养身父母，休说一日三茶六饭儿扶持着说心里话，我每次读到这些情节时，总是下意识地想，我师父在他的说书生涯中，曾经经历过怎样的屈辱和辛酸吗？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也没有见过像那样的场合，他是从不带我去的，但从他拒绝我跟他学说书这点看，他肯定有着许多刻骨铭心的、没齿难忘的记忆但他为了活着，不得不忍后来我师父跟我说：你现在还年轻呢，可以跟着我瞎混，等年岁再大点，你就回你的老家去，赡养好你的父母，找个喜欢的，结婚生子，过一种春种秋收、柴米油盐、与世无争的日子可我跟我师父说：我已经没有家了，那年我不是回过一趟老家，可老宅还是大水冲塌时的样子，断壁残垣，破砖烂瓦，只是已荒草萋萋，了无一人问了村里的乡亲，都说俺爹俺娘自打那年发水后，就没回来过，也没给村里捎过信儿，村里人谁也没再见过听乡亲们的口气，我的父母和妹妹可能都已不在这人世了，只是谁也不说我师父听罢，沉默了好久，然后说：无论怎样，你家的老宅基地在，你小子都得回去，那就是你的根儿其实我也看得出，我师父并不想让我真的走，他有点儿舍不得我，所以一直敦促我读书读书，希望我有一个好的命运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212.html
我发现我师父将看灯这一情景，写进了他的新话本里……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212.html
我一天天地掰着手指头数：快到正月十五了吧快到正月十五了吧因为我师父早就许下我了，这个正月十五日，他要带我看灯市，让我这个乡下小子开开眼我知道，元宵节这几天，是打谈艺人最挣钱的时候一年一度啊但我师父说：今年正月十五，任谁开再高的价，我也拒绝，就咱爷儿俩，清清静静地看次花灯，算是犒劳你，也算是犒劳我的确如此，我师父一年到头，白天黑夜的，就没闲着过是晚，我师父牵着我的手，来到灯市，他指着一座房子对我说：你看这座房子，是县里的一个土豪，新近给他的一个小妾买的我看过去，见是门面四间，到底三层，临街是楼我们走到仪门口，又朝里瞅，两边厢房，三间客坐，一间稍间，再就是过道，再后面就看了这时我师父猛地拽了我一下，低声说道：别傻看了，当心让人家的小厮出来揍你，好好看咱的灯吧！这时，只见灯市中人烟凑集，十分热闹当街搭数十座灯架，四下围列些诸门买卖玩灯男女，花红柳绿，车马轰雷，鳌山耸汉我的脑袋都跟拨浪鼓似的，左左右右地看，都觉得眼不够使了我师父见我跟个傻子似的，便边走边一一地给我讲解：金莲灯、玉楼灯，见一片珠玑；荷花灯、芙蓉灯，散千围锦绣绣球灯，皎皎洁洁；雪花灯，拂拂纷纷秀才灯，揖让进止，存孔孟之遗风；媳妇灯，容德温柔，效孟姜之节操和尚灯，月明与柳翠相连；通判灯，钟馗共小妹并坐师婆灯，挥羽扇，假降邪神；刘海灯，背金蟾，戏吞至宝骆驼灯、青狮灯，驮无价之奇珍，咆咆哮哮；猿猴灯、白象灯，进连城之秘宝，顽顽耍耍……这时我师父和我走到一处楼前，见楼下人声嘈杂，围观者众，便也挤了过去只见两个艳妇同两个唱的，只顾搭伏着楼窗子，引下人观看有个艳妇一径把白绫袄袖子搂着，显他遍地金掏袖儿，露出那十指春葱来，带着六个金马镫戒指儿，探着半截身子，口中嗑瓜子儿，把嗑了的瓜子皮儿都吐下来，落在人身上，并和另一个艳妇嘻笑不止这两个艳装妇人，一会儿指道：‘大姐姐，你来看！那家房檐底下，挂了两盏玉绣球灯，一来一往，滚上滚下，且是倒好看！’一会儿又道：‘大姐姐你来看！这对门架子上挑着一盏大鱼灯，下面还有许多小鱼鳖虾蟹儿跟着他，倒好耍子！’一会儿又叫道：‘大姐姐你看！这门首里，这个婆儿灯，那老儿灯！’正看着，忽然被一阵风来，把个婆子儿灯下半截刮了一个大窟窿那两个妇人看见，笑个不了，引惹的那楼下看灯的人挨肩擦背，仰望上瞧，通挤匝不开，都压摞摞儿，须臾，哄围了一圈人内中有几个浮浪子弟，直指着谈论一个说道：‘一定是那公侯府第里出来的宅眷’一个又猜：‘是贵戚皇孙家艳妾来此看灯不然，如何内家妆束？’那一个说道：‘莫不是院中小娘儿，是那大人家叫来这里看灯弹唱？’又一个走过来，便道：‘只我认的，你们都猜不着你把他当唱的，把后面那两个放到那里？我告说吧，这两个妇人也不是小可人家的，他是阎罗大王的妻，五道将军的妾，是咱县门前开生药铺、放官吏债东楼大官人的妇女！你惹他怎的？’……这时我扭过头仰起脸看我师父，我感觉我师父竟也傻了，两眼直勾勾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只是四周乱哄哄的，我听不清然而第二天早起，我发现我师父将看灯这一情景，再加上他的想象，一并写进了他的新话本里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21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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