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童下去,少頃回來,悄悄走到應伯爵前,伸手抹應伯爵一臉粉
西門慶見狀偷笑,地上揀起一個草圈兒,悄悄從後邊弄在應伯爵頭上
潘金蓮和孟玉樓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笑罵道:賊囚根子!到明日死了也沒罪了,把醜都出盡了
西門慶進門,平安前稟:今日東昌府下文書快手,往東京歸時順便捎來一封書帕,說是太師爺府裏翟大爹寄與爹的,小的接過交進大娘房裏去了那人明日午後來討回書
久仰山鬥,未接豐標,屢屢厚情,感愧何盡!前蒙馳諭,生銘刻在心,凡百於老爺左右,無不盡力扶持
所有小事,曾托盛價煩瀆,想已為我處之矣今因鴻便,薄具帖金十兩奉賀,兼候起居伏望俯賜回音,生不勝感激之至!
外:新狀元蔡一泉,乃老爺之假子,奉敕回籍省視,道經貴處,仍望留之至飯,彼亦不敢有忘也
西門慶一拍腦門:嗐,你看我這個腦子,竟忘得一乾二淨!趕快叫小廝叫媒人去!
東京太師老爺府裏翟管家,前些日來保離京回時托捎書來,說無子,央我這裏替他尋個女子,不拘貧富,不限財禮,只要好的,他只圖生育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591.html
妝奩財禮,該使多少,叫我開了去,他一一還我,往後他在老爺面前,一力扶持我做官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591.html
你看我,近日一直忙著上任應酬,七事八事,竟把這事全忘到腦後去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591.html
今日他大老遠叫人捎書來,問尋的親事怎樣了,還寄了十兩折禮銀子賀我,明日差人就來討回書,你叫我怎麼回答他?這豈不讓他怪死我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591.html
吳月娘:這兩三個月,你早做什麼了?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西門慶:趕緊去叫媒人,你吩咐她,好歹上緊給他快尋一個,不拘大小人家,只要好女兒,或十五六,或十七八皆可,該多少財禮,我這裏給他
西門慶:要麼,李大姐房裏的繡春,倒生得好模樣兒,把與他去吧!
我說你真是個火燎腿行貨子!人家央你一場,總得替他看個真正女子去才好!那丫頭是你收用過的,怎好再打發去的?你替他真正當個事幹,他到明日才會真正替你出力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591.html
吳月娘:這又比不得買東西,拿了銀子上街一買就來,一戶人家真正閨門女子,得等著媒人慢慢尋摸著來
虧你還斷事!這些勾當兒,便不會打發人?等那人明日來,你多給他些盤纏,寫書回翟管家只說女子尋好了,只是衣服妝奩未辦,等待幾日方能辦妥……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591.html
差人送走打發去了,這裏多叫媒人多路替他去尋也不遲此一舉兩得其便,方幹得出好事,也不辜負人家托你一場!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591.html
翟謙對新科狀元蔡蘊蔡一泉:清河縣有老爺門下一個西門千戶,乃是大巨家,富而好禮亦是老爺抬舉,現做理刑官你途經到了他那裏,他必然厚待
下書人停頓了一下,接著道:小的來時翟爹交待讓對你說,只怕蔡老爹回鄉一時缺少盤纏,煩老爹這裏多少借與他,來日寫書,翟爹那裏如數補還
下書人酒足飯飽,接過回書放好,告辭正欲離去,西門慶喚其回,又送五兩盤纏
來保奉西門慶命趕到運河新河口,佇立岸邊,等待途經此地奉旨省親的新科狀元蔡蘊
船靠岸邊停穩,來保持西門慶拜帖上船拜見蔡狀元和安進士
來保款待蔡安二位用膳,一桌酒席豐盛,酒面,雞鵝,各色時鮮小菜……
次日,蔡狀元、安進士官袍烏紗,冠冕齊整,驅馬信步進城,前往西門府,拜會西門慶
蔡蘊封禮一端絹帕、一部書和一雙雲履,安枕亦封書帕各一、四袋芽茶、四柄杭扇,二人先投拜帖進去
蔡蘊拱手欠身道:京師翟雲峰,甚是稱道賢公閥閱名家,清河巨族久仰德望,未曾識荊,今得晉拜堂下,為幸多矣!
西門慶:不敢!昨日雲峰書來,具道二位先生華輈下臨,理當迎接,奈公事所羈,望乞寬恕
蔡蘊:學生本貫滁州之匡廬人也,賤號一泉,僥倖狀元,官拜秘書正字,奉旨省親
安枕:學生乃浙江錢塘縣人氏,賤號鳳山,見除工部觀政,亦給假還鄉續親
禁不住蔡蘊、安枕詢之再三,西門慶方道:學生賤號四泉,累蒙蔡老爺抬舉,雲峰扶持,襲錦衣千戶之職,見任理刑,實為不稱
蔡蘊:學生歸心匆匆,行舟在岸,就要回去既見尊顏,又不遽舍,奈何奈何?
