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德​《金瓶梅》《红楼梦》对读（二）

情节是小说的基本要素真实而典型的情节设置，不仅有助于塑造栩栩如生、富有典型意义的人物形象，而且对开掘作品的思想深度，深化作品的主题意蕴乃至于强化作品的艺术感染力，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934.html

《金瓶梅》与《红楼梦》尽管描写的主要内容有世俗生活和贵族生活的差异，艺术风格有下里巴人与阳春白雪的不同，但他们都注重情节的真实性、典型性，在情节的编织方面有着诸多的相似，这里仅举数例，以见一斑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934.html

1、宋慧莲的上吊与鲍二家的自缢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934.html

第二十六回宋惠莲的自缢事件是《金瓶梅》中描写的人命案之一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934.html

宋惠莲的丈夫来旺儿是西门庆家的奴仆，宋慧惠莲生性轻浮放荡，虚荣心极强来旺儿哄骗吴月娘出钱将她娶过来时间不长，由于官僚家庭中（蔡通判）做过使女的生活经历的熏染，使她不甘于自己贫贱的地位，一心想攀高枝儿，故意打扮得妖妖娆娆，很快被西门庆睃在眼里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934.html

于是，西门庆便把来旺儿派往杭州置办为蔡太师祝寿的礼物，在家以钱物相诱惑，终于与其勾搭成奸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934.html

当来旺儿从杭州归来听说此事，在酒后大骂西门庆及其帮凶潘金莲潘金莲闻知后，调唆西门庆设计陷害来旺儿，并把他递解徐州宋惠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934.html

莲欲救来旺儿而不得，又被潘金莲调唆孙雪娥和她怄气，宋惠莲终于在李娇儿生日这天悬梁自尽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934.html

《红楼梦》第四十四回同样写了一件女仆因和主子通奸，事败遭受屈辱后上吊自缢的人命案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934.html

贾琏趁贾府众人忙着给凤姐过生日之际，以银子、缎子之类东西相诱惑，和宁国府的女奴鲍二家的勾搭成奸

凤姐醋性大发，对鲍二家的大打出手，并逼平儿打鲍二家的鲍二家的羞愧难当，受尽屈辱，上吊自缢

如果把这两件人命案的有关情况逐一对比，会发现它们有诸多相似之处

其一，当事人都是男主人与女仆不同仅在于宋惠莲是西门庆自己的女奴，而鲍二家的则是宁国府的女；

其二，西门庆和贾琏都是靠小恩小惠打动对方，用银子、缎子之类对女方加以诱惑，并且都是派丫鬟（《金瓶梅》中为玉箫，《红楼梦》中为小丫鬟）去通款曲；

其三，通奸时女方都说了男主子妻妾、也是她们最为害怕和忌恨之人的坏话，而恰巧都被当事人听去

宋惠莲说了潘金莲的坏话，鲍二家的说了凤姐的坏话不同的是王熙凤有恃无恐，当场大闹，怒打鲍二家的；而潘金莲则没敢当场发作，只能暗恨在心；

其四，案发的时间都与生日有关《金瓶梅》当值李娇儿生日，《红楼梦》则是王熙凤生日；

其五，女仆上吊的原因还涉及到其他人物《金瓶梅》中是潘金莲调唆孙雪娥和宋惠莲厮打，《红楼梦》则是凤姐逼平儿打鲍二家的；

其六，两书都写到人命案发生后，男方请仵作验尸时遮掩帮忙所不同的是西门庆当时尚未跃身官列，送给李知县三十两银子，李知县便草草了结此案而贾琏则依恃官府，派人去和王子腾打了招呼；

其七，两案都写到女方的戚属扬言要告状，但结果有别

《金瓶梅》中宋惠莲之父宋仁拦住尸首，不许烧化，西门庆马上写帖子给李知县，随即差了两个公人，一条索子把宋仁拿到县里，反问他打网诈财，倚尸图赖，当厅一夹二十大板，打的顺腿淋漓鲜血……归家着了重气，害了一场时疫，不上几日，呜呼哀哉死了

