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真实自然是《金瓶梅》的底色，这使它具有两个特点：第一，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来描写生活，不作主观纯化，更真实自然而生动第二，为了真实完整地表现对象，《金瓶梅》的采取了一些科学实验式的自然主义创作方法，这种自然主义展现有时也是有意味的
关键词：真实自然，自然主义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159.html
以真理为基础是左拉自然主义的出发点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159.html
从亚里斯多德到布瓦洛的全部文学批评已在阐说这个原则，即一部作品都应该以真理为基础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159.html
这种主张鼓舞了我，并给我提供新的论点······自然主义意味着回到自然；相应地在文学方面，自然主义是回到自然和人；它是直接的观察、精确的剖解、对存在事物的接受和描写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159.html
作家和科学家的任务一直是相同的双方都须以具体的代替抽象的，以严格的分析代替单凭经验所得的公式（注释①左拉《戏剧上的自然主义》，转引自伍蠡甫主编《西方文论选》（下卷），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245-246页）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159.html
左拉的这番见解可以帮助我们深刻理解《金瓶梅》的艺术表现《金瓶梅》有着许多很精确的写实笔墨，而这些自然主义的描写并非止于写实，而是在真实的基础上，由实出虚，传达出言有尽而意而意无穷的生动效果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159.html
一、以真实为基础而生动自然的《金瓶梅》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159.html
《金瓶梅》是实践以真理为基础的作品，是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来描写生活的作品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159.html
正因为是生活的本来面目，所以不作主观纯化，所以更能接近真理因为更真实，更丰富，尊重真相，不作矫饰，不作绑架式的束缚，使形象是其所是，因而自然，所以生动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159.html
其一，为表现真实的人物，《金瓶梅》写人是杂色的，个性化的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159.html
不像《三国演义》那样是类型化的、单一性的人西门庆是恶人，但他身上也有闪光点
他对跟随自己的穷朋友大方周济，救人于急难当常时节衣食无着、狼狈穷困时，西门庆对前来说事儿的应伯爵道：今日先把几两碎银与他拿去，买件衣服、办些家活盘搅过来待寻下房子，我自兑银与你成交，可好么？（注释②均引自兰陵笑笑生著，梅节校注《梦梅馆校本金瓶梅词话》，台北：里仁书局，2007年版）
此处写西门庆这个流氓式的人物也有怜悯之心
后来西门庆进了大笔的钱，就将五十两银子赠予常时节买房子，做生意，让他一家免于颠沛流离：
