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兰陵笑笑生撰写《金瓶梅词话》,博览群书,借鉴甚重,很多小说、戏曲作品均成为其因袭、套用的对象具体而言,兰陵笑笑生对《水浒传》情节的因袭,更多的是一种随机性的选择,主要是不欲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以及西门庆原型的情况;
关键词: 兰陵笑笑生 《水浒传》 陈经济《怀春雅集》 下层文人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761.html
一 、兰陵笑笑生将《水浒传》中的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761.html
武松杀嫂情节化用为《金瓶梅词话》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761.html
的开篇故事有一定的随机性和偶然性,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761.html
但最终达到了掩盖其身份的目的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761.html
《金瓶梅词话》选取《水浒传》武松杀嫂情节为开篇故事,并由此衍生出一百回新故事,这种模式可看作《金瓶梅》对《水浒传》的依托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761.html
兰陵笑笑生借用西门庆、潘金莲、武松等主要人物的姓名,乍看如同末流作家的低级抄袭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761.html
然而纵观全文,可知在武松误杀李外传、西门庆成功逃脱之后,《金瓶梅词话》就开始独立演绎,创作出全新的故事,并在文学史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761.html
《金瓶梅词话》如同从《水浒传》丰富的艺术土壤中生出的一株分枝,虽与《水浒传》同根,但是最终与《水浒传》分道扬镳,从英雄传奇小说转变为世情小说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761.html
这种因袭其它小说中的人物姓名,而自我构建全新的故事情节的情况,在中国小说史中颇为罕见兰陵笑笑生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761.html
就普遍的创作心理而言,如果作者决定因袭前人的作品,那么绝大多数情况是通盘抄袭其故事情节、篇章结构,但对于小说中主人公姓名却要改变,另起一个新名字
显然,给主人公换一个名字几乎毫无难度,并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弱抄袭的迹
而兰陵笑笑生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言以蔽之,极有可能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及其创作意图
万历本
兰陵笑笑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一点在学术界中是公认的
杨鸿儒先生在《细述金瓶梅》中明确指出,《金瓶梅》的作者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无论是不方便或者是不敢乃至不屑,总而言之,他是没有留名的
兰陵笑笑生之所以不能留名,在《金瓶梅词话》的跋文中有答案:《金瓶梅传》为世庙时一钜公寓言,盖有所刺也盖有所刺这四个字非常说明问题《金瓶梅词话》在指斥时事,在揭露、讽刺当时社会中的某些权贵人物,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既然兰陵笑笑生有顾虑,不愿意暴露身份,那么他在小说的撰写过程中不得不警惕一切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因素发生而给虚构的人物起名这个环节,就很容易暴露出作者的身份鲁枢元先生在其《创作心理研究》中,曾举了一个真实的例子:
巴尔扎克的好友戈日朗曾生动地记述了一个巴尔扎克为小说中人物起名字的真实故事:
1840年6月的一天,巴尔扎克要给即将写出的一部中篇小说的主人公最后定一个名字,他想了六个月,头都快想炸了,但迄今没有结果
在他——一个文学家看来,人的姓名应该是和这个人的容貌、声音、趣味、情感、经历、才能相适应的
他眼下需要的这个姓名,应该给人以终身坎坷受尽折磨的感觉,给人以神秘而又寓意深远、怪异而又温柔的感觉,给人以巨星陨落、一目了然的感觉,这应当是一位哲学家、一位艺术家、一位苦难的诗人所具备的姓氏,他认为这样的姓名是制造不出来的,而只能凭自己特有的敏锐的知觉去发现
