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文/(明)兰陵笑笑生
编按:
《金瓶梅》是中国第一部文人独立创作的长篇白话世情章回小说。成书约在明朝隆庆至万历年间,作者署名兰陵笑笑生。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039.html
《金瓶梅》借《水浒传》中武松杀嫂一段故事为引子,通过对兼有官僚、恶霸 、富商三种身份的市侩势力的代表人物西门庆及其家庭生活的描述,揭露了明代中叶社会的黑暗和腐败,具有深刻的认识价值以及极高的社会价值和文学价值,曾被推崇为第一奇书。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039.html
《金瓶梅》行世主要有两个版本:词话本和崇祯本,同时发布这两个版本,以供读友们方便阅读和参考,敬请关注。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03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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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话本,又称万历本,一般认为是原始文本,说唱气息明显,文字和情节较为粗陋,行文有多处错讹,但更富有生活气息。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039.html
崇祯本,又称绣像本,一般认为经过文人和出版商增删修订,行文更整洁,情节更合理紧凑,减少了情节上的错讹,更富有艺术性,有文人创作的艺术特点。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039.html
通常专家学者重视词话本,普通读者则更喜读崇祯本,故而将崇祯本调整在前面。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039.html
【崇祯本】《金瓶梅》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03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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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瓶儿私语翡翠轩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039.html
潘金莲醉闹葡萄架
词曰:
锦帐鸳鸯,绣衾鸾凤。一种风流千种态:看香肌双莹,玉箫暗品,鹦舌偷尝。屏掩犹斜香冷,回娇眼,盼檀郎。道千金一刻须怜惜,早漏催银箭,星沉网户,月转回廊。
话说来保正从东京来,在卷棚内回西门庆话,具言:到东京先见禀事的管家 ,下了书,然后引见。太师老爷看了揭帖,把礼物收进去,交付明白。老爷吩咐:不日写书,马上差人下与山东巡按侯爷,把山东沧州盐客王霁云等一十二名寄监者 ,尽行释放。翟叔多上覆爹:老爷寿诞六月十五日,好歹教爹上京走走,他有话和爹说。这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旋即使他回乔大户话去。只见贲四、来兴走来 ,见西门庆和来保说话,立在旁边。来保便往乔大户家去了。西门庆问贲四:你每烧了回来了?那贲四不敢言语。来兴儿向前,附耳低言说道:宋仁走到化人场上,拦着尸首,不容烧化,声言甚是无礼,小的不敢说。这西门庆不听万事皆休,听了心中大怒,骂道:这少死光棍,这等可恶!即令小厮:请你姐夫来 写帖儿。就差来安儿送与李知县。随即差了两个公人,一条索子把宋仁拿到县里 ,反问他打纲诈财,倚尸图赖。当厅一夹二十大板,打的鲜血顺腿淋漓。写了一纸供状,再不许到西门庆家缠扰。并责令地方火甲,眼同西门庆家人,即将尸烧化讫 。那宋仁打的两腿棒疮,归家着了重气,害了一场时疫,不上几日,呜呼哀哉死了 。正是:
失晓人家逢五道,溟泠饥鬼撞钟馗。
西门庆刚了毕宋蕙莲之事,就打点三百两金银,交顾银率领许多银匠,在家中 卷棚内打造蔡太师上寿的四阳捧寿的银人,每一座高尺有余。又打了两把金寿字壶 。寻了两副玉桃杯、两套杭州织造的大红五彩罗缎紵丝蟒衣,只少两匹玄色 焦布和大红纱蟒,一地里拿银子寻不出来。李瓶儿道:我那边楼上还有几件没裁 的蟒,等我瞧去。西门庆随即与他同往楼上去寻,拣出四件来:两件大红纱,两件玄色焦布,俱是织金莲五彩蟒衣,比织来的花样身分更强几倍,把西门庆欢喜的 要不的。于是打包,还着来保同吴主管五月二十八日离清河县,上东京去了,不在话下。