典型地表现出官僚的市侩化、官府的商贾化，法律被金钱所腐蚀

《红楼梦》中贾琏则安慰鲍二，并给了他200多两银子鲍二又有体面，又有银子，有何不可？便仍然趋奉贾琏

后来贾琏偷娶尤二姐，鲍二与续妻又被贾珍派去伺候尤二姐，奴性十足，没有任何反抗的表示

《金瓶梅》反映了明代中后期资本主义经济萌芽、商品经济的发展对封建官僚机构的腐蚀，金钱在社会生活中的无孔不入及其对人间一切的操纵；

《红楼梦》则反映出清王朝建国初期对资本主义经济的打击以及封建官僚自身的极端腐朽百足之虫，死而未僵，便是对这种现实的典型概括

2、来旺儿之骂与焦大之骂

《金瓶梅》与《红楼梦》都写有奴才酒后大骂主子的事件

第二十五回写来旺儿醉酒后，大骂西门庆打发他远离家乡，奸耍自己的老婆宋惠莲，潘金莲为虎作伥当窝主由他，只休要撞到我手里，我教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并历数自己对潘金莲的恩情，即潘金莲与王婆、西门庆合伙毒死武大郎，武松告状，西门庆派来旺儿上东京打点杨提督与蔡太师，下书与东平府府尹陈文昭，草草了结此案今天西门庆与潘金莲反倒恩将仇报骂的结果是西门庆打通官府，将其递解到徐州原籍

《红楼梦》第七回焦大也是在吃醉酒后大骂主子，也是历数自己对贾府的恩情：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就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了，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骂的结果是被捆送马圈，塞了一嘴马粪

两书的情节有诸多的相似：诸如都是醉后骂主子，都说自己对主子有恩，都骂主子对自己恩将仇报，最后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但《红楼梦》却能突破《金瓶梅》中来旺儿仅从个人的恩怨出发、泻一己之恨的拘囿，让焦大从局外人的视角，对整个贾府子弟荒淫堕落的行径进行痛快淋漓的揭露，从而使事件的思想意蕴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另外，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一句，仅一字之改，就把焦大的醉态表现得淋漓尽致，使焦大的形象的跃然纸上

甲戌本于此夹批曰：是醉人口中文法一段借醉奴口角闲闲补出宁、荣往事近故，特为天下世家一笑

靖藏本眉批曰：焦大之醉，伏可卿死则指出了这段醉骂在结构上所起到的伏线作用

3、春梅被逐与晴雯被撵

春梅被逐与晴雯被撵分别发生在第八十五回与《红楼梦》第七十七回这两则情节既相似又有不同

其一，都是奴婢不为主妇所容

吴月娘与王夫人都是面慈心狠的当家主妇，而被逐者春梅与晴雯皆为花钱买来的丫鬟，性格高傲，脾气倔强，因聪明伶俐、生得漂亮而受到主子宠爱

但春梅是因色受宠，恃宠而淫，和潘金莲沆瀣一气，助纣为虐，傲上凌下，是个不怎么值得肯定与同情的人物

而晴雯则是贾府女奴中最富有反抗意识、敢爱敢恨、锋芒毕露、不屑于谄媚主子的有骨气的女奴，也是贾府黑暗势力最为不容的女子与春梅截然不同，这是个值得肯定、同情、讴歌的丫头

其二，两人被撵的原因都是与男女之事有干涉

春梅被撵出西门府，是因为她在西门庆死后与潘金莲串通一气，和女婿陈经济通奸，事情败露，罪有应得

作者这样处理，除了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人物性格外，主要是考虑结构上的需要，即让春梅被周守备买去，为小说后十多回的结构服务

而《红楼梦》中的晴雯被逐，只是因为她生得好，眉眼有点像林黛玉，王夫人担心她勾引坏了宝玉，便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她赶出大观园

这显然主要是出于内容上的考虑这个情节揭露了王夫人为代表的贾府主子们的残暴与罪恶，也深蕴着作者对女奴命运的同情

正是晴雯的被逐，加剧了贾宝玉与家长之间的那种不可调和的深刻矛盾，增强了他的叛逆意识，林黛玉的婚姻悲剧也于此埋下了伏笔

如果说春梅被撵事件是兰陵笑笑生对16世纪中国世俗社会生活的写生的话，那么晴雯被逐则是曹雪芹在借鉴《金瓶梅》的基础上对18世纪的中国社会封建统治者容不得任何美好事物的现实的真实写照