于是他和戈日朗二人一同到巴黎的大街上观看各个店铺悬挂的招牌、扁额,去寻找他们所需要的这个姓名,他们跑了大半个城市,巡视了大约两三千块招牌,终于发现了这个神圣的姓名:Z·马卡这部中篇小说的标题后来也就被定为《Z·马卡》[①]
巴尔扎克给自己小说的主人公起名字,可谓是费尽周折,最终在其充沛的艺术心胸的支配下,耗时半年之久,最终从两三千块匾额中汲取了灵感,这是一种由作家自觉推动的艺术知觉活动的典型案例
实际在给人物起名字这个问题上,巴尔扎克的情况并非个例
鲁枢元先生还曾经问作家叶文玲女士,她在其中篇小说《茧》中为什么让柳妈姓柳,为什么让桂姐叫桂
叶文玲女士一下子没能回答上来,她甚至感觉这并不算一个问题
后来叶文玲女士追认说,让柳妈姓柳和人物形象温存、柔韧的个性有关,桂姐之所以叫桂,也是和她豁达、明朗、热烈的个性有关
鲁枢元先生得出结论,虽然作家的选择可以是不自觉的,却不是盲目的
由此可见,给虚构的人物形象起名字,绝对是一件极其复杂的工作这项工作如果做得好,便会产生巨大的文学意义
人物的名字可以隐藏着人物的性格乃至命运发展,比如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阿Q、闰土、祥林嫂、单四嫂子、爱姑等等,都是被身份、性格、乃至命运遭遇所注定了的不可取代的最佳名字
虽然兰陵笑笑生与鲁迅、巴尔扎克分属不同时代和不同国别,但同为伟大的文学巨匠,其创作心理大体是相通的
这种心理简言之即在创作正面人物时,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生活中的老师、长辈或朋友,给正面人物起名字时不由自主地想和自己心中的人物原型建立某种关联
在塑造反面人物时,情况也是这样,无非是拿自己的仇家做原型,起名字时很可能下意识地和这个仇家的名字关联起来,以解心头之恨
作者可能并不想这样联系,但有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感情换句话说,作家的种种创作活动是受到了心理定势以及潜意识的左右,有时并不是刻意而为,而是在不知不觉中泄露了天机
这种心理可以很好地解释兰陵笑笑生直接借用《水浒传》中人物姓名的现象
必须承认的是,兰陵笑笑生化用《水浒传》中武松杀嫂这一段故事情节,并选用武松、潘金莲、西门庆等名字,从宏观层面来看,确实带有一定的随机性《水浒传》中的浪荡女子不止潘金莲一人,市井流氓更是比比皆是,兰陵笑笑生选择潘金莲而没有用潘巧云,只能用随机选择来解释
然而,随着《金瓶梅词话》创作的逐步深入,兰陵笑笑生似乎越来越大胆,越来越直面现实、关注现实,慢慢地改变了借用其他作品中人物形象的手法,开始将若干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人物写入书中,甚至连名讳都不作改变,而这种现象中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西门庆的女婿:陈经济
《创作心理研究》
二、陈经济这位真实的历史人物
进入《金瓶梅词话》的故事情节后,
兰陵笑笑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
有可能暴露个人身份的某些迹
前文已述,兰陵笑笑生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照搬照抄了《水浒传》中的人物姓名
但是在西门庆女婿陈经济这里,作者的处理方式发生了变化
陈经济是明代真实的历史人物,被搬入了《金瓶梅词话》中,甚至连陈经济这三个字都一模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陈经济在《金瓶梅词话》中第一次被提及是在第三回,婆子道:‘大姐有谁家定了?怎的不请老身去说媒?’西门庆道:‘被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亲家陈宅,合成帖儿他儿子陈经济才十七岁,还上学堂……’
这是文本第一次提及陈经济三个字
第八回提到了西门大姐与陈经济完婚之事,遇着陈宅那边,使了文嫂儿来通信,六月十二日就要娶大姐过门
而第十回西门庆求陈家帮忙,走去央求凂亲家陈宅心腹,此处的陈宅便是指陈经济家
此外,第十四回中,西门庆替花子虚打点关节,再次提及陈宅,求了他亲家陈宅一封书,差家人上东京
以上几处,简单提到了陈宅,但是并没有直接提到陈经济而陈经济在《金瓶梅词话》中的正式登场,是在第十七回:
(西门庆)只见后堂中,秉著灯烛,女儿、女婿都来了,堆著许多箱笼牀帐家活,先吃了一惊因问:怎的这咱来家?
女婿陈经济磕了头,哭说:近日朝中俺杨老爷被科道官参论倒了圣旨下来,拿送南牢问罪门下亲族用事人等,都问拟枷号充军昨日府中杨干办连夜奔走,透报与父亲知道,父亲慌了,教儿子同大姐和些家活箱笼,就且暂在爹家中寄放,躲避些时他便起身往东京我姑娘那裡,打听消息去了待的事宁之日,恩有重报,不敢有忘
西门庆问:你爹有书没有?
