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春燕:《金瓶梅》戏曲演出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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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中描写了大量的戏曲活动,援引了许多的剧目、曲文,这些戏曲描写及文本援用,不仅使作品通俗、生动,丰富了作品的艺术特色,
而且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与民俗价值,同时对于了解和考察明中叶的戏曲发展,都有十分重大的实际意义
一、《金瓶梅》中的戏曲演出
金瓶梅》中的戏曲演出十分丰富,展示了明中叶戏曲演出的原生态,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1.演出的剧目众多
在《金瓶梅》中演出或关涉到的剧目,从院本到杂剧、戏文、传奇、木偶戏等,计有《西厢记》、《王月英元夜留鞋记》、《秋胡戏妻》、《张生煮海》、《抱妆盒》、《铁拐李》、《两世姻缘》、《倩女离魂》、《风云会》、《世间配偶》、《韩湘子引度升仙会》、《小天香半夜朝元》、《香囊记》、《玉环记》、《刘智远红袍记》、《裴晋公还带记》、《四节记》、《双忠记》、《南西厢记》、《彩楼记》、《琵琶记》、《宝剑记》、《韩文公雪拥蓝关》、《杀狗记》、《请王勃》等
从《金瓶梅》所选取的剧目看,大多是当时流行的,市民熟悉的戏曲作品,这样增强了小说的生活气息和时代色彩
2.出现场合十分普遍
《金瓶梅》是一部反映市民日常生活的世情小说,围绕西门庆的家庭生活,以极其细腻地笔法展现了明代中叶的市民生活图景,其中涉及官场交结、亲友聚会、婚丧嫁娶、过节庆寿、生子开店等等诸多场合
在这些场合中,戏曲演出都是重要的娱乐佐欢手段,几乎达到了无曲不成席的地步
3.演出形式十分多样
在《金瓶梅》中对戏曲演出的描绘及引用,有的只是点明了剧目,一笔带过,但也有很多地方,着力敷演了演出情景,使我们看到了当时戏曲演出的各种真实场面,包括戏班、演出时间、演出方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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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中的戏班,主要有三种:教坊、职业戏班和家乐
教坊的出现,一般是在宴请上司以及官场应酬等较为重大的场合,如七十五回宋御史在西门庆家设宴招待巡抚侯蒙,本府出票拨了两院三十名官身乐人,两员伶官,四名俳长,领着来西门庆宅中答应,主要演出队舞,笑乐院本,及《裴晋公还带记》之类的大戏
职业戏班主要有苏州戏班及海盐子弟三十六回西门庆宴请蔡状元、安进士,叫的是苏州戏子,有一生、一旦、一贴旦、一小生四人,席间先后演唱了《香囊记》、《玉环记》;而在李瓶儿的丧礼上,演出的则是海盐子弟,连续演出了两晚
在《金瓶梅》中,何太监、王皇亲和蔡太师府中都蓄有家乐
何太监府中教了十二名吹打的小厮,两个师傅;规模更大一些的便是王皇亲的家班,四十二回中西门庆因正月十五宴请周守备娘子、荆都监母亲等众堂客过元宵节,请了王皇亲家二十名小厮唱戏,挑了箱子来,有两名师傅领着;
规模排场最大的当属蔡太师府中家班,西门庆结交权贵,趋炎附势,通过蔡府管家翟谦搭上了蔡太师,特意为蔡太师上寿,当他随翟谦进了大门后,隐隐听到鼓乐之声,
原来是老爷教的女乐,一班共二十四人,也晓得天魔舞、霓裳舞、观音舞,凡老爷早膳、中饭、夜燕都是奏的
西门庆家中也蓄养了一个家班,由潘金莲房中的春梅、吴月娘房中的玉箫、李瓶儿房中的迎春、孟玉楼房中的兰香四个丫头组成,请了乐工李铭教弹唱,春梅学琵琶,玉箫学筝,迎春学弦子,兰香学胡琴,其规模较小,远不及王皇亲、蔡大师府中的家班
《金瓶梅》中的戏曲演出,一般安排在午后,尤以夜间更为常见,如三十二回从午后开始演出《韩湘子升仙记》,演了四折饮酒至晚方散