4、潘金莲暗算李瓶儿与王熙凤害死尤二姐

李瓶儿与尤二姐之死，分别是发生在西门庆府邸与荣国府的重要事件之一《红楼梦》的描写借鉴《金瓶梅》的迹十分明显

其一，矛盾双方的女子均为男子的妻妾，且害人者均为男子又爱又恨又怕的人物，矛盾都属于家庭内部妻与妾或妾与妾之间的矛盾

贾琏之于王熙凤类似于西门庆之于潘金莲，贾琏对尤二姐的宠爱类似于西门对李瓶儿的宠爱

其二，人物在家庭中的地位多有仿佛

贾琏与西门庆均为家庭中的男主角，他们都十分喜爱被害死的小妾，都不了解其真正的死因尤二姐与李瓶儿都受丈夫宠爱，且开始都误以为算计她们的人为极为关心体贴自己之人

潘金莲尽管亦为西门庆妾，但她在西门庆宅中也算得上像王熙凤在荣国府一样说话相当算数的人物

潘金莲与王熙凤开始都骗得了对手的好感

其三，事件中涉及的人物双双相仿

贾琏的荒淫昏聩类似于西门庆的淫烂庸迷，王熙凤的两面三刀发展自潘金莲的恩威并施，尤二姐的懦弱、蒙昧更有甚于李瓶儿的面对摧残打击而忍气吞声

其四，矛盾的根源与性质相仿

两个事件都包孕着反封建婚姻制度及财产继承权不合理的重要内涵王熙凤害死尤二姐与潘金莲暗算李瓶儿，都是出于嫉妒，出于对自己失宠的忧虑，从此可见封建妻妾制度的罪恶

李瓶儿生子也好，尤二姐怀孕也罢，危及到了潘金莲与王熙凤在各自大家庭的地位及将来的财产继承权，所以自然为她们各自的对手所不容

其五，结局相似

儿子官哥儿死去以后，李瓶儿暗气惹身，病情加重，旋即死去尤二姐胎儿被打掉后，忍气吞声，吞金自尽

但两书的描写又有比较明显的区别

其一，潘金莲在暗害李瓶儿的过程中表现得赤裸裸的，作者的叙述也多用直笔，无遮无拦地加以描写而王熙凤加害尤二姐的过程则写得委曲迂回，作者叙写的笔法也极尽腾挪，引人入胜，较《金瓶梅》更加生动，富有情致

其二，潘金莲加害李瓶儿，完全是市井泼妇式的，人们一眼就能看出其凶狠的面孔而王熙凤的作为则让人捉摸不透，变幻莫测，留给人更多想象的空间与思索的余地

其三，就其情节所包孕的思想容量而言，《红楼梦》比《金瓶梅》显得厚重《金瓶梅》反映的是一个暴发户家庭妾与妾之间因争风吃醋而酿成的人命案，而《红楼梦》则通过这个事件把封建官僚实际上是豪门贵族的看家狗、封建官府实际上是为保护豪门贵族的利益而设这个本质问题揭示了出来

