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7)一唱一和演双簧,话里话外勾金莲【第三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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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见潘金莲眉眼神情间有几分情意欢喜,恨不得立刻就要成就好事王婆也察觉到了金莲的神情变化,于是忙去点了两杯茶来,一杯给西门庆,一杯给潘金莲只听王婆说:娘子,你替老身陪大官人喝会儿茶说完看了看西门庆,用手在脸上摸了摸,西门庆一看便知这是有五分光了自古说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还真是这么回事

(王婆的一言一行写的太绝了,察言观色一流,她用手摸脸的举动太传神了,这让我想到了牌桌、麻将桌上的一些情景,双手十根,最灵活,怎么比划都可以,变化多端又最不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西门庆不是读死书的书呆子,而是长年在街上混的浪|荡子,这点暗号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注意哈,王婆不是随手一抹脸,她是借着抹脸的机会叉开了五根手指头,这是在跟西门庆递暗号,说明事情到此为止成功一半了,也就是西门庆理解的五分光达成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070.html

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古人诚不我欺)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070.html

王婆说:大官人今天不来,老身也不敢去你宅上相请一是机缘巧合,二是来的正好常言说: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你是出钱的,娘子是出力的,真亏了你们两位施主不是我老婆子多事,难得这位娘子在这里,大官人你就替老身做个东道吧,拿些银子买些酒菜,给娘子浇浇手、解解乏,怎么样?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070.html

(理论上,怎么可能会让西门庆出钱呢,只是有了前面五分光铺垫,这时候的潘金莲和西门庆彼此有些心意了,故而王婆这样说才显得合情合理否则,王婆完全可以自己出钱买酒菜,然后让西门庆报销)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070.html

西门庆说:不是干娘说,小人也想不到这些,呐,银子在这里说着便从茄袋(可以理解成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大约是一两,递给王婆,叫她去置办酒菜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070.html

潘金莲说:不用了,不用了口里这样说,身子却不动弹(六分光成)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070.html

王婆接了钱,临出门又说:有劳娘子替我陪大官人在此坐一坐,我去去就来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070.html

潘金莲说:干娘,不吃了吧嘴里说着,身子还是不动弹【眉批:身不动处,正是心动处】(七分光成)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070.html

王婆就这样出门去了,把西门庆和潘金莲两个人单独留在屋里这西门庆目不转睛的看着潘金莲;潘金莲也偷偷瞄了几眼西门庆,然后低下头继续缝衣服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070.html

不一会儿,王婆买来了现成的肥鹅烧鸭、熟肉鲜鮓zhǎ、精致点心,只见她麻溜地把这些东西装盘装碗,很快就凑成了一桌让人一见便有食欲的上等酒席王婆把碗筷杯碟在桌子上摆好,对潘金莲说:娘子不忙做,你把手里的活儿先放一边,过来吃一杯酒吧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070.html

潘金莲说:干娘你自个陪大官人吃吧,我就不吃了

王婆说:哎呀,这桌子酒菜是专为娘子解乏而设,你怎么倒说这话!王婆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手里也不闲着,只见她把饭桌上的美味佳肴尽量往潘金莲这边放,安置完毕,三个人落座,每人面前都斟满了美酒(八分光成)

西门庆端起酒杯,说:干娘,你先请娘子喝几杯

潘金莲推辞说:奴家酒量浅,喝不了

王婆说:老身知道娘子海量,我这儿又不是别处,就请放心的喝两杯吧

潘金莲一面接过王婆递过来的酒,一面向二人各道了万福西门庆见潘金莲喝了酒,又拿起筷子说:干娘再替我劝娘子吃些菜王婆听了,赶紧挑了些好菜夹给潘金莲吃了

(这种劝酒劝菜的场景很有意思哈,和现在酒桌上的习俗很相近,一般多发生在男女异之间因为男亲女亲有别,若东道主不方便劝异亲朋吃菜喝酒时,就会假托另一个彼此都相熟的人或者这桌子上的主陪人帮忙说话动作咱们看,这里明明是王婆家,但由于这桌酒席由西门庆做东,因此王婆反成了主陪,客人自然是潘金莲啦请注意西门庆要求王婆劝金莲喝酒吃菜时,他是自己提前端起了酒杯和拿起了筷子,他一定要提前做出相应的动作,不能只说话不行动,也不能劝人喝酒时自己拿筷子或者劝人吃菜时自己却拿酒杯

要不说男女不同席呢,吃起饭喝起酒来确实更麻烦一些如果是应伯爵一伙人喝酒,大家哪儿还顾得上让酒让菜,不用说直接都上手抓了哈哈,有点想念应伯爵了,咱们好久没见到这个怪狗才了)

就这样三人一连喝了三圈,喝空了酒壶,王婆便拿着酒壶去烫酒西门庆说:小人冒昧问一下,娘子青春多少?