六十三回,李瓶儿死后,晚夕,亲朋伙计来伴宿,叫了一起海盐子弟搬演戏文,演出《玉环记》,第一天晚上,演到三更,戏还未了,西门庆吩咐拣着热闹处唱,直到五更时分,竟是一夜,
第二天晚上又将做不完的折数,一一紧做慢唱,都搬演出来,众人坐到三更时分,搬戏已完
《金瓶梅》中所写的戏曲演出,多是厅堂演出,在四十二回、四十三回、六十三回等处都写到,西门庆府演戏时皆以前厅为戏场,厢记为戏房,阶下设鼓乐
同时在演出过程中,还往往穿插其他节目,如杂耍、百戏、队舞、吹打弹唱、清唱、清吹等,如:二十回乐人撮弄杂耍回数,就是笑乐院本,下去,李铭、吴惠两个小优上来弹唱,间着清吹
五十八回先是杂耍百戏,吹打弹唱,队舞吊罢,做了笑乐院本
此外,在《金瓶梅》中的戏曲演出,不仅演出全本,也有大量的折子戏演出,如六十五回,两司八府官员借西门庆宅宴请六黄太尉,搬演《裴晋公还带记》一折,七十四回蔡九知县府让戏子演《双忠记》两折,七十六回也是搬演《裴晋公还带记》一折等
传奇戏曲大都体制过长,使得伶人搬演困难,观众观赏难以坚持,洪昇在《长生殿·例言》中言道:伶人苦于繁长难演,
因而在戏曲舞台上便出现了缩长为短的小本戏,以及折子戏的日渐普及,也就直接导致了嘉靖后,特别是在万历剧坛上散出戏曲选本大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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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戏曲演出在社会生活中的功能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694.html
1.戏曲成为当时日常生活的一种主要的娱乐方式,是享乐生活的主要组成部分
《金瓶梅》的世界是一个纵情声色、莺歌燕舞的世界,社会各阶层的人物都表现出对金钱和物欲不知满足的追求,人情以放荡为快,世风以侈靡为高,
以西门庆为中心,上至达官显贵、公侯缙绅,如蔡太师、朱太尉,下至帮闲篾片、仆役走卒,如应伯爵、玳安,中有各级官吏、富商巨贾,如侯巡府、宋御史,都沉浸在各色以戏曲为主要内容的娱情生活之中
如官哥满月,西门庆摆喜筵庆贺,请了教坊司在席间搬演了笑乐院本《请王勃》(三十一回);李瓶儿首七期间,西门庆请了海盐子弟连续两晚搬演《玉环记》
戏曲已经融入百姓的生活,婚丧嫁娶、生子过寿、衣食住行等都要唱戏、演戏,而随着戏曲的演出,许多剧目已经广为传唱,为百姓耳熟能详如二十一回写道:
止是吴月娘同众姊妹陪西门庆掷骰猜枚行令
轮到月娘跟前,月娘道:既要我行令,照依牌谱上饮酒:一个牌儿名,两个骨牌,合《西厢》一句
月娘先说了:掷个六娘子,醉杨妃,落了八珠环,游丝儿抓住荼蘼架不犯
该西门庆掷,说:虞美人,见楚汉争锋,伤了正马军,只听见耳边金鼓连天震果然是个正马军,吃了一杯
该李娇儿,说:水仙子,因二士入桃源,惊散了花开蝶满枝,只做了落红满地胭脂冷不遇
次该金莲掷,说道:鲍老儿,临老入花丛,坏了三纲五常,问他个非奸做贼拿果然是个三纲五常,吃了一杯
轮该李瓶儿掷,说:端正好,搭梯望月,等到春分昼夜停,那时节隔墙儿险化做望夫山不遇
该孙雪娥,说:麻郎儿,见群鸦打凤,绊住了折脚雁,好教我两下里做人难不遇
落后该玉楼完令,说道:念奴娇,醉扶定四红沉,拖着锦裙襕,得多少春风夜月销金帐正掷个四红沉
月娘满令,叫小王:斟酒与你三娘吃
这里西门庆妻妾五人,所行之酒令中都合用《西厢记》中的曲文,不仅表现了《西厢记》的普及,而且每个人所引曲文皆是匠心独运,
潘金莲的问他个非奸做贼拿,李瓶儿的那时节隔墙儿险化做望夫山,孙雪娥的好教我两下里做人难,皆符合每个人物的情况和口吻
2.戏曲演出还是人际交往中的重要手段
戏曲演出不仅是重要的娱乐生活,而且在各种人际交往中,还是一种趋炎附势、攀交权贵、迎亲结友的重要手段
宋巡按等两府官员借西门庆宅宴请六黄太尉,差拨了教坊司伶官乐工,这是承应上司,官府的公差,因而调请的是教坊司;
西门庆宴请宋御史、蔡御史,在门首搭照山彩棚,两院乐人奏乐,叫海盐戏并杂耍承应;
西门庆迎请蔡状元、安进士,请的是苏州戏子,装扮了演唱《香囊记》,这是西门庆宴请同僚官员,主要请了当时流行的海盐子弟搬演海盐腔,既合乎礼节,又不失情趣