5、马道婆做法与刘瞎子回背

《金瓶梅》与《红楼梦》都写有魇魔事件

潘金莲因西门庆梳笼李桂姐，整日在妓院中不归；又因与李桂姐之姑李娇儿有隙，于是双方矛盾日深

李桂姐调唆西门庆剪下潘金莲一缕头发，絮在鞋底，每日躧踏从此潘金莲便心中不快，茶饭慵食后来让刘理星为其回背刘理星云：

《红楼梦》第二十五回，也同样写了类似的情节赵姨娘忌恨王熙凤和贾宝玉，为了替儿子贾环谋取家私，便和马道婆勾结，用魇魔法加害凤姐和宝玉小说写道：

尽管二书的魔法有别，但后者受前者的启发、对前者的借鉴却自不待言更有意思的是，《金瓶梅》的作者在该情节之后议论道：

6、春梅大闹厨房与司棋大闹厨房

第十一回和《红楼梦》第六十一回，都写了发生在厨房的一个不大不小的事件

《金瓶梅》写的是：西门庆早上起来要吃荷花饼、银丝鲊汤，让潘金莲的丫头春梅往厨房要

潘金莲因为自己和春梅都与掌厨的孙雪娥有矛盾，便让西门庆派丫鬟秋菊去秋菊去了好长时间不回来，潘金莲便打发春梅去催

孙雪娥本来预备了粥儿之类的早餐，又见春梅责骂秋菊，便和春梅骂了起来，并指桑骂槐地牵扯到主子潘金莲春梅拧着秋菊的耳朵，回来对潘金莲和西门庆添油加醋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西门庆听后大怒，走到厨房不由分说地将孙雪娥打骂了一顿孙雪娥忍气吞声地伺候西门庆吃完早点，来向吴月娘告状，不巧又被潘金莲潜听了去，于是二人又在吴月娘面前吵骂起来

晚上西门庆归来，潘金莲又哭诉了事情的原委，于是孙雪娥又遭到了西门庆更为严厉的棍棒拷打

这为后来西门庆死后孙雪娥调唆吴月娘发卖奸通女婿陈经济的潘金莲、春梅等情节埋下了伏笔

《红楼梦》也写了类似的事件：贾府二小姐迎春的丫头司棋要吃炖的嫩鸡蛋，派小丫头莲花儿去厨房要

掌厨柳家的不满这些二层主子细米白饭、肥鸡大鸭地吃腻了膈，又要鸡蛋、豆腐、面筋、酱萝卜炸儿地换口味，便言称鸡蛋缺，不给做

莲花儿却在菜箱里翻出了鸡蛋，并当面揭穿柳家的对人厚彼薄此司棋又打发人来催莲花儿，莲花儿赌气回去，添枝加叶地搬弄了一通是非

司棋听了心头火起，伺候迎春饭罢，带了小丫头们来到厨房，喝命动手，几箱柜所有的菜蔬，只管丢出来喂狗，大家赚不成后来在众人的劝说央告之下，司棋的怒气才渐渐平息，小丫头们才住了手

柳家的忍气吞声，蒸了一碗鸡蛋令人送去，司棋全都泼在了地上而素日和柳家母女不和的那些人，又乘玫瑰露事件与柳家的有牵连之机，巴不得立时撵她们出去，便悄悄来买转平儿，说了柳家的许多坏话

与柳家的有矛盾的林之孝家的迫不及待地让司棋的婶娘——秦显的女人顶了柳家的缺

平儿不屑于介入这场丫头奴才辈的纠葛之中，也不愿意被别人当枪使，于是在请示了凤姐之后，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让柳家的仍供原职，而秦显的女人好不容易得到这个缺，并送了厚礼给林之孝家的，结果只兴头上半天，司棋等人也只是空兴头了一阵

比较起来，两个事件的相似之处表现在：

一、事件的直接起因都是为了索要食物而引起冲突

二、事件当事人的身份、地位相似《金瓶梅》中有秋菊、春梅、孙雪娥，《红楼梦》中有小丫头、莲花儿、司棋、柳家的等

三、事件的发展过程相似《金瓶梅》中先是秋菊去厨房索要，接着是派春梅去催，冲突暴发，春梅归来学舌，矛盾步步升级

《红楼梦》中则先是莲花儿去索，接着又派一个丫头去催，莲花儿归来学舌，引起司棋与柳家的冲突

四、人物的语态、口气相似

但它们又有明显的区别

一是《红楼梦》借此事件暴露的矛盾较《金瓶梅》复杂

《金瓶梅》所写事件仅限于当事人之间的矛盾，就事写事，缺乏故事应有的张力；而《红楼梦》所写事件除了表现当事人司棋等几个丫头与柳家的矛盾之外，还表现了仆人之间的矛盾，林之孝家的与柳家的矛盾，仆人与主子的复杂关系等等

