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中有不少写临清城的文字，但与临清州城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在描写的文字背后又掩藏着怎样的秘密？
是人们一直关注的问题为破解此谜，我在临清市的一位金学专家杜明德先生的帮助下，搞到了康熙十二年、乾隆十四和五十年的《临清州志》，喜悦之余，静心阅读，从中寻找《金瓶梅》的蛛丝马迹，竟有几点意外地发现，现陈述于下
《<金瓶梅>与临清》
——第六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479.html
一、临清与王忬父子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479.html
康熙十二年，由知州于睿明主修的《临清州志》卷之一《城池》中有如下一段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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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州四方贸易地，溯河之民生聚日衍，城居不能什一正德辛未，盗起瀛灞，守臣掘堑筑土以衡，城外之众谓之边墙嘉靖壬寅，巡抚都御史曾铣、兵备副使王杨得丘文庄公书曰：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479.html
临清宜跨河为城遂协群议，由旧城乾巽两隅拓而广之，延袤二十里，跨汶、卫二水，为门六，东宾阳、景岱，南钦明，西靖酉、绥远，北怀朔为水门三，汶一，卫二，各为戍楼对峙，为月城四，为戍铺三十有二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479.html
凿池深阔，垣高广，并如旧城，而闉阇之宏丽、峻敞实过之第诎于时，未有甃甓嘉靖丙午，按察副使李遂为水道二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479.html
己酉，副使丁以忠为小门于靖酉、绥远之间辛亥，巡抚都御史王忬、副使李宪卿，为敌台三十有二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479.html
这段文字清楚地记载了临清新城增建的过程，其中贡献最大者有两人，一是巡抚都御史曾铣，一是巡抚都御史王忬
前者奠定新城的规模，后者增强新城的防固时间也较接近，一个是嘉靖二十一年，一个是嘉靖三十年再查《明史·王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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忬请赈难民，筑京师外廓，修通州城，筑张家湾大小二堡，置沿河敌台，皆报可寻罢通州、易州守御大臣召忬还三十一年，出抚山东，甫三月，以浙江倭寇，亟命忬提督军务，巡视浙江及福、兴、漳、泉四府
此段文字提供了两个重要信息，一是《临清州志》的记载是基本正确的，即王忬确曾出任山东巡抚只是时间略有出入，不是嘉靖三十年而是三十一年①
二是，由此段文字而知王忬每巡抚一处，必将筑城廓敌台等防御工事置于首位
在通州修筑城廓、筑大小堡，沿河建敌台，且因此取得了明显成效而在临清这个交通要冲建敌台，是巡抚通州的继续
一句话，王忬出任山东巡抚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在临清州停留的时间相对多些，对临清是很熟悉的