吴月娘宴请乔亲家等重要的眷属,请的是王皇亲家一起扮戏的小厮每来扮《西厢记》
而西门庆宴请应伯爵、谢希大等人,一般是叫李铭、吴惠、郑春等小优可见,随着宴请宾客的不同,戏曲演出的规模和排场不尽相同
在戏文搬演的背后,彰显的是宾主双方不同的身份、地位、经济实力、政治力量,上演了一幕幕的权力斗争、实力较量;
在这样一次次的迎来送往中,官官勾结、官商勾结,一张张人情网、势力网悄然铺开
四十九回,西门庆宴请宋御史、蔡御史,当时哄动了东平府,抬起了清河县都说:‘巡抚老爷也认得西门大官人,来他家吃酒来了’慌得周守备、荆都监、张团练各令本哨人马,把住左右街口伺候
在享受到西门庆的尽情招待之后,满心欢喜的蔡御史,便对西门庆无比感激,表示:倘我后日有一步寸进,断不敢有辜盛德,
并很快投桃报李,当西门庆临别托其到任后,早掣取三万盐引时,蔡御史一口答应,并许诺要比别的商人早掣盐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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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史料民俗学价值
《金瓶梅》中的戏曲演出,特别是那些出现在婚丧嫁娶等民俗活动上的戏曲演出,这些描写,是当时社会生活原生态的实录,为我们保存了许多珍贵的史料
如三十一回中,为庆贺官哥满月,西门庆大摆喜筵,席间搬演了笑乐院本《请王勃》,并将该院本完整抄录,为今天研究院本提供了难得的具体实例
《金瓶梅》中还有多场海盐腔的演出,保留了大量海盐子弟的活动,如四十九回西门庆迎请宋御史、蔡御史,叫了海盐戏并杂耍承应;
六十三回李瓶儿死祭,晚夕亲朋伙计来伴宿,叫一起海盐子弟搬演戏文;
七十二回,西门庆接安主事家来人,客人特意交代:戏子用海盐的,不要这里的;
七十四回宋御史在西门庆宅请蔡知府,海盐子弟……都挑戏箱到了,蔡知府点了《双忠记》;
七十五、七十六回,宋巡抚在西门庆家摆酒迎接巡抚侯蒙,海盐子弟搬演了《裴晋公还带记》……所有这些对我们认识、了解海盐腔的流传,具有重大的意义
在南戏诸声腔中,昆山腔在万历以后逐渐后来者居上,风行天下,可是在万历以前,特别是嘉靖年间,海盐腔却是诸腔之首,传唱于大江南北
杨慎在《丹铅总承》中记:近日多尚海盐南曲,士夫禀心房之精,从婉娈之习者,风靡如一,甚者北士亦移而耽之
张牧在《笠泽随笔》中又载:万历以前,士大夫宴集,多用海盐戏文娱宾客……若用弋阳、余姚,则为不敬
顾起元亦在《客座赘语》中言道:南都万历以前,公侯、缙绅及富家……大会则用南戏,其始止二腔,一为弋阳,一为海盐
《金瓶梅》大量海盐腔的搬演,都很好地例证了以上这些记载,说明至少在嘉靖年间,海盐腔极为盛行,特别是在文人士大夫之中尤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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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金瓶梅》中戏曲描写的文本价值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694.html
《金瓶梅》中的戏曲描写,不仅再现了明中叶戏曲繁荣的景象,展现了戏曲在社会生活中的强大功能,而且是在小说的叙事、抒情、代言等文学层面上亦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和作用
1.揭示人物内心情感,丰富人物形象
中国古代小说很少对人物心理作独白式的描写,而常常借助人物的语言、动作或神态来间接地展现,特别是通过行文中的诗词曲赋等韵文形式来实现心理刻画,并以此来丰富人物的性格
《金瓶梅》中就大量地借助了词曲的方式来揭示人物内心的情感变化六十三回,在李瓶儿丧礼的首七期间,西门庆府中请了海盐子弟搬演韦皋玉箫女两世姻缘《玉环记》:
西门庆令书童催促子弟,快吊关目上来,吩咐:拣着热闹处唱罢须庾打动鼓板,扮末的上来请问西门庆:小的‘寄真容’的那一折,唱罢?