陈经济道:有书在此向袖中取出,递与西门庆拆开观看[②]
陈经济带着西门大姐逃到岳父西门庆家避祸,正式入住西门府
之后的很长一段故事情节中,作者对陈经济的描写并不多,他在文本中出现的次数固然不少,但多为边角料,陪同西门庆会客吃饭,但凡人客到,必请他席侧相陪,以及和潘金莲等女眷厮混
直到西门庆死后,陈经济才正式作为男主角活跃于《金瓶梅词话》最后二十回的故事情节中
可惜陈经济远不如其岳父西门庆:西门庆交通官吏,生意场上是一把好手,而陈经济做生意心不在焉,吃喝嫖赌却是样样精通,做生意的途中竟然把本钱到娶了一个唱的来家,将其母活活气死
在第九十二回中,他更是色胆包天,拿着孟玉楼丢失的玉簪去浙江严州府拐带孟玉楼,为此惹了一场官司,险些丧命严州:
一日,打听孟玉楼嫁了李知县儿子李衙内,带过许多东西去三年任满,李知县升在浙江严州府做了通判,领凭起身,打水路赴任去了
这陈经济因想起昔日在花园中,拾了孟玉楼那根簪子,吃醉又被金莲所得,落后还与了他收到如今
就把这根簪子做个见证,把物赶上严州去,只说玉楼先与他有了奸,与了他这根簪子,不合又带了许多东西,嫁了李衙内,都是昔日杨戬寄放金银箱笼,应没官之物……
(陈经济)从八月中秋起身,前往湖州贩了半船丝绵紬绢,来到清江浦江口马头上,湾泊住了船只投在个店主人陈二店内,夜间点上灯光,交陈二郎杀鸡取酒,与杨大郎共饮
饮酒中间,和杨大郎说:伙计,你暂且看守船上货物,在二郎店内略住数日等我和陈安拏些人事礼物,往浙江严州府,看家姐嫁在府中,多不上五日,少只三日期程就来
这陈经济千不合万不合和陈安身边带了些银两,人事礼物有日取路径到严州府,进入城内,投在寺中安下打听李通判到任一个月,家小船只,纔到三日光景……
……这陈经济不知机变,至半夜三更,果然带领家人陈安,来府衙后墙下,以咳嗽为号只听墙内玉楼声音,打墙上掠过十条索子去那边系过一大包银子来原来是库内拏的二百两赃罚银子这经济纔待教陈安拏着走
忽听一声梆子响,黑影里闪出四五条汉,叫声:有贼了!登时把经济连陈安都绑了……当下两边皂隶,把经济、陈安拖番,大板打将下来这陈经济口内只骂:谁知淫妇孟三儿陷我至此,冤哉苦哉![③]
陈经济设计要去严州拐带孟玉楼,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去严州,而是先去湖州贩了半船丝绵紬绢,而后才去的严州,之后被关入严州大牢
戴敦邦绘·陈经济
兰陵笑笑生为什么偏偏让陈经济去严州的途中,先去一趟湖州呢?湖州这个地点看似信手拈来,但是为什么偏偏是湖州而不是其他地点呢?
更进一步看,作者为什么偏偏让孟玉楼嫁到严州呢?这些问题看似无法解答,实则另有隐情
笔者认为这就要从历史上真实的陈经济的履历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陈经济史有其人,乃是明朝万历年间一个官员,与小说中的败家子形象天上地下
不过让人颇感巧合的是,现实生活中的陈经济也与浙江严州、湖州颇有些瓜葛
郑志良先生的《明名士陈经济与<金瓶梅>中陈经济关系考》,对历史上的陈经济的生平履历有详细的考证笔者简要归纳如下:
陈经济,河南禹州人,万历元年(1573年)举人,万历八年(1580年)进士,中进士后先任咸宁县令,万历十三年(1585年)起任山西猗氏县令
万历十七年(1589年)由猗氏县令升南京户部主事,其间还曾任职淮关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陈经济由南京户部主事调任浙江严州知府
后又任湖州知府,时间是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至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又升任湖广右参政,大约三年后去官
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陈经济再任四川佥事,旋即去世由此推测,他当卒于万历四十年(1612年)或其后不久
笔者对比陈经济的仕途履历与小说中陈经济的遭遇,发现一些所谓的巧合
小说中的陈经济想拐带孟玉楼,而孟玉楼已经嫁给了李衙内,人在严州府,陈经济先去湖州府做生意,而后赶赴严州府,对孟玉楼威逼利诱,不料反被孟玉楼设计投进严州府大牢
历史上的陈经济从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到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在浙江任职七年,先任严州知府,后又任湖州知府历史上的陈经济在严州、湖州做官,小说中的陈经济先去湖州贩布,然后在严州坐牢
同名同姓之人,在相同的地点出现,只是身份发生了变化:从现实世界中的官吏沦为小说中的阶下囚