潘金莲低头回答:二十五岁

西门庆说:娘子倒和家里贱内同岁,都是属龙的她是八月十五日子时生(吴月娘八月十五的生日,这里西门庆把自家老婆的生辰八字都说出来了,说的够详细的)

潘金莲回应说:将天比地,折杀奴家

王婆在旁忙插嘴说:好个精细的娘子,百伶百俐,又做的一手好针线活诸子百家(指的是诗词歌曲,说白了就是女支女们学的那一套东西,这不是读书人说的诸子百家哈),双陆象棋,拆牌道字样样精通

(王婆今天就是一负责吹彩虹屁的,她是夸完西门庆夸潘金莲,我记得前些年兴起了夸夸群,不少人鄙夷这种事,殊不知夸奖的魅力真的很大,不信,若有人夸奖你,保准你会高兴一整天好心情确实很重要,人在心情好和心情不好的情况下能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西门庆感叹说:这么好的娘子,真不知去哪里讨

王婆顺势说:哎,不是我老婆子在这儿说是非,大官人,你宅上有这么多女人,哪有一个像娘子这样好的!(咦~西门庆的大老婆吴月娘不就是你王婆说的媒吗?)

西门庆说:就是这样呀,一言难尽只怪小人福薄,没能娶到一个好的在家里

王婆说:大官人,你先前的那个老婆我看就挺好的(王婆说的是西门庆的第一任老婆陈氏,也就是西门大姐的亲娘,这些背景信息在第一回都交代过了大家一定要尽量吃透第一回的人物关系和背景介绍哈)

西门庆说:干娘快别说了!如果我先妻还在,怎能像现在这样家无主、屋倒竖(乱七八糟,鸡飞狗跳)如今我身边白养着三五七口人吃饭,一个个的,没一个顶事(擦,这话让吴月娘听到,可真就鸡飞狗跳了)

王婆装模作样的哎呦了两声,咋呼着说:妈耶,连我也忘了,算起来,你家先前那位大娘子没了几年了?

西门庆面露哀色,伤心地说:哎,说不得,小人先妻陈氏,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却倒百伶百俐,【眉批:语俱有意】(意思是每句话都像是意有所指)家里桩桩件件都能替我分担如今她没了三年了现在小人娶的这个,嗐,身体不太好,不管事,家里事情搞得七颠八倒的没人料理为何小人经常出来走动?就因为在家常常为琐事怄气!(哈,男人偷情时的惯用伎俩——家有悍妻、恶妻、烂妻,我很可怜,求带走、求安慰、求贴心)

王婆说:大官人,别怪我老婆子说话直,你先前的那个娘子连着你现在的这个娘子,恐怕她两个加一块也没有娘子(潘金莲)这手好针线活,也没娘子的这样好样貌(王婆继续夸赞潘金莲,女性的小虚荣心呐,估计这会儿得到极大满足了)

西门庆感叹说:就是小人房里的其他几位也没娘子的这般人物风流呀【旁批:妙】【眉批:如此情意,较武二官何如?】(这里批语搞事呀,西门庆常在女人堆里混,当然比武松更懂女人心了虽然大家都说不喜欢男人油腔滑调的样儿,若真的有男人如西门庆一般小心对待、恭维奉承你,恐怕那时也顾不上什么油腔滑调了,心里只有欢喜和满足)

话说到这份上,王婆便笑着说:官人,你养的那个外宅,就是在东街上住的那个,怎么不请老身去她那边喝杯茶呢?

西门庆摆摆手说:那个是唱小曲的张惜春我看她是路歧人,不喜欢

(*路歧人:宋元时对各种民间艺人的俗称,尤指那些走江湖卖艺的妓女或艺人西门庆嫌弃张惜春是江湖艺人,没有正经的行业牌照,不喜欢)

王婆又说:官人我看你和勾栏院里的李娇儿倒是处了很长时间

西门庆说:这个人已经被我娶到家里了如果她会当家的话,我就把她扶正(潜台词:潘娘子你看,我连勾栏院的人都能娶回家,何况你呢?而且你听见了吗?只要你会管家,还有扶正当正妻的机会吆~)

王婆继续说:对了,你和卓二姐相处的好不好?