二是作者从各自所描写的生活的不同特点出发，忠实于生活，让读者从中看出豪门贵族与市井暴发户生活的不同特质

作为市井暴发户的西门庆，因为一顿早餐会亲自去大打出手，几个主子都卷了进去，是典型的小家子气的作风；而《红楼梦》的矛盾则在下人之间展开，甚至连平儿这样的三等主子都不屑参与，至于说主子，绝对不会因为一餐这些鸡毛蒜皮之事而闹得天翻地覆，失去应有的体统与尊重

三是冲突解决的方式各具匠心，《红楼梦》显得更高一筹

《金瓶梅》中市井暴发户家的矛盾，靠主子的一顿拳脚得以平息；而《红楼梦》中由于贵族家庭人际关系的盘根错节，奴才丫鬟各有各的靠山，所以平儿在处理该事件时就会有颇多顾虑，不会把是非断得截然分明

因此在这场冲突中司棋并非全胜，柳家的也并非全败胜中有败，败中有胜司棋尽管威风施足，但只是空兴头了一阵，其婶娘白白赔上了许多礼物；柳家的尽管忍气吞声，但依旧当自己的差，并没有因此而丢掉饭碗可见《红楼梦》更反映出了生活的丰富多彩，摇曳多姿

四是在事件的思想内涵方面，《红楼梦》较《金瓶梅》显得厚重

《金瓶梅》反映的是为了一顿早点而产生的矛盾，矛盾随着西门庆的一顿打骂而结束；而《红楼梦》的这段描写，让读者透过事件的表层，看到了贾府生活的奢侈之极，内政管理上的极端混乱，奴才借权赚取私利，奴才对主子的厚薄有别，奴才的三六九等等级森严，奴才之间关系的错综复杂，以至于平儿、凤姐、司棋、柳家的等人的性格，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

7、李瓶儿材板与秦可卿寿木

李瓶儿之死与秦可卿之死，分别是《金瓶梅》与《红楼梦》描写的重大事件之一

两书都有一段关于她们棺材板的情节这里将两者相似的地方摘出对照，足见出它们的继承关系：

如果我们仔细甄辨曹雪芹在词汇上的些微变化，就会发现他并非简单地搬用《金瓶梅》的描写，而是从豪门贵族的生活实际出发，通过一言半语的更动，写出贵族生活与市井暴发户的差异

其一，《金瓶梅》写看了几副板，都中等，又价钱不合，可见价钱是西门庆家考虑的重要因素，符合这个商人的性格如果价钱合适，恐怕很可能会成交；而《红楼梦》只是写几副杉木板皆不中用，强调的是质地，这里写出了大家的气派

其二，对板主的交代富有深意《金瓶梅》写出了举人之家在新的经济因素勃兴时代的没落，已撑不起旧日的门面，经济上捉襟见肘，而西门庆这个奸商正在利用他手中的金钱去买得他想得到的一切《红楼梦》则借此事暗示了官僚贵族内部的互相倾轧

其三，《金瓶梅》将板的长、宽、厚的尺寸写得一清二楚，《红楼梦》只写了板的厚度，足以让人想见其质量，言简义丰，不事繁琐

其四，应伯爵与薛蟠有关赏匠人工钱的话，前者具体，后者笼统具体，正表现了市民的心态；笼统，正是贵族公子心理的写真

8、秦可卿殡事与李瓶儿丧仪

《红楼梦》第十三回至第十五回，写秦可卿的丧仪

作者之所以花了长达三回的篇幅来铺排贾府一个孙媳辈的丧事，最深刻的用意在于极力渲染出这个贵族家庭的豪奢靡费，与将来贾府衰败后贾母、王熙凤等主要人物的丧事作个盛衰对比

就这种用意而言，显然是借鉴了第六十三回至第六十五回对李瓶儿丧事的铺叙，来衬托第七十九回西门庆丧事的简单草率

不仅如此，《红楼梦》对丧仪过程的叙述，也多有模仿《金瓶梅》之处对此阚铎已有详细的论述为了说明问题，这里不避繁琐，称引如下：

文章作者单位：河南大学

刊于《张进德<金瓶梅>研究精选集》，2015，台湾学生书局有限公司出版转发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