过了两日,却是六月初一日,天气十分炎热。到了那赤鸟当午的时候,一轮火伞当空,无半点云翳,真乃烁石流金之际。有一词单道这热:
祝融南来鞭火龙,火云焰焰烧天空。
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红炉中。
五岳翠干云彩灭,阳侯海底愁波渴。
何当一夕金风发,为我扫除天下热。
这西门庆近来遇见天热,不曾出门,在家撒发披襟避暑。在花园中翡翠轩卷棚内, 看着小厮每打水浇花草。只见翡翠轩正面栽着一盆瑞香花,开得甚是烂漫。西门庆 令来安儿拿着小喷壶儿,看着浇水。只见潘金莲和李瓶儿家常都是白银条纱衫儿, 密合色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子。李瓶儿是大红焦布比甲,金莲是银红比甲。惟金莲不 戴冠儿,拖着一窝子杭州撵翠云子网儿,露着四髩,额上贴着三个翠面花儿 ,越显出粉面油头,朱唇皓齿。两个携着手儿,笑嘻嘻蓦地走来。看见西门庆浇花儿,说道:你原来在这里浇花儿哩!怎的还不梳头去?西门庆道:你教丫头 拿水来,我这里洗头罢。金莲叫来安:你且放下喷壶,去屋里对丫头说,教他 快拿水拿梳子来。来安应诺去了。金莲看见那瑞香花,就要摘来戴。西门庆拦住 道:怪小油嘴,趁早休动手,我每人赏你一朵罢。原来西门庆把旁边少开头, 早已摘下几朵来,浸在一只翠磁胆瓶内。金莲笑道:我儿,你原来掐下恁几朵来 放在这里,不与娘戴。于是先抢过一枝来插在头上。西门庆递了枝与李瓶儿。只 见春梅送了抿镜梳子来,秋菊拿着洗面水。西门庆递了三枝花,教送与月娘、李娇 儿、孟玉楼戴:就请你三娘来,教他弹回月琴我听。金莲道:你把孟三儿的 拿来,等我送与他,教春梅送他大娘和李娇儿的去。回来你再把一朵花儿与我── 我只替你叫唱的,也该与我一朵儿。西门庆道:你去,回来与你。金莲道:我的儿,谁养的你恁乖!你哄我替你叫了孟三儿来,你却不与我。我不去!你与 了我,我才叫去。西门庆笑道:贼小淫妇儿,这上头也掐个先儿。于是又与 了他一朵。金莲簪于云髩之旁,方才往后边去了。
止撇下李瓶儿,西门庆见他纱裙内罩着大红纱裤儿,日影中玲珑剔透,露出玉骨冰肌,不觉淫心辄起。见左右无人,且不梳头,把李瓶儿按在一张凉椅上,揭起 湘裙,红裩初褪,倒掬着隔山取火干了半晌,精还不泄。两人曲尽于飞之乐。不想金莲不曾往后边叫玉楼去,走到花园角门首,想了想,把花儿递与春梅送去,回来悄悄蹑足,走在翡翠轩槅子外潜听。听够多时,听见他两个在里面正干得好,只听见西门庆向李瓶儿道:我的心肝,你达不爱别的,爱你好个白屁股儿。今日尽着你达受用。良久,又听的李瓶儿低声叫道:亲达达,你省可 的[扌扉]罢。奴身上不方便,我前番吃你弄重了些,把奴的小肚子疼起来,这两日才好些儿。西门庆因问:你怎的身上不方便?李瓶儿道:不瞒你说,奴 身中已怀临月孕,望你将就些儿。西门庆听言,满心欢喜,说道:我的心肝, 你怎不早说,既然如此,你爹胡乱耍耍罢。于是乐极情浓,怡然感之,两手抱定其股,一泄如注。妇人在下躬股承受其精。良久,只闻得西门庆气喘吁吁,妇人莺莺声软,都被金莲在外听了。
正听之间,只见玉楼从后蓦地走来,便问:五丫头,在这里做甚么儿?那 金莲便摇手儿。两个一齐走到轩内,慌的西门庆凑手脚不迭。问西门庆:我去了这半日,你做甚么?恰好还没曾梳头洗脸哩!西门庆道:我等着丫头取那茉莉花肥皂来我洗脸。金莲道:我不好说的,巴巴寻那肥皂洗脸,怪不的你的脸洗的比人家屁股还白!那西门庆听了,也不着在意里。落后梳洗毕,与玉楼一同坐下,因问:你在后边做甚么?带了月琴来不曾?玉楼道:我在后边替大姐姐 穿珠花来,到明日与吴舜臣媳妇儿郑三姐下茶去戴。月琴春梅拿了来。不一时, 春梅来到,说:花儿都送与大娘、二娘收了。西门庆令他安排酒来。不一时冰盆内沉李浮瓜,凉亭上偎红倚翠。玉楼道:不使春梅请大姐姐?西门庆道: 他又不饮酒,不消邀他去。当下西门庆上坐,三个妇人两边打横。正是:得多少壶斟美酿,盘列珍羞。
那潘金莲放着椅儿不坐,只坐豆青磁凉墩儿。孟玉楼叫道:五姐,你过这椅儿上坐,那凉墩儿只怕冷。金莲道:不妨事,我老人家不怕 冰了胎,怕甚么? 须臾,酒过三巡,西门庆叫春梅取月琴来,教与玉楼,取琵琶,教金莲弹: 你两个唱一套‘赤帝当权耀太虚’我听。金莲不肯,说道:我儿,谁养的你恁乖!俺每唱,你两人到会受用快活,我不!也教李大姐拿了椿乐器儿。西门庆道 :他不会弹甚么。金莲道:他不会,教他在旁边代板。西门庆笑道:这小淫妇单管咬蛆儿。一面令春梅旋取了一副红牙象板来,教李瓶儿拿着。他两个 方才轻舒玉指,款跨鲛绡,合着声唱《雁过沙》。丫鬟绣春在旁打扇。须臾唱毕, 西门庆每人递了一杯酒,与他吃了。潘金莲不住在席上只呷冰水,或吃生果子。玉楼道:五姐,你今日怎的只吃生冷?金莲笑道:我老人家肚里没闲事,怕甚 么冷糕么?羞的李瓶儿在旁,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西门庆瞅了他一眼,说道: 你这小淫妇,单管只胡说白道的。金莲道:哥儿,你多说了话。老妈妈睡着吃 干腊肉──是恁一丝儿一丝儿的。你管他怎的?