有趣的是，在乾隆十四年由知州王俊主修的《临清州志》中又发现了王世贞的两首诗一首是《王弇州过临清卫河诗》：
人家半侵河，屋后晒鱼网
夜深唤小妇，篝灯听波响
岁遇巨浸鱼，虾供饭无异
水乡否□则，重价不得矣②
此诗写出了王世贞对临清水城生活的新奇感受，字里行间流溢着诗人对此水乡鱼城的喜悦、爱恋之情
小径茆堂负郭宽，只须题字便回鞍
床头剩有笼鹅帖，箧里能无注鹖冠
卧君爱写狂夫句，偶许淇园竹数竿③
从此诗可看出二个重要信息，一是方元焕的草堂就在新城西门外的城郭边上
王世贞很可能是骑马去的，并在草堂题写字题写何字？很可能就是此诗
二是王世贞对方元焕其人很熟悉，对于他善书法、能诗文及超逸的人格颇为赞许
方元焕何许人？乾隆十四年修《临清州志》卷九《名宦传》：
方元焕，字晦叔，号雨江，嘉靖丁酉举人，善古文辞，尝有句云：
山鸡未鸣海日出谢山人亟赏之知州成宪征集州乘尤工书法，远近知名安南译使不惜千金购其字华亭周思兼曰：雨江书如卫、霍子弟，行兵千里赴利，神气自倍又如鹰隼乘风搏狐兔，转顾自如
前一首可能写于嘉靖三十五年八月，王世贞查狱于广平府，谢榛、顾圣少等追会于卫河
《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三十一丙辰岁《谢茂秦、庐次梗谒余于魏郡有作》卷三十五丙辰岁《月夜发大名，谢茂秦、顾季狂追会卫河舟中作》
若此，王世贞查狱是否来过临清，还是仅从此路过，尚难判定不过第二首诗显然表明作者是有意访方元焕西郊草堂的
从这首诗的内容看，只字未提及方元焕与作者当时的交往，很可能是方元焕去世后的事
方元焕嘉靖四十三年尚且编写《临清州志》，故知此诗或写于嘉靖四十三年之后不管怎么说，王世贞至少两次到过临清
这里需特别指出的是，谢榛是临清人，是最早与王世贞交往的七子之一在七子中，茂秦以布衣执牛耳，诸人作五子诗，咸首茂秦，而于鳞次之④
人们通常认为李攀龙后来与谢榛绝交，王世贞站在攀龙一边，而与谢榛关系不好，并将谢赶出了七子之列
却不知，那仅仅是二三年间的事情(嘉靖三十二年至三十五年，三十五年九月又在一起交游吟诵，上列第一首诗就是写于两人关系恢复之后)，其后，谢榛与王世贞的关系非同一般
隆庆二年，谢榛诗结集前请王世贞为之写序⑤，其在文坛地位也多用世贞定评
万历三年，谢榛死，王世贞寄诗挽之，发出知音者之哀痛⑥
二、新临清城修造的两位巡抚
与《金瓶梅》中的曾孝序
宋代确有曾孝序其人，且《宋史》有传《宋史》卷四百五十三《曾孝序传》：
曾孝序，字逢原，泉州晋江人，以荫补将作监主簿，监泰州海安盐仓，因家泰州累官至环庆路经略、安抚史
过阙，与蔡京论讲议司事，曰：天下之财贵于流通，取民膏血以聚京师，恐非太平法京衔之时京方兴结糴、俵糴之法，尽括民财充数
孝序上疏曰：民力殚矣民为邦本，一有逃移，谁与守邦？京益怒遣御史宋圣宠劾其私事，追逮其家人，锻炼无所得，但言约日出师，几误军期，削籍窜岭表遇赦，量移永州
京罢相，授显谟阁待制，知潭州……先是临朐土兵赵晟聚众为乱，孝序付将官王定兵千人捕之，失利而归孝序责以力战自赎，定乃以言撼败卒，夺门斩关入，孝序出据厅事，嗔目骂之，遂与其子宣教郎讦皆遇害
其事迹与《金瓶梅》所记曾孝序事相近《金瓶梅词话》第四十九回写道：
却表巡按曾公见本上去，不行就知道二官打点了心中忿怒因蔡太师所陈七事内，多乖方舛讹，皆损下益上之事
即赴京见朝覆命上了一道表章极言天下之财贵于通流，取民膏以聚京师，恐非太平之治民间结粜、俵籴之法不可行，当十大钱不可用，盐钞法不可屡更臣闻民力殚矣，谁与守邦
蔡京大怒奏上徽宗天子，说他大肆倡言，阻挠国事那时将曾公付吏部考察，黜为陕西庆州知州陕西巡按御史宋盘就是学士蔡攸之妇兄也
太史阴令盘就劾其私事，逮其家人，煅炼成狱将孝序除名，窜于岭表，以报其仇