西門慶:蒙二公不棄蝸居,伏乞暫駐文旆,少留一飯,以盡芹獻之情
蔡蘊:既是雅情,學生領命一面脫去衣服,二人坐下,左右又換了一道茶上來
蔡蘊舉目瞻顧,但見園池臺館,參差錯落,花木深秀,一望無際……不禁心中歡喜,極口稱羨曰:誠乃蓬瀛也!
西門慶聽罷暗笑,轉頭命小廝抬過棋桌,與蔡、安二位下棋
對弈不時,西門慶對蔡安二位:今日有幾個戲子在此伺候,二位先生可有雅興?
其中一個戲子道:小的妝生,叫苟子孝那一個妝旦的叫周順那一個是貼旦叫袁琰那一個裝小生的叫胡糙
大廳正面設兩席,蔡狀元、安進士居上,西門慶下邊主位相陪
一折唱畢,安進士看見書童扮裝小旦,便問:這個戲子哪里來?
安進士點頭:此子絕妙而無以加矣!於是叫上來,賞他酒吃
伴隨響遏行雲的高亢聲腔,蔡狀元不禁陶醉其中,頷首晃腦,擊節叩指
書童:此是《畫眉序》,小的記得深吸一口氣,放聲高歌:
安進士大喜,拉過書童,兩人一遞一口吃酒,全然忘卻周遭人等
良久,蔡安二人酒酣興盡,醉意朦朧,西門慶陪二人複遊花園
西門慶令小廝拿來兩個桌盒,依次擺開,共三十樣全是細巧果品,鮮物美饌
蔡狀元:學生們初會,不當深擾潭府,天色晚了,告辭吧
西門慶:如今就門外去也晚了不如先生將手下從者只留一二人答應,其餘都吩咐回去,明日來接,庶可兩盡其情
蔡、安二人卷棚內下棋,吃果品點心,品美茗佳釀,戲子們席側又唱了幾折
蔡狀元時而顯得心神不寧:想到求西門慶盤費事,西門慶至此尚未主動吐口,自己先張嘴,內心總有些蹭蹬忐忑,覺似有失當朝新科狀元體面
天色向晚,四個戲子唱完一曲,西門慶與了賞錢,打發去了
趁安進士沒在跟前,蔡狀元趕緊拉住西門慶低聲說:學生此去回鄉省親,路費缺少
西門慶略一怔,隨即笑答:不勞先生吩咐,雲峰既囑,學生豈敢不領?
蔡、安二人進入雪洞,但見裏面暖騰騰掌著燈燭,小琴桌上早已陳設果酌之類,床榻香薰,琴書瀟灑
西門慶陪二人落座重新開飲,書童在旁歌唱,燭光搖曳,燈影朦朧……不禁令人頓生人生如夢,不知今兮何夕,恍若置身世外仙境之感
書童一曲歌罷,蔡狀元問:大官,你可會唱‘紅入仙桃’?
安進士喜不自勝,對西門慶連聲誇讚:此子可愛!此子可愛!一仰脖將杯中酒一吸而飲之
蔡狀元喜出望外,但仍裝模作樣,固辭再三:但假十數金足矣,何勞如此太多,又蒙厚腆!
西門慶:些須微贐,表情而已先生榮歸續親,在下少助一茶之需
蔡狀元春風滿面且信誓旦旦地:生輩此去,暫違臺教,不日旋京,倘得寸進,自當圖報
安進士似乎有些戀戀不捨:今日相別,何年再得奉接尊顏?
西門慶:學生蝸居屈尊,多有褻慢,幸惟情恕!本當遠送,無奈官守在身,先此告過
馮媽媽:尋到了!小名愛姐,休說俺們人見人愛,就是你老人家見了,保准愛得不知怎麼樣哩!
嗐—— 你看這風媽媽子!我平白要她做什麼?家裏放著的還少?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591.html
實對你說了吧,此是東京蔡太師老爺府裏大管家翟爹,要做二房,圖生長,托我替他尋你若替他辦成,少不了你的好處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591.html
西門慶:既是他家女兒,你去和她娘老子說了,若肯了,討個帖兒,來宅內回我話
馮媽媽呈帖給西門慶:我把你老人家的話對他老子說了,他說:‘大爹如能看中,也是孩兒的造化了,只是家中貧寒,沒些備辦’
你對他說:不費他一絲兒東西,凡一應衣服首飾妝奩箱櫃等件,我這裏都為他備辦齊整,還與他二十兩財禮,叫他家只備辦女孩兒的鞋腳就是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591.html
走時還要叫她老子送她一起到東京去,比不得只是讓她做房裏人,翟管家要圖她生長,做娘子,難得生下個一男半女,也不愁個大富貴
馮媽媽:他那裏請問,你老人家什麼時候過去看看,他好預備
西門慶:既然他已應允,明日我就過去看看吧你對他說休要預備什麼,我只吃鐘清茶就起身
我兒,你當家的不恁的說,我敢來哄你不成?他家中人來人去沒個消停的時候,明日他衙門中散了過來,看了就起身,只吃一鐘茶,叫你啥都不要預備
晚間,韓道國歸家,夫妻商議,喜不自勝,房中笑語傳出不斷
次日早起,韓道國高井上叫了一擔甜水,買了細饌果仁、時令小吃放家由王六兒整置,不一時馮媽媽來到,下廚幫忙攛掇
韓道國看看安排停當,丟下老婆在家迎候西門慶,自己仍回獅子街絨線鋪裏照常上班
王六兒對鏡梳扮,豔妝濃抹,洗手剔甲,揩抹杯盞乾淨,剝下果仁,頓下好茶等候
西門慶帶玳安、琴童兩個跟隨,徑至韓道國家門前,下馬進去
西門慶不看愛姐,上下打量王六兒,見她生得長挑身材,紫膛色瓜子臉,描得水髩長長,上穿紫綾襖兒、玄色緞金比甲,玉色裙子,下邊露出尖趫趫兩只小腳兒……心中暗道:原來韓道國有這麼一個婦人在家,怪不得前些日那起光棍想鬼混她!