正饮酒中间,忽见云生东南,雾障西北,雷声隐隐,一阵大雨来,轩前花草皆湿。正是:
江河淮海添新水,翠竹红榴洗濯清。
少顷雨止,天外残虹,西边透出日色来。得多少:微雨过碧矶之润,晚风凉落院之清。只见后边小玉来请玉楼。玉楼道:大姐姐叫,有几朵珠花没穿了,我去罢, 惹的他怪。李瓶儿道:咱两个一答儿里去,奴也要看姐姐穿珠花哩。西门庆 道:等我送你们一送。于是取过月琴来,教玉楼弹着,西门庆排手,众人齐唱 :
【梁州序】
向晚来雨过南轩,见池面红妆零乱。渐轻雷隐隐,雨收云散。但闻荷香十里,新月一钩,此佳景无限。兰汤初浴罢,晚妆残。深院黄昏懒去眠。(合)金缕唱,碧筒劝,向冰山雪槛排佳宴。清世界,几人 见?
又:
柳阴中忽噪新蝉,见流萤飞来庭院。听菱歌何处?画船归晚。只见玉绳低度,朱户无声,此景犹堪羡。起来携素手,整云鬟。月照纱厨人未眠 。(合前)
【节节高】
涟漪戏彩鸳,绿荷翻。清香泻下琼珠溅。香风扇,芳草边 ,闲亭畔,坐来不觉神清健。蓬莱阆苑何足羡!(合)只恐西风又惊秋,暗中不觉流年换。
众人唱着不觉到角门首。玉楼把月琴递与春梅,和李瓶儿往后去了。潘金莲遂叫道:孟三儿,等我等儿,我也去。才待撇了西门庆走,被西门庆一把手拉住了,说道:小油嘴儿,你躲滑儿,我偏不放你。拉着只一轮,险些不轮了一交。妇人道:怪行货子,他两个都走去了,我看你留下我做甚么? 西门庆道:咱两个在这太湖石下,取酒来,投个壶儿耍子,吃三杯。妇人道:怪行货子,放着亭子上不去投,平白在这里做甚么?你不信,使春梅小肉儿,他 也不替你取酒来。西门庆因使春梅。春梅越发把月琴丢与妇人,扬长的去了。妇 人接过月琴,弹了一回,说道:我问孟三儿,也学会了几句儿了。一壁弹着, 见太湖石畔石榴花经雨盛开,戏折一枝,簪于云髩之旁,说道:我老娘带个三日不吃饭──眼前花。被西门庆听见,走向前把他两只小金莲扛将起来,戏 道:我把这小淫妇,不看世界面上,就㒲死了。那妇人便道:怪行货子,且不要发讪,等我放下这月琴着。于是把月琴顺手倚在花台边,因说道: 我的儿,适才你和李瓶儿㒲捣去罢,没地扯嚣儿,来缠我做甚么?西门庆 道:怪奴才,单管只胡说,谁和他有甚事。妇人道:我儿,你但行动,瞒不 过当方土地。老娘是谁?你来瞒我!我往后边送花儿去,你两个干的好营生儿! 西门庆道:怪小淫妇儿,休胡说!于是按在花台上就新嘴。那妇人连忙吐舌头 在他口里。西门庆道:你教我声亲达达,我饶了你,放你起来罢。那妇人强不 过,叫了他声亲达达:我不是你那可意的,你来缠我怎的?两个正是:
弄晴莺舌于中巧,着雨花枝分外妍。
两个顽了一回,妇人道:咱往葡萄架那里投壶耍子儿去。因把月琴跨在胳 膊上,弹着找《梁州序》后半截:
【节节高】
清宵思爽然,好凉天。瑶台月下清虚殿,神仙眷,开玳筵 。重欢宴,任教玉漏催银箭,水晶宫里笙歌按。(合前)
【尾声】
光阴迅速如飞电,好良宵,可惜惭阑,拚取欢娱歌声喧。
两人并肩而行,须臾,转过碧池,抹过木香亭,从翡翠轩前穿过来,到葡萄架 下观看,端的好一座葡萄架。但见:
四面雕栏石甃,周围翠叶深稠。迎眸霜色,如千枝紫弹坠流苏 :喷鼻秋香,似万架绿云垂绣带。缒缒马乳,水晶丸里浥琼浆;滚滚绿珠,金屑架中含翠渥。乃西域移来之种,隐甘泉珍玩之芳。端的四时花木衬幽葩,明月清风无价买。
二人到于架下,原来放着四个凉墩,有一把壶在旁。金莲把月琴倚了,和西门庆投壶。只见春梅拿着酒,秋菊掇着果盒,盒子上一碗冰湃的果子。妇人道:小 肉儿,你头里使性儿去了,如何又送将来了?春梅道:教人还往那里寻你每去 ,谁知蓦地这里来。秋菊放下去了。西门庆一面揭开,盒里边攒就的八槅细巧果菜,一小银素儿葡萄酒,两个小金莲蓬钟儿,两双牙筋儿,安放一张小凉杌儿上。西门庆与妇人对面坐着,投壶耍子。须臾,过桥翎花,倒入飞双雁,连科及第,二乔观书,杨妃春睡,乌龙入洞,珍珠倒卷帘,投了十数壶。把妇人灌的醉了 ,不觉桃花上脸,秋波斜睨。西门庆要吃药五香酒,又叫春梅取酒去。金莲说道:小油嘴儿,再央你央儿,往房内把凉席和枕头取了来。我困的慌,这里略躺躺儿 。那春梅故作撒娇,说道:罢么,偏有这些支使人的,谁替你又拿去!西门庆道:你不拿,教秋菊抱了来,你拿酒就是了。那春梅摇着头儿去了。
