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话《金瓶梅》：婴儿血统纠结成人恩怨

作者：马瑞芳

婴儿在小说布局中起作用,拟话本《膝大尹鬼断家私》早有先例。兰陵笑笑生非始作俑者,但娴熟地拿婴儿甚至胎儿身世纠结成人恩怨,却成了《金瓶梅》奇兵突出、编织错综复杂人情网络的秘密武器和常规武器,婴儿甚至胎儿在小说中起到奇妙作用: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613.html

有的孩子似乎专为自己的死亡而出生,如官哥儿;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613.html

有的孩子似乎专为父亲的死亡而出生,如孝哥儿;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613.html

有的孩子似乎专为让母亲出洋相而欲出生,如潘金莲的私生子;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613.html

有的孩子似乎专来襁褓认父,如春梅之子藏着惊天秘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613.html

有的孩子似乎专在成人尴尬时刻担任观察员,如小铁棍儿。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613.html

拿婴儿身世做文章,《金瓶梅》做得花样百出,令人眼花缭乱,杀手锏是血统。金、瓶、梅无一例外,纠结其中。潘金莲制造李瓶儿之子血统不正的舆论,结果真正血统不正的是潘金莲不能出生的儿子,还有潘金莲一丘之貉春梅的儿子。更耐人寻味的是,血统绝对正枝正梢的吴月娘之子,偏偏得出家当和尚。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613.html

一、为自己的死亡而出生的官哥儿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613.html

西门庆有钱有势却就是没儿子,李瓶儿给他带来传宗接代的儿子,一个白胖可爱的婴儿。这孩子恰好在西门庆升五品官时出生,本该是个有福气、有前途的娃娃,他给西门庆的人生带来延续辉煌的希望,使西门庆身上难得的父爱温情迸发出来。但这可怜的孩子像是专为制造自己死亡来到这世界的,他只活了一岁零两个月,而且始终在惊恐之中、死亡阴影下活着,最后终于被潘金莲用狮子猫害死。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613.html

谋杀无辜婴儿官哥儿是潘金莲最不可饶恕的罪行。这桩令人发指的事件揭示了封建宗法家庭血淋淋的内幕,揭示了一夫一妻多妾制下女人的残酷争斗,写活了妒妇+毒妇——潘金莲。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613.html

潘金莲从官哥儿还是胎儿时,就开始迫害他,制造他血统不正的舆论。一听说李瓶儿临产,潘金莲就说:她不该这个月生,该晚两个月才对。言外之意,这孩子现在出生,就不是西门庆的骨血。其实李瓶儿嫁西门庆时已将蒋竹山轰出多日,她头年八月底嫁西门庆,第二年六月底生孩子,恰好十月怀胎,孩子该姓西门。李瓶儿临产,西门府众人围在李瓶儿房外听消息,潘金莲拉了孟玉楼说风凉话:耶乐乐!紧着热刺刺的挤了一屋子的人,也不是养孩子,都看着下象胆哩。妒情醋意如画,下象胆的话非常精彩。潘金莲虽得宠,却俺每是买了个母鸡不下蛋,莫不吃了我不成!李瓶儿果然生下满抱的男孩,潘金莲越发气恼,自闭门户,向床上哭去了。

李瓶儿的儿子出生第二天,西门庆接到山东提刑副千户任命,对月娘说:李大姐养的这孩儿甚是脚硬,到三日洗了三,就起名叫作官哥儿罢。官哥者,做官的哥儿也,西门庆对儿子寄予很大期望,从此常住在李瓶儿房里,说有孩子房里热闹,没孩子房里冷清,潘金莲从宠妾变在野党了。西门庆年过而立才有儿子,舐犊情深,吴月娘等妻妾都理解、合作,共同爱护官哥儿,唯独潘金莲不理解、不合作。西门庆、吴月娘、李瓶儿在一起议论将来官哥儿做官给嫡母带来封赠,西门庆希望儿子做比自己体面的文官,潘金莲听了,妒火烧心,狠毒地骂道:弄虚脾的臭娼根,偏你会养儿子!也不曾经过三个黄梅、四个夏至,又不曾长成十五六岁,......还是个水泡,与阎罗王合养在这里的,怎的见的就做官,就封赠那老夫人?怪贼囚根子,没廉耻的货,怎的就见的要做文官,不像你?