西门庆因问伯爵道：常二哥说，他房子寻下了，前后四间，只要三十五两银子就卖了他来对我说，正值小儿病重了，我心里正乱着哩，打发他去了不知他对你说来不曾？
伯爵道：他对我说来我说你去的不是了，他乃郎不好，他自乱乱的，有甚么心绪和你说话你且休回那房主儿，等我见哥，替你提就是了
西门庆听了，便道：也罢，你吃了饭，拿一封五十两银子，今日是个好日子，替他把房子成了来罢剩下的，教常二哥门面开个小本铺儿，月间撰几钱银子儿，勾他两口儿盘搅过来就是了（第六十二回）
恶人西门庆也有些许善行，帮闲应伯爵也存一念之善，都表现得合情合理，毫发毕现
这正是呈现真实的人，完整的人因为真实不虚，所以更自然而生动
《金瓶梅》连环画
其二，为表现生活的本来面目，而寄寓时俗，写下层，写小事
第六回王婆打酒遇大雨，写王婆为西门庆和潘金莲做帮闲：
且说婆子提着个篮子，拿着一条十八两秤，走到街上打酒买肉那时正值五月初旬天气，大雨时行只见红日当天，忽一块湿云过处，大雨倾盆相似·······那婆子正打了一瓶酒，买了一篮鱼肉鸡鹅菜蔬果品之类，在街上遇见这大雨，慌忙躲在人家房檐下，用手巾裹着头，把衣服都淋湿了
等了一歇，那雨脚慢了些，大步云飞来家进入门来，把酒肉放在厨房下走进房来，看见妇人和西门庆饮酒，笑嘻嘻道：大官人和大娘子好饮酒！你看把婆子身上衣服都淋湿了，到明日就教大官人赔我！
西门庆道：你看老婆子，就是个赖精
婆子道：我不是赖精，大官人少不得赔我一匹大海青！
这一段王婆打酒遇大雨，似乎与小说的情节关系不大，但由此白描出这个下层妇女的艰辛，她笑嘻嘻地要西门庆赔衣服的精明，也是描画出她的度日艰难，无依无靠这样写底层，活灵活现地表现了生活的真实面貌
《金瓶梅》是寄寓时俗的作品，正是这种俗能给人身临其境、亲睹亲闻之感（黄霖《金瓶梅讲演录》）
其三，为表现原生态的真实语言，《金瓶梅》采用家常口语
第六回王婆打酒遇大雨写王婆等了一歇，那雨脚慢了些，大步云飞来家
一个大步云飞来家，极富表现力，文采飞动，精妙绝伦，把王婆此时慌张的神韵展现无遗，她的可怜、可悲、可恶也跃然纸上
第九回西门庆计娶潘金莲，写潘金莲刚被娶进门，与众妻妾见面时，仔细打量众人，不转睛把众人偷看······这妇人一抹儿都看到在心里
一个偷看，一个一抹儿，把潘金莲的心机，聪明，以及心量狭窄暴露无遗，为她下文的一系列嫉恨行为作了铺垫
第七回杨姑娘气骂涨四舅，为孟玉楼改嫁，两个各怀心思的亲戚一番对骂：
那张四在旁，把婆子瞅了一眼，说道：你好失心儿！凤凰无宝处不落只这一句话，道着这婆子真病，须臾怒起，······
骂道：张四，你休胡言乱语！我虽不才，是杨家正头香主······
张四道：我不是图钱，争奈杨宗保是我姐姐养的！有差迟，都是我！过不得日子，不是你！这老杀材，搬着大，引着小，黄猫儿黑尾！
姑娘道：张四，你这老花根，老奴才，老粉嘴！你恁骗口张舌的，好淡扯！到明日死了时，不使个绳子扛子！
张四道：你这嚼舌头老淫妇！挣将钱来焦尾靶！怪不得恁无儿无女！
好失心儿， 凤凰无宝处不落， 图钱，搬着大，引着小，黄猫儿黑尾！这些都是纯粹的俚语，是原生态的完整的民间口语，表现人物追魂摄魄，令人如闻其声，如听其语
《金瓶梅》连环画
其四，为写生活的真相，暴露丑恶和痛苦
对丑恶、痛苦的表现如何产生艺术效果，亚里士多德说：事物本身看上去尽管引起痛感，但惟妙惟肖的图象看上去却能引起我们的快感，例如尸首或最可鄙的动物形象《诗学·第四章》
除了作者惩恶扬善的主观态度，表现上的惟妙惟肖是产生艺术效果的另一个关键惟妙惟肖的图象看上去却能引起我们的快感
《金瓶梅》里西门庆、潘金莲、应伯爵之流的恶行，社会的黑暗不公，弱者的可怜，人生的悲苦，作者都万丝迎风而不乱③（欣欣子《金瓶梅词话序》，见梅节校注《梦梅馆校本金瓶梅词话》，台北：里仁书局，2007年版）地如实表现，有深度，有广度，以令人窒息的真实震撼人心，精妙的形式描绘传神自然而生动，由此产生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金瓶梅》的暴露里有讽刺，有激愤，有调侃，也有悲悯