迟了半日,只见秋菊儿抱了凉席枕衾来。妇人吩咐:放下铺盖,拽上花园门 ,往房里看去,我叫你便来。那秋菊应诺,放下衾枕,一直去了。这西门庆起身 ,脱下玉色纱[衤旋]儿,搭在栏杆上,迳往牡丹台畔花架下,小净手去了。回来 见妇人早在架儿底下,铺设凉簟枕衾停当,脱的上下没条丝,仰卧于衽席之上,脚下穿着大红鞋儿,手弄白纱扇儿摇凉。西门庆看见,怎不触动淫心,于是剩着酒兴 ,亦脱去上下衣,坐在一凉墩上,先将脚指挑弄其花心,挑的淫精流出,如蜗之吐 涎。一面又将妇人红绣花鞋儿摘取下来,戏把他两条脚带解下来,拴其双足,吊在 两边葡萄架儿上,如金龙探爪相似,使牝户大张,红钩赤露,鸡舌内吐。西门庆先 倒覆着身子,执麈柄抵牝口,卖了个倒入翎花,一手据枕,极力而提之,提的阴中 淫气连绵,如数鳅行泥淖中相似。妇人在下没口子呼叫达达不绝。正干在美处,只 见春梅烫了酒来,一眼看见,把酒注子放下,一直走到假山顶上卧云亭那里,搭伏 着棋桌儿,弄棋子耍子。西门庆抬头看见,点手儿叫他,不下来,说道:小油嘴 ,我拿不下你来就罢了。于是撇了妇人,大叉步从石磴上走到亭子上来。那春梅 早从右边一条小道儿下去,打藏春坞雪洞儿里穿过去,走到半中腰滴翠山丛、花木深处,欲待藏躲,不想被西门庆撞见,黑影里拦腰抱住,说道:小油嘴,我却也寻着你了。遂轻轻抱到葡萄架下,笑道:你且吃钟酒着。一面搂他坐在腿上 ,两个一递一口饮酒。春梅见妇人两腿拴吊在架上,便说道:不知你每甚么张致 !大青天白日里,一时人来撞见,怪模怪样的。西门庆问道:角门子关上了不 曾?春梅道:我来时扣上了。西门庆道:小油嘴,看我投个肉壶,名唤金弹打银鹅,你瞧,若打中一弹,我吃一钟酒。于是向冰碗内取了枚玉黄李子,向 妇人牝中,一连打了三个,皆中花心。这西门庆一连吃了三钟药五香酒,旋令春梅 斟了一钟儿,递与妇人吃。又把一个李子放在牝内,不取出来,又不行事,急的妇人春心没乱,淫水直流。只是朦胧星眼,四肢[身单]然于枕簟之上,口中叫道:好个作怪的冤家,捉弄奴死了。莺声颤掉。那西门庆叫春梅在旁打着扇,只顾只酒不理他,吃来吃去,仰卧在醉翁椅儿上打睡,就睡着了。春梅见他醉睡,走来摸摸,打雪洞内一溜烟往后边去了。听见有人叫角门,开了门,原来是李瓶儿。
由着西门庆睡了一个时辰,睁开眼醒来,看见妇人还吊在架上,两只白生生腿 儿跷在两边,兴不可遏。因见春梅不在跟前,向妇人道:淫妇,我丢与你罢。 于是先抠出牝中李子,教妇人吃了。坐在一只枕头上,向纱褶子顺带内取出淫器包儿来,使上银托子,次用硫黄圈束着根子,初时不肯深入,只在牝口子来回擂晃, 急的妇人仰身迎播,口中不住声叫:达达!快些进去罢,急坏了淫妇了,我晓的你恼我,为李瓶儿故意使这促恰来奈何我,今日经着你手段,再不敢惹你了。西门庆笑道:小淫妇儿!你知道就好说话儿了。于是一壁幌着他心子,把那话拽出来,向袋中包儿里打开,捻了些闺艳声娇涂在蛙口内,顶入牝中,送了几送 。须臾,那话昂健奢棱,暴怒起来,垂首玩着往来抽拽,玩其出入之势。那妇人在 枕畔,朦胧星眼,呻吟不已,没口子叫:大[毛几][毛八〕达达,你不知使了甚么行货子进去。罢了,淫妇的[毛必]心痒到骨髓里去了。可怜见饶了罢。淫妇口里硶死的言语都叫了出来,这西门庆一上手,就是三四百回,两只手倒 按住枕席,仰身竭力迎播掀干,抽没至胫复送至根者,又约一百余下。