西门庆道:我不管你,只要热闹贴旦扮玉箫,唱了一回
西门庆看唱到今生难会,因此上寄丹青一句,忽想起李瓶儿病时模样,不觉心中感触起来,止不住眼中泪落,袖中不住取汗巾儿擦拭
又早被潘金莲在帘内冷眼看见,指与吴月娘瞧,说道:大娘,你看他,好个没来头的行货子,如何吃着酒,看见扮戏的哭起来!
孟玉楼道:你聪明一场,这些儿就不知道了?乐有悲欢离合,想必看见那一段儿触着他心,他觑物思人,见鞍思马,才落泪来
金莲道:我不信打谈的掉眼泪,替古人耽忧,这个都是虚他若唱的我泪出来,我才算他好戏子!
月娘道:六姐,悄悄儿,咱们听罢玉楼因向大妗子道:俺六姐不知怎的,只好快说嘴
这里只为一句曲文今生难会,因此上寄丹青,勾起了西门庆对李瓶儿的思念,因而因戏思人,无限感伤,
在西门庆这个集恶霸、贪官、酷吏、奸商于一身的人物身上,在纵情肆欲之外,还显露出一丝真情,便使得西门庆这个人物丰满而立体
在三十六回中,西门庆迎请蔡状元、安进士,在酒筵之上,苏州戏子演唱了邵灿的《香囊记》,
蔡状元点唱了《朝元歌》花边柳边、十载青灯及《锦堂月》红入仙桃,借这几支曲子表达了蔡状元归乡省亲途中的得意之情以及对功成名就、声名显扬的期盼
2.暗示、推动作品情节发展
《金瓶梅》不仅借曲来抒情,表现人物心态,而且能够巧妙地将曲与故事情节融合在一起,推动了情节发展,为故事的展开和衍变埋下了线索
二十回中,李瓶儿嫁入西门家,西门庆宴请亲友,席间演唱了改编自《彩楼记》中的《越调·合笙》喜得功名遂:
却说孟玉楼、潘金莲、李娇儿,簇拥着月娘,都在大厅软壁后听觑,听见唱唱得功名完遂,唱到天之配合一对儿,如鸾似凤,夫共妻,直到笑吟吟庆喜,高擎着凤凰杯
象板银筝间玉笛,列杯盘,水陆排佳会,直至永团圆,世世夫妻跟前,金莲向月娘说道:大姐姐,你听唱的!小老婆今日不该唱这一套,他做了一对鱼水团圆,世世夫妻,把姐姐放到那里?
那月娘虽故好性儿,听了这两句,未免有几分动意,恼在心中
又见应伯爵、谢希大这伙人,见李瓶儿出来上拜,恨不得生出几个口来夸奖奉承,说道:
我这嫂子,端的寰中少有,盖世无双!休说德性温良,举止沉重,自这一表人物,普天之下,也寻不出来那里有哥这样大福?俺每今日得见嫂子一面,明日死也得好处
因唤玳安儿:快请你娘回房里,只怕劳动着,倒值了多的
吴月娘众人听了,骂扯淡轻嘴的囚根子不绝
良久,李瓶儿下来四个唱的见他手里有钱,都乱趋奉着他,娘长娘短,替他拾花翠,叠衣裳,无所不至
月娘归房,甚是悒怏不乐
只见玳安、平安接了许多拜钱,也有尺头、衣服并人情礼,盘子盛着,拿到月娘房里
月娘正眼也不看,骂道:贼囚根子!拿送到前头就是了,平白拿进我屋里来做甚么?