笔者认为如此巧合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兰陵笑笑生的着意设计
据此可推测兰陵笑笑生的身份:他和陈经济熟识,对陈经济的仕途履历颇为熟悉,而且跟陈经济有较大的矛盾,否则不会如此丑化陈经济
另外,由陈经济在浙江任职多年的情况看,兰陵笑笑生很可能也有在严州、湖州等地生活的经历
另外,通过对陈经济故事情节的分析,还可以对研究《金瓶梅词话》的成书时间以及手稿的产生方式等问题有所帮助
马征先生曾撰写《<金瓶梅>的诞生:手稿即写即卖——兼谈<金瓶梅>的作者》一文[④],对《金瓶梅词话》的成书时间、成书过程以及作者情况进行了详细的分析论证本文不再重复,择要论述:
第一条材料:屠本畯的《山林经济籍》记载:
……王大司寇凤洲先生家藏全书,今已失散往年予过金坛(1592年),王太史宇泰出此,云以重赀购抄本二帙,予读之,语句宛似罗贯中笔复从王征君百谷家又见抄本二帙,恨不得睹其全
这条材料是目前《金瓶梅》抄本在社会上传阅的最早记录,当为万历二十年(1592年),而此时的陈经济任南京户部主事,其间还曾任职淮关
这个阶段的《金瓶梅词话》文本只有两帙,陈经济只是被简单地提及了一次,他与《金瓶梅词话》似乎尚无交集
第二条材料:谢肇制《金瓶梅跋》中记载:
此书向无镂版,钞写流传,参差散失,唯弇州家藏者最为完好余于袁中郎得其十三,于丘诸城得其十五,稍为厘正,而阙所未备,以俟他日
这条材料经考证乃是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的事,《金瓶梅》抄本的数量增加了,从开始的两帙变成了十之三四
这个阶段有关陈经济的故事依旧不是很多而陈经济任湖州知府的时间恰好是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至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
可以这样推测,这个时期的故事情节虽然尚未过多涉及陈经济,但是在湖州任职的陈经济可能已经被身边的某位文士给盯上了,逐渐成为此人笔下要塑造的陈经济的人物原型,
其官吏生活工作中的各种琐事与细节都在这位小说创作者的观察之中,并进行着艺术构思和角色塑造
《金瓶梅词话》
而《金瓶梅》全本问世的最早记录则见于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丙午,遇中郎京抵,问‘曾有全帙否?’曰:‘第睹数卷,甚奇快今惟麻城刘延白承禧家有全本,盖从其妻家徐文贞录得者’
其中的丙午年是万历三十四年,即1606年
《金瓶梅词话》抄本在1606年有了全本,从1599年到1606年大约七年,兰陵笑笑生完成了将近60回故事,
其中自然包括后20回文本,即西门庆死后,陈经济经历的种种荒唐故事,其中就包括他去严州拐带孟玉楼反而被捕入狱之事
而此时现实中的陈经济早已离开了浙江,且在大约两年前(1604年)去官,兰陵笑笑生也就更加无所顾忌,虚构了陈经济拐带孟玉楼的情节,且用历史上陈经济当官的地点作为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地,影射之心可谓昭然若揭
由文献材料可知,《金瓶梅词话》的后20回,最早问世就是在上文提及的丙午年(1606年)
而陈经济于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到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在严州、湖州当官,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去官,这几年很可能就是兰陵笑笑生撰写后20回的时段
由此可见,《金瓶梅词话》不太可能成书于嘉靖年间;而且很可能如同马征先生分析的那样,《金瓶梅词话》的生成模式乃是边写边卖,整个文本分几个阶段陆续问世,具体情况可参看马征先生的论文
总之,兰陵笑笑生很可能与名士陈经济有矛盾,才如此行文以丑化陈经济的形象
学界不少学者认为《金瓶梅词话》的作者兰陵笑笑生是大名士,而他们在推测兰陵笑笑生的身份时,该名士是否认识陈经济,就成了一条论断作者身份的必要条件
三 、兰陵笑笑生的真实身份
可能不是所谓的大名士,
而是与陈经济相熟且有恩怨纠葛的文人,
此人文化修养有限,很可能属于下层文人
笔者最后简单讨论《金瓶梅词话》的作者即兰陵笑笑生,到底是不是大名士,或曰有没有资格被认定为大名士的问题
在明代,被称之为大名士的文人,必须善作诗词文赋,这是古代文人的基本功
而陈益源先生在《<怀春雅集>研究》一文中,发现兰陵笑笑生大量套用、抄袭了《怀春雅集》中的诗词