然，《金瓶梅词话》叙事的基本方法是假宋写明，就像《红楼梦》的叙事谋略是真事隐去，假语村言一样
换言之，曾孝序这个形象是假宋代曾孝序的事(如借蔡京事一样)写明代某位官吏那么是写明代那位官吏呢？
小说中的曾孝序的官职是巡按御史(所指何人，往往从官衔上提供暗示或线索)而山东巡安御史人品经历、命运与曾孝序相近者，便是曾铣
曾铣，字子重，江都人自为诸生，以才自豪嘉靖八年成进士，授长乐知县
征为御史，巡按辽东，……全辽大定擢铣大理寺丞，迁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俺答数入内地，铣请筑临清外城工毕，进副都御史居三年，改抚山西经岁寇不犯边
朝廷以为功，进兵部侍郎巡抚如故二十五年夏，以原官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寇十万余骑，由宁塞营入，大掠延安、庆阳境铣率兵数千驻塞门，而遣前参将李珍捣寇巢，于马梁山阴斩首百余级
寇闻之始遁捷奏，赉银币既而寇屡入，游击高极死焉副总兵萧汉败绩铣疏诸将罪，治如律
时套寇牧进塞，零骑往来，居民不敢樵采铣方筑塞，虑为所扰，乃选锐卒击之，寇稍北间以轻骑入掠，铣复率诸军驱之远徙参将李珍及韩钦功为多，诏增铣俸一级，赐银币有加……念寇居河套，久为中国患
上疏曰：贼据河套，侵扰边鄙将百年，孝宗欲复而不能，武宗欲征而不果，使吉囊据为巢穴出套则寇宣大三关，以震畿辅；入套则寇延宁甘固，以扰关中深山大川，势顾在敌而不在我封疆之臣曾无有以收复为陛下言者，盖军兴重务也，小有挫失，媒孽踵至鼎镌刀锯，面背森然臣非不知兵凶战危，而枕戈汗马切齿痛心有日矣
……帝为责让诸巡抚，……意与铣同铣遂合诸臣条上方略十八事已，又献营阵八图，并优旨下廷议廷臣见上意向铣，一如铣言
帝忽出手诏，谕辅臣曰：今逐套贼，师果有名否？兵食果有余，成功可必否？一铣何足言，如生民荼毒何？
初，铣建议时，辅臣夏言欲倚以成大功，主之甚力及是，大骇请帝自裁断帝命刊手诏，遍给与议诸臣，时严嵩方与言有隙，欲因以倾言，乃极言套必不可复，阴诋言，故引罪乞罢，以激帝怒旋复显攻言，谓：向拟旨褒铣，臣皆不预闻兵部尚书王以旂会廷臣覆奏，遂尽反前说，言套不可复
帝乃遣官逮铣……帝必欲依正条，当铣交结近侍律斩妻子流二千里，即日行刑铣既死，言亦坐斩
曾铣为巡抚，屡立军功，得帝奖励，于是欲收复河套而建大功，结果遭到奸臣严嵩等陷害，最终妻儿流放，自己身死
然而，《金瓶梅》中所写曾孝序事，既与宋史中的曾孝序不一样，也与明史中的曾铣有一定差异
差就差在增添了家庭的故事：陷害曾孝序的除了蔡京外，还有陕西巡按宋盘，他正是蔡京儿子辈——儿媳的哥哥
于是蔡京密令这位儿子辈的人陷害曾公陷害的方法是劾其私事，逮其家人，煅炼成狱
那么这段加上去的故事，用意何在？也是以此事暗指明代的另一位大臣这位大臣何许人也？
也许是地位经历与两位曾公相似的人，也是山东巡抚，他竟出现于《临清州志》，是与曾公一样建新临清城的王忬
他也是山东巡抚，也是一位军功显赫的人物，也是一位受严嵩陷害的清官而所加故事恰与王忬家故事相近这位王忬恰与曾铣在同一列传(《明史》列传第九十二卷)中
部臣言：蓟镇额兵多缺，宜察补乃遣郎中唐顺之往核还奏：额兵九万有奇，今惟五万七千，又皆羸老忬与总兵官安、巡抚马珮及诸将袁正等俱宜按治乃降忬俸二级
帝因问嵩：边兵入卫，旧制乎？嵩曰：祖宗时无调边兵入内地者正德中，刘六猖獗，始调许泰、郤永领边兵讨贼庚戌之变，仇鸾选边兵十八支护陵京，未用，以守蓟镇至何栋始借两支防守忬始尽调边兵守要害，去岁又征全辽士马入关，致寇乘虚入犯，辽左一空若年复一年调发不已，岂惟糜饷，更有他忧
帝由是恶忬甚……至五月(嘉靖三十八年)，辂复劾忬失策者三，可罪者四，遂命逮忬及中军游击张伦下诏狱刑部论忬戍边