西门庆忙说:快别提卓丢儿了,我也把她娶回家了,做了第三房前段时间无缘无故生了场小病,竟然没了

王婆假装惊叹:哎呀!哎呀!我问一下大官人:如果老身手里有像娘子这样中你心意的,我去你宅上给你说,防不防事?

西门庆说:我爹娘都去世了,家中所有事都我一个说了算,谁敢说个不字?

王婆说:我说着玩的,哈哈,现下哪儿还有像娘子这样中大官人心意的等着你来娶呦!【眉批:远在千里,近只目前】

西门庆说:怎么就没有呢?只恨我夫妻缘分上福薄,总是遇不到可心可意的

这里西门庆和王婆俩人你一句他一句的说了一回王婆见说的差不多了,该传达的信息都传达到位了,便说:正喝到兴头上呢,你看——又没酒了官人,你别怪老身这会子支使你,你去街上再买一瓶来吧

西门庆不慌不忙地从茄袋里拿出三四两散碎银子(三四千元),一股脑都给了王婆,说:干娘,你拿着这些钱,想吃什么只管买回来,剩下的干娘留着就行了(潜台词:看我西门庆多有钱,多大方,一出手就是好几千,跟着我西门庆,赚钱很轻松滴,金莲,你缺不缺钱呐?)

王婆接过钱,起身谢了西门庆斜眼再看旁边的潘金莲,只见她三杯酒下肚,已春心萌动刚才俩人言来语去,一搭一和,彼此都有那意思了,现在见王婆要出去买酒只是低着头不动弹

这正是:

满前野意无人识,几朵碧桃春自开

此场景有诗为证:

眼意眉情卒未休,姻緣相凑遇风流

王婆贪贿无他技,一味花言巧舌头

(从这首章回结尾诗句来看,这一段故事的突出人物是王婆她虽说不是主角,却也写的有血有肉,真乃文学经典形象呀

这顿饭,西门庆前后掏了两次荷包,一共拿出四五千元,一桌酒席满打满算也就花一千元左右,好家伙,王婆今天赚了三四千

真是无利不起早呀,有利必定走得勤)

本回内容讲述完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文本讲完了,下面咱们来看一下这回的两张版画

第一张图,这张图里最吸引我的是这个门楼,王婆的这个茶馆既是店铺又是住宅,应该有里屋外屋、前院后院之分文本里明确提到了王婆的屋里,这应该说的是王婆的私人住处,也就是里屋而文本里也提到了后门,说明王婆的这个茶馆大概率会有后院若非如此,王婆做皮条客怎么向客户提供安全的偷情场地呢?茶馆人来人往靠着大马路,十分的不方便呀

这第二张图描绘的是西门庆刚进屋时的场景,咱们看,西门庆手里拿着扇子,凑近夸奖潘金莲针线活好;王婆的这个手势应该就是摸脸暗示五分光的那个瞬间;潘金莲坐在凳子上低头缝衣服

看桌子下的这个像小盆一样的东西,里面放着东西,这应该就是针线簸箩了一些缝衣服需要用到的家伙什就放在里面

看王婆背后的这个东西,这是炕大家不要一说炕只能想到东北哈,华北西北都是用炕的,我老家直到现在还用炕呢

炕上放的是裁好的衣料和棉花

版画看完了,下面咱们再挑两段回评看一看上次我跟大家看了第二回的回评,看评论好像大家对张竹坡和文龙的回评挺感兴趣的,以后这个就做固定板块了哈,每讲完一回我就挑几段跟大家看一看格外精彩的回评会看全部

