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读边记《金瓶梅》第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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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佳人笑赏玩灯楼 狎客帮嫖丽春院

一点杂感
作为世情小说开山之作,《金瓶梅》为创作于乾隆年间的《红楼梦》提供了充足的养分,没有《金瓶梅》可能还会有《红楼梦》,但一定不是我们所痴迷喜爱的杰作现在不少人在推介《金瓶梅》的时候强调它是超越《红楼梦》的中国最伟大的古代小说,其实没有必要,因为文本的意义不仅是写出来的,还是读出来的《金瓶梅》远远没有被读透,从这个角度看,它的伟大还在生长过程中,与其称颂它的伟大,不如多做文本研读
一部现实主义巨著,作者兰陵笑笑生用大量细节还原故事现场,非常细,读起来如临其境却不会厌倦于琐碎细节,一方面是因为细节并非不必要的啰嗦,一个发饰,一道菜,一句话都有其用途,还有一个原因是作者把握故事节奏,起伏有致,松紧结合,苦乐互掺往往从平常琐事徐徐引入,渐渐升温,在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处,突然响个惊雷,炸完之后能量往低处走,再峰回路转应付过去
大框架上《红楼梦》也是这个写法,喜乐极处有隐忧,一路走螺旋式的下滑,而《金瓶梅》先是螺旋式上升,极乐处西门庆暴毙后一路低回,直到他儿子出家替他赎罪,而他剩下的家业由玳安继承

(曦晖手绘,请勿转)
狮子街看花灯
这一回的故事主体上回已经预告了,正月十五李瓶儿生日,她邀请吴月娘等人到她所住狮子街的房子去赏花灯,并暗暗通知西门庆当天晚些时候去她家李瓶儿热孝在身,这些行为都是很逾矩的
细节兰陵笑笑生对颜色很敏感,这一回他介绍了吴月娘等女眷的穿着配色:
吴月娘,大红妆花通袖袄,娇绿段裙,貂鼠皮袄(富丽鲜艳,红配绿本来有点俗,但给灰色皮草压一压就好多了,带点喜气洋洋的大老婆气派)
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都是白绫袄儿蓝段裙,只是比甲的颜色不同潘金莲,大红遍地金比甲,红蓝自古是CP啊,有了白色更神气,作者似乎很欣赏这个配色,多次出现;孟玉楼则绿遍地金比甲,冷色系,与她沉静格般配不过孟玉楼并非真的心如止水,她只是藏得深,其实她也很想玩;李娇儿则是沉香色,既符合她的年纪,又显示她的战斗力已下降,心态上也不那么想争奇斗艳了


盛世阴影
接下来的画面是详细描写了各种式样的花灯,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
可要说盛世,却又丧乱死多门,略略一数,已经有几多人死几多种死法了:
卜志道,不知道咋死的;张大户,淫欲过度而死;卓丢儿,病死;武大,被毒死;李皂隶,被摔死踹死;花子虚,被气死……
而美丽的潘金莲,在王婆口中,在路人的描述中,她是阎罗大王的妻,五道将军的妾,始终不离死亡的意象
潘金莲在此书中活了三十二岁,似乎活色生香,张牙舞爪,淫声笑浪,可是她真正快活不需要处于备战状态的时间少之又少,她被卖来卖去,她需要讨男人欢喜,她需要打击所有与她争食的女人——甚至好看的男人她的恶有很大的成分是为了生存,为了争口气不过这个愉快的夜晚,她忘掉了战争的压力,露出一点点天真烂漫(尽管不太有教养)的本性,看花灯,看行人,把瓜子壳吐落在他们身上她喝着酒,听小曲儿,好像这是个闺蜜聚会的美丽时光
帮闲再出手
不过,开心不会太久,很快她就发现李瓶儿招呼她们其实是为了有借口与西门庆在一起
话说西门庆假意和应伯爵他们吃饭赏灯,其实暗暗留心要找机会到李瓶儿那里去自从重阳后潘金莲拿住他翻墙之事不许他找李桂姐,西门庆已经很久没光顾丽春院,这次是被帮闲的祝实念拖着去的对比一下李桂姐初次做西门庆的生意时那个装腔作势,这次她却是落力巴结不敢掉以轻心然而还是京城富贵大美人的魅力大,李瓶儿的信儿一送来,西门庆还是走了
正如我们之前提到淫媒行业之发达,妓院这一销金窟也带动一条产业链,如应伯爵这样的相对固定服务某些客户的叫做帮闲,还有一些散户,临时凑趣讨几个赏钱,这种叫做架儿这个群体的刻画是《红楼梦》所没有的
两条线读此书
要进入《金瓶梅》这样一个体系庞大的文本,时间线上大概是西门庆生命的后十年,切入的角度应该有两个,一个是身体欲望的放纵史,一个是追求名利的个人奋斗史
前面我们隐约从孟玉楼的婚姻选择上看到科举入仕途已经不是市民阶层的首选,也零零星星看到西门庆的初步发展路径:钱——勾结权力——操纵权力——再生更多钱由于朝廷无能,权臣当道,实际上很多等级制度已经松动,能看到西门庆为代表的地方势力藐视制度,胡作非为,这里有闲闲一笔:

一个说道:已定是那公侯府里出来的宅眷一个又猜:是贵戚王孙家艳妾,来此看灯不然,如何内家妆束?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3991.html

此后书中还有不少细节都点出西门庆僭越之处,李瓶儿的豪奢用度激发了西门庆向往权贵生活之心,不过,人们通常在发财后的第一步是换豪宅,购豪车,西门庆白占花子虚的房子之后,下一步便要搞土建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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