妇人以帕不 住在下抹拭牝中之津,随拭随出,衽席为之皆湿。西门庆行货子,没棱露脑,往来逗留不已。因向妇人说道:我要耍个老和尚撞钟。忽然仰身望前只一送,那话攮进去了,直抵牝屋之上。牝屋者,乃妇人牝中深极处,有屋如含苞花蕊,到此处 ,男子茎首,觉翕然畅美不可言。妇人触疼,急跨其身,只听磕碴响了一声,把个硫黄圈子折在里面。妇人则目瞑气息,微有声嘶,舌尖冰冷,四肢收[身单]于衽席之上。西门庆慌了,急解其缚,向牝中抠出硫黄圈来,折做两截。于是把妇人扶坐,半日,星眸惊闪,苏醒过来。因向西门庆作娇泣声,说道:我的达达,你今日怎的这般大恶,险不丧了奴的性命!今后再不可这般所为,不是耍处。我如今头目森森然,莫知所之。西门庆见日色已西,连忙替他披上衣裳。叫了春梅、秋菊来,收拾衾枕,同扶他归房。
春梅回来,看着秋菊收了吃酒的家伙,才待开花园门,来昭的儿子小铁棍儿从花架下钻出来,赶着春梅,问姑娘要果子吃。春梅道:小囚儿,你在那里来? 把了几个桃子、李子与他,说道:你爹醉了,还不往前边去,只怕他看见打你。那猴子接了果子,一直去了。春梅开了花园门回来,打发西门庆与妇人上床就寝 。正是:
朝随金谷宴,暮伴红楼娃。
休道欢娱处,流光逐暮霞。
【词话本】《金瓶梅》
第二十七回
李瓶儿私语翡翠轩
潘金莲醉闹葡萄架
头下青天自恁欺,害人性命霸人妻,
须知奸恶千般计,要使人家一命危;
淫奸从来由浊富,贪嗔转念是慈悲,
天公尚且舍生育,何况人心忒妄为。
话说来保,正从东京来下头口,在卷棚内回西门庆话,具言:「到东京先见禀事的管家下了书,然后引见太师老爷,看了揭帖,把礼物收进去,交付明白;老爷吩咐,不日写书,马上差人下与山东巡抚侯爷,把山东沧州盐客王霁云等,一十二名寄监者,尽行释放。翟叔多上覆爹,老爷寿诞,六月十五日,好歹教爹上京走走,他有话和爹说。」这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来保此遭回来,撰了盐商王四峰五十两银子,西门庆使他回乔大户话去。只见贲四、来兴走来,见西门庆在卷棚内,和来保说话,立在傍边,来保便往乔大户家去了。西门庆问贲四:「你每烧了回来了?」那贲四不敢言语;来兴儿向前附耳低语,如此这般:「被宋仁走到化人场上,拦着尸首,不容烧化。声言甚是无礼,小的不敢说。」这西门庆不听万事皆休,听了心中大怒,骂道:「这少死光棍,这等可恶!」即令小厮:「请你姐夫来写帖儿。」就差来兴儿送与正堂李知县。随即差了两个公人,一条索子,把宋仁拿到县里。反问他打网诈财,倚尸图赖,当厅一夹二十大板,打的顺腿淋漓鲜血;写了一纸供案,再不许到西门庆家缠扰。并责令地方火甲,眼同西门庆家人,即将尸烧化讫来回话。那宋仁打的腿棒疮归家,着了重气,害了一场时疫,不上几日,呜呜哀哉死了!正是:
失晓人家逢五道,溟冷饥鬼撞钟馗。
有诗为证:
县官贪污更堪嗟,得人金帛售奸邪;
宋仁为女归阴路,致死冤魂塞满衙。
西门庆刚了毕宋惠莲之事,就打点三百两金银,交赖银率领许多银匠,在家中卷棚内,打造蔡太师上寿的四阳捧寿的银人,每一座高尺有余;又打了两把金寿字壶,寻了两副玉桃杯,不消半月光景,都攒造完备。西门庆打发来旺儿杭州织造蟒木,少两件蕉布纱蟒衣。拿银子教人到处寻,买不出好的来。将就买二件,一日打包湍就,着来保同吴主管,五月二十八日离清河县,上东京去了,不在话下。
过了两日,却是六月日初一日,即今到三伏天。正是:
大暑无过未申,大寒无过丑寅。
天气十分炎热,到了那赤乌当午的时候,一轮火伞当空,无半点云翳,真乃烁石流金之际。人口有一只词单道这热:
祝融南来鞭火龙,火云焰焰烧天红;
日轮当午凝不去,方国如在红炉中。
五岳翠干云彩灭,阳侯海底愁波竭;
何当一夕金风发,为我扫除天下热!