依据陈益源先生的观点,《金瓶梅词话》中的诸多回首诗多直接抄袭自《怀春雅集》,且水平低劣,绝大部分与故事情节并无关联,可谓牵强附会之作
据陈益源先生统计,《怀春雅集》至少有二十首诗词,提供《金瓶梅词话》二十二处、二十首完整诗篇作为写作的素材它们在《金瓶梅词话》出现的回目及频率如下:
五十九回,1首
六十四回,1首
六十五回,1首
六十六回,1首
六十七回,1首
六十九回,3首
七十一回,1首
七十二回,3首
七十七回,3首
七十八回,5首
八十回,2首
陈益源先生总结为:
词话本《金瓶梅》不分先后,将它们抄改袭用于第五十九回至第八十回(集中在全书五分之四的地方),或作回前诗,或作回末诗,或作回中证诗(无词),其中以第七十八回引用五首频率最高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金瓶梅词话》的成书方式,兰陵笑笑生集中在全书五分之四的地方大量抄袭,而其他部分则是一首,
可知他在《金瓶梅词话》第五十九回至第八十回这一阶段的文本撰写过程中,对《怀春雅集》的诗作进行了随机、即兴的集中化用,并形成了现在的文本呈现情况
兰陵笑笑生在《金瓶梅词话》的创作过程中,抄袭过大量其他作品,学界早已公认,美国学者韩南指出,长篇小说《水浒传》、白话短篇小说、公案小说、情色文言小说《如意君传》、宋史、戏曲等等都是他抄袭的对象
但是依据陈益源先生的研究可知,兰陵笑笑生对《怀春雅集》诗词的化用,总体上看是非常失败的:
综观其他更多诗篇的抄录情形,诚如魏子云先生所言:‘《金瓶梅词话》的回前证诗,极少能与回目中的情节,丝丝相符’,例如第六十六回《管家寄书致赙,黄真人炼度蔫亡》引‘八面明窗次第开’一律为回前诗,却只有‘风敲竹径故人来’一句与《翟管家寄书致赙》差可比附,说‘《金瓶梅》用诗,常有取其一句而牵强附会者’,此即一明显例子
回前诗是如此,回中诗、回末诗亦然,它们往往没有发挥头尾起结、段落赞词应有的作用……若再从《金瓶梅》抄改《怀春雅集》诗失律、出韵的情况加以观察,也和其它诗词给人的感觉一样:‘这位作者写作诗词的文学水平令人咋舌’,况且‘引首诗的空泛,复用诗词和情节场面的配合,并不协调,以及抄录前人作品引起的许多问题,都显出作者才力之不足,以致捉襟见肘,左支右绌’,要说《金瓶梅》是‘嘉靖间大名士手笔’,却在运用现成诗词素材时,出现这种优劣互见、水准不齐的诡异情况,确实不无可疑[⑤]
陈益源先生的发现具有重要意义,一方面给《金瓶梅词话》里诗词的诠释角度、深度、广度建立了一个必要的界限,很多诗词未必是兰陵笑笑生的原作——而是从他书中改头换面得来,所以在诠释其内涵时需谨慎,不可过度发挥;
另一方面,通过这种抄袭现象,让我们对兰陵笑笑生的文学水平有一个新的认识与判断
虽然有不少学者认为《金瓶梅词话》的作者是大名士,但是笔者认同陈益源先生的论断,在诗词方面出现如此水准不齐的诡异情况,兰陵笑笑生的名士身份确实有些不无可疑
要之,由《金瓶梅词话》引入历史人物陈经济的情况来看,基本可以确定兰陵笑笑生与明朝官吏陈经济认识乃至熟悉,且二人很可能有矛盾,出现了通过撰写小说来诋毁对方的情况,但这并不能证明兰陵笑笑生是大名士或文化修养很高的官僚
参考陈益源先生的结论,笔者认为兰陵笑笑生很可能是一名曾经在严州或湖州混迹的下层文人,文学修养有限,可能科举不顺,沉沦下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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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鲁枢元著:《创作心理研究》,黄河文艺出版社,1985年7月第1版,第53页
[②]明 兰陵笑笑生著:《金瓶梅词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第186页
[③]明 兰陵笑笑生著:《金瓶梅词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第1252——1257页
[④]马征著:《<金瓶梅>悬案解读》,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375—380页
[⑤]陈益源著:《元明中篇传奇小说研究》,第九章《<怀春雅集>研究》,北京:华艺出版社,2002年,第178—179页
文章作者单位:石家庄学院
刊于《2019(石家庄)国际金瓶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20,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