帝手批曰：诸将皆斩，主军令者顾得附轻典耶？改论斩明年冬竟死西市忬才本通敏，其骤拜都御史，及屡更督抚也，皆帝特简，所建请无不从为总督数以败闻，由是渐失宠
既有言不练主兵者，益大患谓：忬怠事负我嵩雅不悦忬，而忬子世贞复用口语积失欢于嵩子世蕃严氏客又数以世贞家琐事构于嵩父子杨继盛之死，世贞又经纪其丧嵩父子大恨滦河变闻，遂得行其计
王忬之死，一是因自己谋划有误而遭兵败，更要紧的是得罪于严嵩父子，严嵩告讦于帝，指令干儿子唐顺之等弹劾王忬
而所以得罪严嵩，又是由于严氏客数以世贞家琐事抅于嵩父子
这与《金瓶梅》所写太史阴令盘就劾其私事，逮其家人，煅炼成狱完全吻合
世贞家琐事或私事又是什么？后来流传的传家宝(一幅画或一只玉杯等)故事，当由此起
由以上分析，我们发现《金瓶梅》中所写与蔡京不和的忠臣曾孝序的故事，不单是他一人的故事，而是包含着任职山东的两位巡抚曾铣和王忬的故事内容，正是这三个人的遭际、命运组合成了曾孝序的形象而这三个人物在三个方面有惊人的相似
而这个奸相无论是否假宋代的蔡京，都指向一人，即明代四凶之首的奸相严嵩
可见，《金瓶梅词话》中所描写的山东巡按御史曾孝序的故事，实则由三个人物的故事构成，即借宋代山东巡抚曾孝序的故事写明代的山东巡抚曾铣，而曾铣故事背后隐藏着另一位山东巡抚王忬遭害的故事
而隐藏着的王忬故事才是作者写曾孝序形象的真正本意所在
对这一分析，我们还可以找到几个旁证如小说用深笔痛刺严嵩广纳干儿义子事又如西门庆欺骗宋惠莲陷害来旺事等
《临清州志》中的不小地名都被写入小说《金瓶梅》如砖厂、钞关、玉皇庙、宴公庙、竹杆巷等其中最突出的标志是临清钞关
但是，临清钞关与清河县的关系，特别是空间距离，在前八十回与后二十回的描写是大不一样的
一个是从钞关纳税后，还要走一天的旱路方到临清而后二十回，钞关与清河则近在咫尺了
仅这一点就表明，前八十回与后二十回所写的清河不是一个地方
前八十回为大清河上游流经的山东东平县，后二十回为清河(清凉江)流经的河北清河县或隔河相望的临清州
《词话》作者为我们判定清河县的地理位置提供了两个地理方位参照坐标：东昌府与临清州
凡从京城来山东的官吏都乘船沿运河南下，过东昌府而后，东平府与驻清河县的官吏西北行到新河口迎接
由此可知，清河县位于东昌府南，在东平府附近凡自南方贩货北上的船只经过东昌府后，到临清钞关纳税，再转陆路向西北约行一日路程到清河
可见，这个清河县是位于临清西北的直隶广平府清河县这样，书中便出现了两个清河，一在今河北，一在今山东，两县南北相距三百多里
值得注意的是临清钞关之名在第四十七回苗青杀主后才出现
其一隶属山东省东平府，且与东平府驻地相距不远，往返约有半日路程
在第四十七——八十回的三十四回篇幅中，临清州虽出现过4次，但地理显示较模糊
随着西门庆与京官和地方官的频繁交往，前四十六回所规定的清河县地理位置的特征在这几回书中表现得愈来愈清楚了
县城周围的地理环境也愈加具体明朗，如新河口、永福寺、玉皇庙、砖厂、西门氏祖坟等
自清河县县城至京城、东昌府、兖州府、济宁府的行程距离并不能叙述得准确
人物活动的地理中心主要仍是东平府附近的清河县(大清河流经的东平府东平县)
然而到八十回以后的二十回文字里，东昌府、东平府消失了，阳谷县、郓王府也隐于幕后了
位于东昌府南100多里处的新河口也突然飞到了东昌府北100多里外的临清，处于清河县县城之西运河之东岸作为迎送客人滞留所的永福寺，也越位到城南西门庆祖坟旁
相反，临清的地理环境描述得具体、细密多了出现了广济桥、宴公庙、谢家酒楼等
清河至临清的路线、里程写得很真切，从而愈加使人深信清河县为直隶广平府清河县
由于小说的主人公由西门庆变为陈经济，人物活动的地理背景也由清河县渐渐东移至临清，并不时地出现临清、清河混为一处的现象
总之，最后二十回故事发生地由山东东平县移至河北清河和山东临清
我原以为《金瓶梅》一百回为一人所写，写作及完成时间也自然一样，即自万历九年至十八年⑦