说话的,世上有三等人怕热,有三等人不怕热。那三等人怕热?第一怕热,田舍间农夫,每日耕田迈陇,扶犁把耙,趁王苗二税,纳仓廪余粮;到了那三伏时节,田中无雨,心间一似火烧。第二经商客旅,经年在外,贩的是那红花紫草,蜜蜡香茶 ;肩负重担,手碾沉车,路途之中,走的饥又饥,渴又渴。汗涎满面,衣服精湿,得不的寸阴之下,实是难行。第三是那边塞上战士,头顶重盔,身披铁甲,渴饮刀头血,困歇马鞍鞒;经年征战,不得回归。衣生虱麀疮痍溃烂,体无完肤。这三等人怕热。又有那三等人不怕热?第一是皇宫内院,水殿风亭,曲水为池,流泉作沼。有大块小块玉,正对倒透犀。碧玉栏边,种着那异菓奇葩;水晶盆内堆着那玛瑙珊瑚。又有厢成水晶卓上,摆列着端溪砚、象管笔、苍颉墨、蔡琰笺。又有水晶笔架、白玉镇纸;闷时作赋吟诗,醉后南熏一枕。又有王侯贵戚,富室名家,每日雪洞凉亭,终朝风轩水阁。虾须编成帘幙,鲛绡织成帐幔,茱莉结就的香球吊挂。云母床上,铺着那水纹凉蕈,鸯鸳珊枕。四面挠起风车来,那傍边水盆内,浸着沉李浮瓜,红菱雪藕,杨梅橄榄,苹莈白鸡头。又有那如花似朵的佳人在傍打扇。又有那琳宫梵剎,羽士禅僧,住着那侵云经阁,接汉锺楼;闲时常到方丈内,讲诵道法黄庭,时来仙苑中,摘取仙桃异菓,闷了时,唤童子松阴下,横琴膝上。醉后携棋,秤柳阴中对友笑谈。原来这三等人不怕热。有诗为证: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黍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楼上王孙把扇摇。
这西门庆起来,遇见天热不曾出门,在家撒发披襟避暑。在花园中翡翠轩卷棚内,看着小厮每打水浇灌花草。只见翡翠轩正面前,栽着一盆瑞香花,开得甚是烂熳。西门庆令小厮来安儿拿小喷壶儿,看着浇水。只见潘金莲和李瓶儿,家常都是白银条纱衫儿,密合色纱桃线,穿花凤缕金拖泥裙子。李瓶儿是大红焦布比甲,金莲是银红比甲,都用羊皮金滚边,妆花楣子;惟金莲不戴冠儿,拖着不窝子杭州撵翠云子网儿,露着四发,上粘着飞金,贴粉面,额上贴着三个翠面花儿,越显出粉面油头,朱唇皓齿。两个携着手儿,笑嘻嘻蓦地走来。看见西门庆浇花儿,说道:「你原来在这里看着浇花儿哩!怎的还不梳头去?」西门庆道:「你教丫头拿水来,我这里梳头罢。」金莲叫来安:「你且放下喷壶,去屋里对丫头说,教他快拿水拿梳子来,与你爹这里梳头。」来安应诺去了。金莲看见那瑞香花,就要摘了戴在头上。西门庆拦住道:「怪小油嘴,趁早休动手。我每人赏你一朵罢!」原来西门庆把傍边少开头,早已摘下几朵来,浸在一只翠磁胆瓶内,金莲笑道:「我儿,你原来掐下恁几朵来,放在这里?不与娘戴?」于是先抢过一枝来,插在头上。西门庆递了一朵与李瓶儿。只见春梅送了镜梳子来,秋菊拿着洗面水。西门庆递了三枝花,教送与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戴:「就请你三娘来,教他弹回月琴我听。」金莲道:「你把孟三儿的拿来,等我送与他。教春梅送他大娘和李娇儿的去。回来你再把一朵花儿与我;我只替你叫唱的,也该与我一朵儿。」西门庆道:「你去,回来与你。」金莲道:「我的儿,谁养的你恁乖?你哄我,替你叫了孟三儿,你是全不与我,我不去;你与了我,我才叫去。」那西门庆笑道:「贼小淫妇儿!这上头也掐个先儿!」于是又与了他一朵。金莲簪于云鬓之傍,方才往后边去了。止撇下李瓶儿,和西门庆二人,在翡翠轩内。西门庆见他纱裙内,罩着大红纱裤儿,日影中玲珑剔透,露着玉骨冰肌,不觉淫心輙起。见左右无人,且不梳头,把李瓶儿按在一张凉椅上,揭起湘裙,红裈初褪,倒踘着隔山取火,干了半晌,精还不泄,两人曲尽于飞之乐。