潘金莲认为官哥儿帮李瓶儿夺了自己的宠,必将官哥置于死地而后快。一有机会,就造对官哥儿不利的舆论,说官哥儿还不知是谁家的种哩!骂李瓶儿脚踏千家门、万家户,那里一个才尿出来的孩子?说李瓶儿甭想长远倚逞那尿泡种,只休要晌午错了。潘金莲的语言针针见血,她给官哥儿造个特殊称呼尿泡种,意即一捅就破、狗咬尿泡干喜欢。她常咒官哥儿早死。西门庆为保佑儿子长命,将官哥儿寄名道观。官哥儿穿上道士服,孟玉楼说:官哥儿还真像个小道士呢。潘金莲接过来说:甚么小道士儿,就是个小太乙儿!太乙是北斗星名,道家称天帝为太乙司命,潘金莲称小太乙儿是说官哥儿已升天不在人世。吴月娘忍无可忍,当场训斥潘金莲。官哥儿还在襁褓中,潘金莲就对他下手。假装抱官哥儿找李瓶儿,走到仪门首,一径把那孩儿举得高高的。官哥儿当晚就发寒潮热,不吃奶。潘金莲明知官哥儿胆小,故意在孩子吃药睡下时,把秋菊打得杀猪般叫,连潘姥姥都看不下去,百般劝解,潘金莲不听,继续打,终于把官哥吓得一双眼只是往上吊吊的,病情加重。

潘金莲一再对吃奶的孩子下手,已令人惨不忍睹,但仍没达到她最终目的,终于拿出最毒辣一招:训练狮子猫,扑杀官哥儿!花朵般的幼小生命葬送了,潘金莲百般称快,指着丫头骂李瓶儿:贼淫妇!......‘老鸨子死了粉头——没指望了’,却怎的也和我一般?潘金莲灭绝人性,对弱者赶尽杀绝,堪称古代小说中第一恶妇。

潘金莲害死官哥儿,自以为得计,没想到也签下自己的死亡通知书。李瓶儿临死嘱咐怀孕的吴月娘好好留神,为西门庆留个继承人,不要像她粗心,给人算计了。西门庆一死,吴月娘就将潘金莲轰出西门府,潘金莲被武松所杀。死瓶儿报复了活金莲。

官哥儿只存活一岁零两个月,在这段时间内,西门府成人都围绕这个婴儿表演。李瓶儿释放出母亲的丝丝柔情;西门庆露出慈爱一面的同时,表现出官僚的功利思考(如希望官哥儿将来做更有权力的文官)和市侩的势利眼光(如认为和乔大户联姻是降低身价);吴月娘展示嫡母的胸怀和器量;孟玉楼既表现母亲似的柔情也因西门庆待人三六九等感到失落;......做最充分表演的是潘金莲。狼心狗肺的妒妇算计婴儿的笔墨,令人不忍卒读,将人性恶表现得淋漓尽致,也将聪明才智发挥到极致。古代小说从来没有哪位作者能借婴儿身世这个奇特角度对人生做如此全面、如此巧妙的描绘。

二、为父亲的死亡而出生的孝哥儿

仕途钱途一片光明的西门庆,因纵欲过度撒手人寰时,嫡妻吴月娘的儿子出生了,是所谓墓生儿,命名孝哥。其实在孝哥之前,吴月娘已怀过一个儿子,且是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牌怀上的:因娶李瓶儿,西门庆和吴月娘闹翻,两人不说话。吴月娘不能像潘金莲那样靠色相取宠,也不能像李瓶儿那样靠金钱说话,只能按贤妻路子走,玩雪夜烧香感动西门庆的把戏。长包的婊子李桂姐私自接客,被西门庆当场撞破,喝令小厮将妓院门窗床帐打碎,气哼哼踏雪回家,却发现吴月娘在烧香,本该默默祝祷,却像晚会主持人高声朗诵,西门庆听得一清二楚:妾身吴氏,作配西门,奈因夫主留恋烟花,中年无子。妾等妻妾六人,俱无所出。缺少坟前拜扫之人。妾夙夜忧心,恐无所托。是以发心每夜于星月之下,祝赞三光,要祈佑儿夫早早回心,弃却繁华,齐心家事,不拘妾等六人之中,早见嗣息,以为终身之计,乃妾之素愿也。

对刚刚受到婊子无情伤害的西门庆来说,吴月娘的祈祷多令人感动!吴月娘关心的,并不是她自己得宠不得宠的小事,而是西门庆无后为大的大事!原来唯有她才是一片真心为西门庆好!......西门庆立即向前抱住叫姐姐。是夜,两人雨意云情,并头交颈而睡。吴月娘怀孕了。

这就出现了潘金莲恶狠狠骂的、大小老婆对着养的局面。但聪明的小说家才不让这一局面出现哩。如果那样,官哥儿和李瓶儿之死的精彩文章怎么写?月娘雪夜烧香求来的儿子必须胎死腹中,小说精彩程度才会随情节变幻递加。于是,第三十三回,孟玉楼建议吴月娘带大家到对面乔大户房子看看。结果吴月娘滑倒,回来流产一个已成形的男婴。如何顺利怀上男胎?吴月娘再次运筹帷幄,此时三姑六婆起作用了,月娘得到用头胎男孩胞衣和药、壬子日怀孕的妙诀。李瓶儿母子死后,吴月娘给西门府后继有人带来新希望。