然读《临清州志》发现了新的材料，这些材料证明这部书完成于两个时间段
临清自明景泰建城初，原有守备分驻，至万历二十年，山东巡抚题设参将一员，分守济、兖、东次年协谋知州孙良学建署于广济门外二十四年复改为守备，后参、守间置崇祯戊寅，改为镇，莅以总兵，又设城守游击一员，兵一千名
这段文字对于临清兵防官员设置的变化讲得很清楚，万历二十年前只设守备，万历二十至二十四年，设参将一员，二十四年后，守备和参将间置
而这种设置是山东巡抚的事，也是山东一省的制度，所以不只是临清一州故而由《临清州志》提供的信息也可推断《金瓶梅》的成书年代
由于《金瓶梅》的核心人物西门庆是个武官，所交往官吏也有不少武官，但他们的官衔在前八十回中，只有守备及所属的千户、团练、都监、指挥等，却没见参将职衔
而到了第一百回，却突然出现了参将的职衔名这一回写吴月娘带着小玉与儿子孝哥，来到永福寺，夜间吴月娘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带着孝哥去找云离守(西门庆十兄弟之一)，
不料月娘睡得正熟，一灵真性，同吴二舅众男女，身带着一百颗胡珠，一柄宝石绦环，前往济南府，投奔亲家云离守那里避兵，就与孝哥完成亲事
一路饥食渴饮夜住晓行到于济南府，问一老人：云参将住所在于何处老人指道：此去二里余地，名灵壁寨一边临河，一边是山这灵壁寨就在城上屯聚有一千人马云参将就在那里做知寨月娘五口儿到寨门，通报进去云参将听见月娘远亲来了，一见如故
而在第七十六回，云离守升迁后去拜访兄长西门庆，书中写道：
只见云离守穿着青纻丝补服员领，冠冕着，腰系金带，后面伴当抬着礼物，先递上礼贴，与西门庆观看上写：‘新袭职山东清河右卫指挥同知门下生云离守顿首百拜’
其官职是右卫指挥同知，官位在守备之下到了一百回变成了参将即小说前九十九回，只写守备(守备府周守备)及其下属，而无一处出现参将的职衔和做参将的人
说明其成书时山东尚无参将官职的设置，而这一时间，依据州志所载，为万历二十年前
第一百回写云离守为参将，参将的官职出现，说明写此书时，山东已设置了参将的武官
而州志记载设置参将武官的时间为万历二十年至二十四年，故知，这第一百回的成书时间当在万历二十年或更晚
也许有人会说，你不是多次写文章论证《金瓶梅》写于万历九年到万历十八年间吗？怎么现在又说是万历二十年之后呢？
我的回答很简单，《金瓶梅》不是出于一个人的手笔，大体说来，前八十回为一个所写，后二十回为另一个所写⑧
证据有三个，一是《金瓶梅词话》前八十回所写武官只有守备、都监、团练一类的武职，而从未出现过参将，第一百回出现了参将的称谓
这说明至少第一百回(很可能是八十回至一百回)写于万历二十年以后
第二个证据是《金瓶梅》中写了两个清河，前八十回为山东省东平府东平县，后二十回为河北的清河与山东的临清
这说明作者所熟悉的和心里所构想故事发生的核心地理位置大不相同
如果作者在一部书中所写的故事空间是流动的，像《三国演义》、《西游记》那样，那么空间的变化便不能作为论证作者变换的依据
如果一部小说的空间叙事是固定不变的核心发散叙事空间，像《金瓶梅》、《红楼梦》、《歧路灯》一样，那么核心空间的名同地不同，则与作者熟悉的地理空间不同有关，
所以，核心空间的变化则可以作为论证作者变换的依据，《金瓶梅》就是后者，正因前八十回与后二十回的故事发生的核心空间发生了地名相同而实地相差三百里的转移，所以我认为很可能不是一个作者
第三个证据是《金瓶梅词话》第一百回的回末词(实为诗)告诉我们后来的作者不是前面的作者词曰：
闲阅遗书思惘然，谁阅？谁思？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作者，一种是读者