不想潘金莲不曾往后边叫玉楼去,走到花园角门首,把花儿递与春梅送去。想了想,回来,悄悄蹑足,走在翡翠轩槅子外潜听。听勾多时,听见他两个在里面正干得好。只听见西门庆向李瓶儿道:「我的心肝,你达不爱别的,爱你好个白屁股儿,今日尽着你达受用!」良久,又听的李瓶儿低声叫道:「亲达达,你省可的〈扌扉〉罢!奴身上不方便,我前番乞聪明你弄重了些,把奴的小肚子疼起来,这两日才好些儿。」西门庆因问:「你怎的身上不方便?」李瓶儿道:「不瞒你说,奴身中已怀临月孕,望你将就些儿!」西门庆听言,满心欢喜,说道:「我的心肝,你怎不早说?既然如此,你爹胡乱耍耍罢!」于是乐极情浓,怡然怠之,两手抱定其股,一泄如注,妇人在下弓股承受其精。良久,只闻的西门庆气喘吁吁,妇人莺莺声软,都被金莲在外听了个不亦乐乎。
正听之间,只见玉楼从后来蓦地来到。便问:「五姐丫头,在这里做甚么儿?」那金莲便摇手儿。两个一齐走到轩内,慌的西门庆凑手脚不迭。问西门庆:「我去了这半日,你做甚么?恰好还没曾梳头洗脸哩!」西门庆道:「我等着丫头,取那茉莉花肥皂来,我洗脸。」金莲道:「我不好说的。巴巴寻那肥皂洗脸,怪不的你的脸,洗的与人家屁股还白!」那西门庆听了,也不着在意里。落后梳洗罢,与玉楼一同坐下,因问:「你在后边做甚么来?带了月琴来不曾?」玉楼道:「我在屋里替大姐姐穿珠花来,到明日与吴舜臣媳妇儿郑三姐下茶去戴。月琴,春梅拿了来。」不一时,春梅来到,说:「花儿都送与大娘、二娘收了。」西门庆令他安排酒来。不一时,冰盆内,沉李浮瓜;凉亭上,偎红倚翠。玉楼道:「不使春梅请大姐姐?」西门庆道:「他又不饮酒,不消邀他去。」当下妻妾四人便了。西门庆居上坐,三个妇人两边打横,得多少壶斟美酿,盘列珍羞。那潘金莲放着椅儿不坐,只坐豆青磁凉墩儿。孟玉楼叫道:「五姐,你过这椅儿上坐,那凉墩儿只怕冷。」金莲道:「不妨事,我老人家不怕冰了胎,怕甚么?」须臾,酒过三巡,西门庆教春梅取月琴来。教玉楼取琵琶,教金莲弹:「你两个唱一套『赤帝当权耀太虚』我听。」金莲不肯,说道:「我儿,谁养的你恁乖,俺每唱,你两个是会受用快活;我不,也教李大姐也拿了庄乐器儿。」西门庆道:「他不会弹甚么。」金莲道:「他不会,教他在旁边代板。」西门庆笑道:「这小淫妇!单管咬咀儿!」一面令春梅旋取了一副红牙象板来,教李瓶儿拿着。他两个方才轻舒玉指,款跨鲛绡,合着声唱雁过沙,丫鬟绣春在傍打扇。「赤帝当权耀太虚」唱毕,西门庆每人递了一杯酒,与他吃了。那潘金莲不住在席上只呷冰水,或吃生菓子。玉楼道:「五姐你今日怎的只吃生冷?」金莲笑道:「我老人家肚内没闲事,怕甚么冷糕么?」羞的李瓶儿在傍,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西门庆瞅他一眼。说道:「你这小淫妇儿,单管只胡说白道的!」金莲道:「哥儿,你多说了话,老妈妈睡着吃干腊肉,是恁一丝儿一丝儿的,你管他怎的!」正饮酒中间,忽见云生东南,雾障西北,雷声隐隐,一阵大雨来,轩前花草皆湿。正是:
江河淮海添新水,翠竹红榴洗濯清。
少顷雨止,天外残虹,西边透出日色来。得多少微雨过碧矶之润,晚风凉院落之清。只见后边小玉来请玉楼。玉楼道:「大姐姐叫,有几朵珠花没穿了,我去罢,惹的他怪。」李瓶儿道:「咱两个一答儿里去。奴也要看姐姐穿珠花哩!」西门庆道:「等我送你每一送。」于是取过月琴来,教玉楼弹着。西门庆排手,众人齐唱《梁州序》:
向晚来,雨过南轩,见池面红妆凌乱。听春雷隐隐,雨收云散。但闻得荷香十里,新月一钩此景佳无限。兰汤初浴罢,晚妆残,深院黄昏懒去眠。(合)金缕唱,碧筒劝,向冰山雪槛排佳宴。清世界,能有几人见?