第六十二回西门庆大哭李瓶儿，写李瓶儿濒死的场景，真实深入而细致，把死亡的狰狞面目暴露无遗，深刻地反映了世间悲苦，寄寓了作者悲天悯人的情怀：
初时李瓶儿还扎挣着梳头洗脸，还自己下炕来坐净桶，次后渐渐饮食减少，形容消瘦，下边流之不止，那消几时，把个花朵儿般人儿，瘦弱得不好看，也不起的炕了，只在裀褥上铺垫草纸
恐怕人进来嫌秽恶，教丫头烧下些香在房中西门庆见他胳膊儿瘦的银条儿相似，守着在房内哭泣，衙门中隔日去走一走
随后又写花子虚来索命，西门庆含悲买棺木，潘道士作法，李瓶儿临终嘱咐最后写道吴月娘眼中濒死的李瓶儿形象：
月娘道：眼眶儿也塌了，嘴唇儿也干了，耳轮儿也焦了，还好甚么？也只在早晚间了他这个病，是恁伶俐，临断气还说话儿！
一片愁云惨雾，把死亡的恐怖和痛苦的全貌淋漓尽致地传达出来，令人心生畏惧和怜悯
笑笑生没有像一般的作者那样把死亡隐藏起来，使它扑朔迷离，而是任由对象真实自然地展现，读者看到了一幅次第展开的真实画卷，细腻而深刻，富有感染力
崇祯本
二、《金瓶梅》的自然主义展现
为实现自然真实地表现对象，《金瓶梅》具有科学实验式的自然主义写实倾向它是直接的观察、精确的剖解、对存在事物的接受和描写
第四十二回写西门庆与乔家结亲：
大妗子道：咱这里少不的立上个媒人，往来方便些月娘道：他家是孔嫂儿，咱家安上谁好？
西门庆道：一客不烦二主，就安上老冯罢于是连忙写了请帖八个，就叫了老冯来，教他同玳安拿请帖盒儿，十五日请乔老亲家母、乔五太太、并尚举人娘子、朱序班娘子、崔亲家母、段大姐、郑三姐来赶席，与李瓶儿做生日，并吃看灯酒
一面吩咐来兴儿拿银子早往糖饼铺，早定下蒸酥点心，都用大方盘，要四盘蒸饼：两盘果馅团圆饼，两盘玫瑰元宵饼；买四盘鲜果：一盘李干、一盘胡桃、一盘龙眼、一盘荔枝；四盘羹肴：一盘烧鹅、一盘烧鸡、一盘鸽子儿、一盘银鱼干
又是两套遍地锦罗缎衣服，一件大红小袍儿、一顶金丝绉纱冠儿，两盏云南羊角珍灯，一盒衣翠，一对小金手镯，四个金宝石戒指儿
十四早装盒担，教女婿陈经济和贲四穿青衣服，押送过去乔大户那边，酒宴管待，重加答贺回盒中，回了许多生活鞋脚俱不必细说
这里出现的多个亲戚，只见其形，其声，是为了完成这个场景而安排的
人物和事实历历在目的完整写实，展现了一幅生动的风俗画卷正如欣欣子《金瓶梅词话序》所说：
此一传者，虽市井之常谈，闺房之碎语，使三尺童子闻之，如饫夭浆而拔鲸牙，洞洞然易晓虽不比古之集理趣，文墨绰有可观（④（欣欣子《金瓶梅词话序》，见梅节校注《梦梅馆校本金瓶梅词话》，台北：里仁书局，2007年版）
为了完整展现市井之常谈，闺房之碎语，笑笑生在一些场面采用了自然主义写实手法
怎么阅读这些自然主义的描写？它们都是纯然照相式的表现吗？并非如此这是比较客观的写实，但作为作品的意味不止于此
《金瓶梅》里这些风俗画式的展现，《金瓶梅》里的写实，更多时候是有意味的，能够表现人物心迹的
如西门庆与潘金莲、李瓶儿等人的交欢描写，都能够反映他们的内心世界和性格特征
《金瓶梅》这些高度写实的笔墨，大多数是与作品的内在真实有关的当你用你的眼睛去观察一个看得见的人的时候，你在寻找什么呢？你是在寻找那个看的人······所有这些外表都不过是条条的道路，通向一个中心；你走进这些道路，只是为了到达那个中心；而那个中心就是真正的人⑤（泰纳《英国文学史序言》，伍蠡甫主编，《西方文论选》（下卷），第235页）
《金瓶梅》的通过这些自然主义的描写让我们看到了栩栩如生的人物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
文章作者单位：福建工程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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