再看她女孩兒,生得一表人物,暗道:她娘母既如此出眾,女兒哪能差了?
西門慶令玳安氈包中取出錦帕二方,金戒指四個,白銀二十兩交與娘倆
西門慶對王六兒:遲兩日,接你女兒到我宅裏,給她裁衣服這些銀子,你家中替她做些鞋腳吧
王六兒連忙又磕下頭去:俺們頭頂腳踏都是大爹的,孩子的事又叫大爹費心,俺兩口兒就殺身也難報大爹!
王六兒:他早晨說了話,就往鋪子裏去了明日叫他往宅裏給爹磕頭去!
西門慶又請來清河名裁趙裁,為韓愛姐做了兩套織金紗緞衣服、一件大紅妝花緞子袍兒
西門慶又為她買了半副嫁妝:描金箱籠、鑒妝、鏡架、盒罐、銅錫盆、淨桶、火架等件
縣衙四名捕快高手和兩名排軍隨身執袋弓箭一路緊隨車轎護行……
西門慶給馮媽媽一兩銀子:前日韓夥計孩子的事有勞你,這一兩銀子你買布穿吧
馮媽媽:老身最近哪一日不到她那邊與她做伴?自從女兒嫁出,她官兒又陪往東京,空落落家中無人,整哭了兩三日,這些日才緩下些兒來
她說,孩子的事多虧了爹,問我:‘爹曾與你些辛苦錢兒沒有?’
我便說:‘他老人家事忙,我連日也不曾去,隨他老人家多少給我些個,我敢爭?’她就許我等她官兒回來重重謝我哩
見左右無人,西門慶近前悄聲在婆子耳邊道:你閑了去她那裏,瞅機會就說我托你轉告她,閑中我要到她那裏坐半日,看她肯不肯?我明日來討回話
你老人家,坐家的女兒偷皮匠——逢著的就上剛一鍬撅出個金娃娃,這會兒又要尋她的娘母兒哩!
好好好,待晚些時,老身慢慢皮著臉對她說爹,你還不知這婦人,她是咱後街宰牲口王屠的妹子,排行叫六姐,屬蛇的,二十九歲了,雖整日打扮得風騷喬樣,但除她小叔,倒真還未曾見過她輸身
你老人家明日來,等我問她,討個話兒回你
王六兒開門,讓進馮媽媽屋裏坐下:剛才我做的熱飯,炒麵筋兒,你吃些
你看我恁苦!有我那冤家,靠定了他,現今他去了,弄得這屋裏空落落的,件件都得我親歷親為
弄得我鼻兒烏,嘴兒黑,哪還有個人模樣?倒不如他死了,扯斷腸子罷了似這般遠離家鄉去了,你叫我這心怎麼放得下來?
急切要見他一見,也不能夠!說著,眼淚撲簌簌下來
唉——說不得了!自古養兒人家熱騰騰,養女人家冷清清,就是長一百歲,少不得也是人家的
你如今這等抱怨,到明日,你家姐姐到府裏腳硬,生下一男半女,你兩口子受用,就不說我老身了
王六兒:大人家的營生,三層大,兩層小,知道怎樣的?等她長進了,我們不知哪里曬牙摣骨去了!
馮媽媽:怎的這般說!你們姐姐,比哪個不聰明伶俐,愁針指女工不精?各人自有裙帶衣食,你替她愁?
馮媽媽:我們說個傻話兒,你家官人不在,前後恁空落落的,你晚夕一人不害怕麼?
王六兒:你還說哩,都是你弄得我,肯晚夕過來和我做個伴兒?
馮媽媽:只怕我一時來不成,我舉保個人兒來與你做伴兒,你一準喜歡!肯不肯?
剧本作者单位:徐州市图书馆
该剧本已由新加坡南洋出版社全本刊出,欲购者可直接与作者联系
作者電郵:tanmaowa@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