玳安道:爹吩咐拿到娘房里来月娘叫玉箫接了,掠在床上去
不一时,吴大舅吃了第二道汤饭,走进后边来见月娘
月娘见他哥进房来,连忙花枝招飐,与他哥哥行礼毕,坐下
吴大舅道:
昨日你嫂子在这里打搅,又多谢姐夫送了桌面去到家对我说,你与姐夫两个不说话我执着要来劝你,不想姐夫今日又请——姐姐,你若这等,把你从前一场好都没了自古痴人畏妇,贤女畏夫三从四德,乃妇道之常今后姐姐,他行的事,你休要拦他料姐夫他也不肯差了落得你还做好好先生,才显出你贤德来
月娘道:早贤德好来,不教人这般憎嫌他有了他富贵的姐姐,把俺穷官儿家丫头,只当亡故了的算帐你也不要管他,左右是我,随他把我怎么的罢!贼强人,从几时这等变心来?
说着,月娘就哭了
吴大舅道:姐姐,你这个就差了你我不是那等人家,快休如此你两口儿好好的,俺每走来也有光辉些!
劝月娘一回小玉拿了茶来,吃毕茶,分付放桌儿,留吴大舅房里吃酒
吴大舅道,姐姐,没的说我适才席上酒饭都吃的饱饱的,来看看姐姐坐了一回,只见前边使小厮来请,吴大舅便作辞月娘出来
当下众人吃至掌灯以后,就起身散了四个唱的,李瓶儿每人都是一方销金汗巾儿,五钱银子,欢喜回家
自此西门庆连在瓶儿房里歇了数夜
别人都罢了,只有潘金莲恼的要不的,背地唆调吴月娘与李瓶儿合气;对着李瓶儿,又说月娘许多不是,又说月娘容不的人
李瓶儿尚不知堕他计中,每以姐姐呼之,与他亲厚尤密
围绕这支曲子,在西门庆的妻妾间引发无穷的暗潮,拉开了妻妾争宠的序幕
李瓶儿新婚,不仅年轻貌美,而且财力雄厚,出手大方,善得人心,可谓是风光无限;
西门庆得李瓶儿可谓是财色双收,因而李瓶儿在西门庆心中备受宠爱,却引发了潘金莲强烈的嫉妒,二人的矛盾由此开始
但潘金莲却又巧妙地借演说剧情,激起了吴月娘心中的醋意,在打击吴月娘与李瓶儿关系的同时,又引发了吴月娘与西门庆的不合
一支曲子牵涉出众人不同的心态,不同的表现,为情节的推进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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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渲染气氛,谐谑逗趣,寄寓讽刺
《金瓶梅》通过西门家族的兴衰,展示了一幅明清世俗图景,笔法细腻而又充满机趣如四十六回:
只见李铭掀帘子进来伯爵看见……伯爵道:
傻孩子,你知道什么?你空做子弟一场,连‘怜香惜玉’四个字,你还不晓的怎生说粉头、小优儿如同鲜花儿,你惜怜他,越发有精神你但折剉他,敢就《八声甘州》‘恹恹瘦损’,难以存活
西门庆笑道:还是我的儿晓的道理
这段对话生动有趣,引用了《西厢记》中的曲文,原曲本是写崔莺莺自佛殿遇张生之后,心神恍惚,不能忘怀,寝食难安,这里应伯爵借此来谐谑逗趣
《金瓶梅》还是一部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小说,作者运用各种手法揭露了那个病态的物欲横流的社会,对各色人物的丑陋行径进行了嘲讽和鞭挞
七十八回写西门庆家中请各官堂客饮酒,戏文扮的是《小天香半夜朝元记》,此剧是朱有燉所作杂剧,演妓女小天香嫁安生右丞,夫死守节,后得道成仙
作者自序云:仙姑能守妇道,虽出娼优之门,而节义俱全,比之良家妇女不能守志者为何如
这里,写贵妇林太太观赏《小天香半夜朝元记》,乃是暗讽所谓贵妇糜烂淫荡的生活,揭开她们华丽而虚伪的面纱
《金瓶梅》中大量地对戏曲演出活动的描写和曲文的援引,不仅实证了明代中后期戏曲繁盛的景象,描绘了当时戏曲与社会生活的原生态,而且开拓了小说戏曲描写的新领城和特殊作用
在后世的《醒世如缘传》、《歧路灯》、《儒林外史》、《红楼梦》等小说中,都着笔于戏曲描写,借以刻画人物,反映特定的社会生活,这便是对小说艺术的一次极为有益的探索

文章作者单位:徐州工程学院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694.html

刊于《金瓶梅研究》第九辑,2009,齐鲁书社出版出版转发请注明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69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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