西门庆的麟儿梦再次成为潘金莲的恶梦。李瓶儿的儿子出生后将潘金莲整成准弃妇,吴月娘的儿子还没出生,就把潘金莲整了个六佛出世。而吴月娘将嫡妻+可能的儿子两件法宝运用到了极致。

吴月娘和潘金莲积怨甚深,公开争吵,互不相让。如何胁制西门庆向自己倾斜?吴月娘大造舆论:她气病了,有可能流产。西门庆如何处理?他按照对自己的厉害关系来决定支持谁。什么大老婆小老婆?什么宠爱不宠爱?他只看重他可能的儿子!从潘金莲跟吴月娘吵架,到潘金莲向吴月娘下跪求饶,西门庆始终不进潘金莲的房间,像陀螺一样,围着吴月娘转,嘘寒问暖、请医问药,摆出对潘金莲不屑一顾的姿态,讨好吴月娘。吴月娘全线告捷,才允许西门庆进潘金莲的房间。潘金莲对西门庆酸溜溜地把实质捅出来:他如今儿替你怀着孩子,俺每一根草儿,拿甚么比他!潘金莲强横霸道、聪明伶俐,却斗不过似乎不太聪明、不太强势的吴月娘。为什么?既因为潘金莲是小妾,吴月娘是嫡妻,更因为吴月娘可能给西门庆生宝贝儿子。西门庆还活着,潘金莲不得不当众下跪向吴月娘认错。西门庆一死,吴月娘为保护孝哥儿,抓住潘金莲的过错,将她轰到武松刀尖下。一报还一报,潘金莲决定官哥儿生死;孝哥儿决定潘金莲生死。

孝哥在娘肚子里就帮了吴月娘大忙。他来到人间应有更大作为吧?不。孝哥儿出生,西门府已成下坡车儿营生,败落接踵而来。吴月娘临产昏迷,李娇儿趁机偷走四大锭银子,然后找机会跟吴月娘吵闹,带着钱物离开西门府。吴月娘醒来发现箱子开了,训斥丫鬟,使孟玉楼心生退意,不久也离开西门府。曾给官哥儿接生的蔡产婆不满吴月娘只给三两银子。怎么给大娘接生还没给小妾接生挣钱多?吴月娘悲凉地说:现在没法跟官哥儿那时比了,那时当家的老爹在。

顾名思义,孝哥者,接续宗嗣香烟、为父母尽孝也。孝哥不可能在父亲膝下尽孝,他能不能给母亲养老送终,做西门先人坟前祭扫之人呢?也不能。孝哥长到可以成亲时,改朝换代,吴月娘带着儿子逃难,遇到高僧点化:孝哥是西门庆再世为人,他必须出家才能消解父亲的罪孽。孝哥只好出家做和尚。吴月娘将小厮玳安认为义子,改名西门安,让他继承西门庆家业。于是,先后有过两个儿子的西门庆,最终没了儿子,家私全部落在外人手里。在封建社会,这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三、潘金莲的私生子

第六十四回有个情节玉箫跪受三章约。书童和玉箫在西门庆书房私通,被潘金莲抓个正着。玉箫跪求潘金莲给她保密。潘金莲借机要挟玉箫如实交待,吴月娘采用什么办法怀上身孕?然后潘金莲照猫画虎,想图壬子日好生子。西门庆在吴月娘房内吃酒说话,潘金莲竟走来掀着帘儿叫他说:‘你不往前边去,我等不得你,我先去也。’不要说吴月娘是嫡妻,即使同样是妾,潘金莲也不该到别人房间拉走汉子。这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女人的底线。子令智昏的潘金莲突破了这底线,才导致她跟吴月娘大吵大闹和彻底失败。

潘金莲在西门庆身边生活六年,千方百计争宠,却就是做不成母亲。西门庆刚死,潘金莲和陈敬济勾搭成奸却怀孕了,不得不求来堕胎药,她梦寐以求的儿子被掏粪者用净桶挑出西门府。

官哥不能做官,孝哥不能尽孝,最想为西门庆生子固宠的潘金莲愣是怀不了孕,待她做了绝对不能怀孕的寡妇时,偏偏怀上个胖儿子。兰陵笑笑生就是如此巧妙地消遣他笔下的恶人。

四、春梅之子的身世机密

西门庆死后,潘金莲与春梅和陈敬济私通被发现。月娘隔离了这三人,陈敬济怀恨在心,故意说孝哥像是他的儿子,触犯了月娘的寡妇清白心理。孙雪娥出主意,卖掉春梅和潘金莲,轰走陈敬济。春梅跟孙雪娥的仇结得海样深。此后孙雪娥为来旺盗拐,当官发卖。已做了守备夫人的春梅故意派人将其买回守备府,折磨对头玩儿。