读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读者写得词怎么可能进入书的正文呢？能进人小说正文中的文字的作者只有两种人：作者、评点者
万历年间出现的《金瓶梅词话》没有评点，而这首词更不是评点文字，所以它只能是这部词话的作者
如果是作者在闲阅，在深思，那么他说自己阅的书是遗书，就意味着作者曾看到前人写的《金瓶梅》，作者看到前人写的《金瓶梅》，不就说明一本《金瓶梅》已存在，而且那本书的作者也已存在了吗？
这样一来，《金瓶梅词话》的作者至少⑨是4人：前八十回中的七十五回为一人所写，后二十回可能为另一人所写；五十三——五十七回为两个陋儒所补⑩
总之，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发现《临清州志》与《金瓶梅词话》有着如下的密切关系：
王世贞的父亲王忬在任山东巡抚都御史的近三个月里，修建了临清新城上的32座敌台
王世贞曾多次到过临清，留下了他游历临清的诗篇《金瓶梅词话》中所写的清官曾孝序形象，实糅合了明代巡抚曾铣的事迹，而更真的用意则影写另一位明代山东巡抚王忬被害事
这两种关系都进一步说明王世贞家事与《金瓶梅》的密切关系，为《金瓶梅》作者研究提供了新的史料
其次，《临清州志》所提供的武官官职设置的演变和临清州城的钞关、寺庙、街道等建筑，证明《金瓶梅词话》前九十九回(很可能是前八十回)成书于万历十八年前，而第一百回(很可能是后二十回)写于万历二十年后
前八十回的叙事核心空间为山东省东平府东平县，后二十回却移至300里外的临清州说明《金瓶梅词话》不是出于一人之手
①王忬正月受命出任山东，至三月方成行，证据有二：其一《明实录》，是年正月，命王忬以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讲的是正月其二，《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九十八，《先考思质府君行状》：壬子春三月，府君用原官巡抚山东讲的是三月以上参照郑利华先生《王世贞年谱》第67页，复旦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
②清乾隆十四年临清州知州王俊主修《临清州志》卷十一风俗志
③清乾隆十四年临清州知州王俊主修《临清州志》卷十古迹志
⑤见王世贞《弇州山人四部稿》卷六十四《谢茂秦集序》又见《戊辰三郡稿·寄谢茂秦》
⑥见王世贞《弇州山人四部稿》卷四十二《闻谢茂秦客死魏都，寄诗挽之》：如闻邺下仰风流，蹩躄谁令走魏州？老去一编文足，病来孤枕客星愁江湖气尽无芒履，妻子情偏有蒯缑
⑦参见拙文《王世贞与<金瓶梅>的著作权》，《河北师大学报》(哲社版)2003年第4期
⑧见拙文《<金瓶梅>成书新证》，《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01年第3期又见《〈金瓶梅词话〉货币流通质态与成书年代补证》，《文学遗产》2006年第3期到底后面从哪一回补写的，第七十九回，抑或第八十回，还是其他哪一回？这需专门另撰文分析说明，在没有细心分析论证前，先采用前八十回、后二十回的大概说法
⑨说至少的意思是，西门庆死后的二十一回，究竟补写者是几个，至少是一人，或多于一人关于前一作者写至哪回，补写是从哪回开始的，补写者为几个？皆非本文讨论的范围，待另撰文探讨
⑩参见拙著《<金>学考论》第五章《第53~57回探原》，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135~153页
文章作者单位：上海交通大学
刊于《金瓶梅研究》第九辑，2009，齐鲁书社出版转发请注明出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