这回的回评咱们还是从张竹坡开始

张竹坡在本回又看哭了,最后他说:作者于第二回内,不写妇人勾挑武二哥,岂不省手?不知作者盖言金莲结果时,如何一呆至此,还平心稳意要嫁武二哥哉故先于此回内,特特描写一番,遂令后九十回文中,金莲不自揣度,肯嫁武二,一团痴念,紧相照应人虽鹘突,文却不可鹘突也然则西门庆被色迷,潘金莲亦被色迷,可惧,可思张竹坡的意思是说:笑笑生如果在第二回不写潘金莲勾引武松那一段,岂不省事吗?干嘛非要加上这段呢其实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最后潘金莲是被武松所杀,那时,潘金莲一听到武松要娶她就满心欢喜的等着做新娘子,显得很不合情理在第二回加上潘金莲勾引武松的这段故事情节,后面的情节就能说得通了这都是因为潘金莲痴心武松的缘故呀人可以糊涂,做文章却不能糊涂,不能在逻辑上有bug然而归根结底,西门庆被色所迷,潘金莲也是被色所迷呀,可叹,可惧,可思

西门庆被色所迷,大家都清楚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那么大家明白潘金莲其实也是被色所迷吗?男女女色都是色,在笑笑生的笔下,这是一种无差别的色病,男人得了色病会搞死自己,女人得了色病也会搞死自己其实我是觉得,笑笑生这个人有一种性别上的公平观,他笔下的女性在西门庆面前好似只有供其皮肤滥淫的作用,殊不知,在他的故事里,反之亦然看过明朝同时期的著作《如意君传》的小伙伴大概能感受到,早在几百年前的明朝好像已经有作者在探讨性与爱的关系了从一些作品来看,男人好色与否往往体现在跟多少女人上过床,女人好色与否往往体现在是否关注性体验和性满足感上由此我们会发现,人们对男女好色的标准是不同的,而且男人好色换种说法可叫风流,而女人好色换种说法则变成了淫荡笑笑生很公平,他要是单纯想写男人好色,直接让西门庆天天渔色猎艳就行了,何必还要安排一个不相上下的潘金莲来跟西门庆打擂台呢?西门庆出去玩女人,潘金莲就在家玩男人;西门庆性格要强,潘金莲性格也要强;西门庆敢杀人,潘金莲也敢杀人;西门庆最后死在女色手上,潘金莲最后死在男色手上......实际上看完全书,我们能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潘金莲和西门庆仿佛好像是一个人,这两位主角身上是有诸多相似性的

我想,大概广大读者喜欢潘金莲的绝美容貌和姣好身躯,却不一定喜欢她能折腾敢冒险不服输的精神与心狠又手辣的做派

西门庆和潘金莲这对冤家真乃天生一对,也许就是因为两人相像的缘故,才导致日后潘金莲作天作地害死西门庆的儿子时,西门庆也只是摔死了那只猫,却没动潘金莲一根手指头

总而言之一句话:西门庆是不能没有潘金莲的,潘金莲也不会后悔今生遇到西门庆不过这并不妨碍潘金莲心里始终有武松的一个位置,也不妨碍西门庆日后会对另一个女人产生近乎婚后爱情的一种东西出来

至于文龙的回评嘛,我在上次说过他有股子酸腐气,这回我们能看到他的可爱一面他在本回评论说:挨光一回,有夸为绝妙文章者,余不觉哑然失笑文字忌直,须用曲笔,文字忌率,须用活笔挨光一层,早被王婆子全已说破此一回不过就题數行,略者详之,虚者实之,两回仍是一回也文龙笑的不是别人,还是张竹坡,他很多观点有时不像是针对文本而更像是针对张竹坡的观点,我已经忘了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那人说:张评是才气横溢,颇多借酒浇愁,自抒怀抱之辞;而文批则是老成持重,下笔严正,犹似在衙门作判语这句犹似在衙门作判语说的很贴切,文龙的回评为何会给人一种酸腐气?大概就在于此吧

最后他说:三国志》中,每设一计,只用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使人急于要看下文,方知如此如此,原来如此也若事前合盘托出,则下文仍是如此如此,又安得谓为绝妙文章哉!余颇不喜看此一回,以其味同嚼蜡也喜看此回者,必是淫心荡漾,意欲仿而行之者也曾一思调情岂有定法乎?按着则例,依着步武,顺着次序,前去偷人,其不挨大耳刮子也,算是他祖宗有灵

 

注意啦,文先生说谁要是喜欢看此回文本,必定是淫心荡漾,想要效法一番各位,你们还敢说自己喜欢看这回吗?哈哈希望祖宗有灵,不要挨大逼斗才好

西门庆是学不来的,文龙先生多虑了

说回这个第三回文本,王婆的十挨光计策已完成八分了,就差最后两分了,精彩片段下回呈现伙计们,下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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