陈敬济出现,雪娥成了春梅心腹之患。陈敬济流离失所,不得不做道士,他跟泼皮刘二争风吃醋。刘二是守备府张胜的小舅子,张胜将陈敬济扭送守备府。周守备一升堂,先下令打不守清规的陈道士,恰好张胜抱着小衙内看审案。小衙内看见走过来打敬济,在怀里拦不住,扑着要敬济抱。张胜恐怕守备看见,忙走过来。那小衙内亦发大哭起来,直哭到后边春梅跟前。于是,春梅看到了情人陈敬济,称陈道士是她姑表兄弟,求守备放人。守备请道士后堂相见,春梅却不见。为什么不见?她有难言的苦衷。

春梅想:剜去眼前疮,安上心头肉。眼前疮不去,心头肉如何安得上?孙雪娥是眼前疮,陈敬济是心头肉,是两个有深刻内涵的对应词。陈敬济不过是潘金莲命春梅也睡一睡才勾联上,怎会成了心头肉?秘密藏在小衙内身上。周守备喜似席上之珍,过如无价之宝的小衙内,像赳赳武夫的后代吗?一点儿都不像。小衙内什么样儿?貌如冠玉,唇若涂朱。陈敬济什么样儿?在他的同性恋伙伴任道士眼中,齿白唇红,面如傅粉。陈敬济和小衙内外貌描写是同义词反复:小衙内唇若涂朱=陈敬济齿白唇红;小衙内貌如冠玉=陈敬济面如傅粉。他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更耐人寻味的是,小衙内见到陈敬济就要他抱,不让抱就哭,这叫什么?父子天性。《聊斋志异·王桂庵》详尽描写过这天性:王桂庵携妻归家路上跟妻子开玩笑说家中固有妻在。妻子芸娘跳江,一年多后,王桂庵避雨,遇到个男婴要他抱且叫他爹,结果,男婴就是他亲生儿子。寄生襁褓认父,我怀疑是蒲松龄跟兰陵笑笑生学了一手。兰陵笑笑生没直接写周守备小衙内向陈敬济襁褓认父,但从蛛丝马迹看,周守备的小衙内其实是陈敬济的骨血!相比于春梅和陈敬济不是表姐弟,这更是惊天大秘密。而可能揭开春梅和心头肉陈敬济这些秘密的人,就是眼前疮孙雪娥。

孙雪娥当然知道,西门庆的通房大丫鬟春梅跟西门庆的女婿陈敬济不是什么表姐弟;

孙雪娥早就知道春梅跟潘金莲通同养汉,养的就是陈敬济;

孙雪娥还知道春梅被薛嫂领走发卖,陈敬济前往探望,在薛嫂包庇下,二人有春宵一刻私会,春梅珠胎暗结后才进入守备府......

孙雪娥是春梅命中魔星。在西门府,孙雪娥一出手,就将春梅、潘金莲、陈敬济轰出西门府;在守备府,孙雪娥再出手,必将泄露小衙内血统不正的机密,把春梅的守备夫人美梦彻底击碎。

于是,春梅设计将孙雪娥卖进妓院,将陈敬济招入守备府。陈敬济向春梅汇报张胜包占孙雪娥。春梅设计杀张胜,张胜却杀了陈敬济。张胜被周守备乱棍打死。张胜死了,孙雪娥只好上吊。陈敬济、张胜、孙雪娥三个成年人丧命的根源,其实都是春梅之子的身世秘密。

按封建宗法制规定,不管什么女人生儿子,名义上都属嫡妻,也就是说,不管什么女人替陈敬济生儿子,嫡母都是西门大姐。因此,从理论上说,春梅之子、名义上的周守备小衙内,是陈敬济和西门大姐之子,也是西门庆的外孙。世界何等的小!

《金瓶梅》用娃娃参与成人恩怨,有时细针密织,曲折回环,有时又像信手拈来。官哥儿、孝哥儿、小衙内都跟西门庆有血缘关系,还有个跟西门庆没血缘关系的儿童扮演有趣角色,他就是小铁棍儿。

奴仆来昭的儿子小铁棍儿是潘金莲跟西门庆在葡萄架下淫乐狂欢的旁观者,是西门庆跟王六儿玩后庭花的观察者。想想实在蹊跷:一个对男女之事丝毫不懂的儿童怎么会两次担任这样角色?为什么要让天真儿童在西门庆、潘金莲、陈敬济、王六儿等淫乱分子间穿梭?为什么要用儿童稚嫩单纯的眼睛观察不堪性事?寓意何在?作者要用小铁棍儿给这帮沉缅淫乐的狗男女当头一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