柳阴中,忽噪新蝉,见流萤飞来庭院。听菱歌何处,画船归晚。只见玉绳低度,朱户无声,此景犹堪羡。起来携素手,整云偏,月照纱厨人未眠。(合前)
〔节节高〕:
涟漪戏彩鸳,绿荷翻,清香汤下琼珠溅。香风扇,芳沼边,闲亭畔,坐来不觉人清健。蓬莱阆苑何足羡。(合)只恐西风又惊秋,暗中不觉流年换!
众人唱着,不觉到角门首。玉楼把月琴递与春梅,和李瓶儿同往后去了。潘金莲遂叫道:「孟三儿,等我等儿,我也去。」才待撒了西门庆走,被西门庆一把手拉住了,说道:「小油嘴儿,你躲滑儿,我偏不放你。」拉着只一轮,险些不论了一交。妇人道:「怪行货子!我衣服着出来的,看勾了我的肐膊;淡孩儿,他两个都走去了。我看你留下我做甚么?」西门庆道:「咱两个在这太湖石下,取酒来投个壶儿耍子,吃三杯。」妇人道:「怪行货子!咱往亭子上那里投去来,平白在这里做甚么?你不信,使春梅小肉儿,他也不替你取酒来。」西门庆因使春梅,春梅越发把月琴丢与妇人,扬长的去了。妇人接过月琴,在手内弹了一回,说道:「我问孟三儿,也学会了几句儿了。」一壁弹着,见太湖石畔石榴花,经雨盛开,戏折一枝,簪于云鬓之傍,说道:「我老娘带个三日不吃饭,眼前花。」被西门庆听见,走向前,把他两只子小金莲扛将起来,戏道:「我把这小淫妇,不看世界面上,就合死了。」那妇人便道:「怪行货子!且不要发讪,等我放下这月琴着。」于是把月琴顺手倚在花台边,因说道:「我的儿,再二来来越发罢了。适才你和李瓶儿合捣去罢,没地摭嚣儿来缠我做甚么?」西门庆道:「怪奴才!单管只胡说。谁和他有甚事!」妇人道:「我儿,你但行动,瞒不过当方土地。老娘是谁?你来瞒我!我往后边送花儿去,你两个干的好营生儿!」西门庆道:「怪小淫妇儿,休胡说!」于是按在花台下,就亲了个嘴,妇人连忙吐舌头在他口里。西门庆道:「你叫我亲达达,我饶了你,放你起来罢!」那妇人强不过,叫了他声:「亲达达,我不是你那可意的,你来缠我怎的?」两个正是:
弄晴莺舌于中巧,着雨花枝分外妍
两个顽了一回,妇人道:咱往葡萄架那里投壶耍子儿去走来!于是把月琴跨在在肐膊上,弹着找《梁州序》后半截:
清宵思爽然,好凉天,瑶台月下清虚殿。神仙春,开玳筵,重欢宴。任教玉漏催银箭,水晶宫里笙歌按。(合前)只恐西风又惊秋,不觉暗中流年换。
〔尾声〕:
光阴迅速如飞电,好良宵,可惜渐闲。拚取欢娱歌笑喧。
日日花前宴,宵宵伴玉娥;
今生能有几?不乐待如何!
两人并肩而行,须臾,转过碧池,抹过木香亭,从翡翠轩前穿过,来到葡萄架上,睁眼观看,端的好一座葡萄!但见:
四面雕栏石甃,周围翠叶深稠;迎眸霜色,如千枝紫弹坠流苏;喷鼻秋香,似万架绿云垂绣带。缒缒马乳,水晶丸里浥琼桨;滚滚绿珠,金屑架中含翠幄。乃西域移来之种,隐甘泉珍玩之劳,端的四时花木衬幽葩,明月清风无价买。
二人到于架下,原来放着四个凉墩,有一把壶在傍。金莲把月琴倚了,和西门庆投壶。远远只见春梅拿着酒,秋菊掇着菓盒,盒子上一碗。水湃的菓子。妇人道:「小肉儿,你头里使性儿的去了,如何又送将来了?」春梅道:「教人还往那里寻你们去?谁知蓦地这里来。」秋菊放下去了。西门庆一面揭开盒,里边攒就的八槅细巧菓菜,一槅是糟鹅胗掌,一槅是一封书腊肉丝,一槅是木樨银鱼鲊 ,一槅是劈晒雏鸡脯翅儿 ,一槅鲜莲子儿 ,一槅新核桃穰儿,一槅鲜菱角,一槅鲜荸荠 ,一小银素儿葡萄酒 ,两个小金莲蓬锺儿,两双牙筯儿,安放一张小凉杌儿上。西门庆与妇人对面坐着,投壶耍子。须臾,过桥翎花,倒入双飞雁,登科及第,二乔观书,杨妃春睡,乌龙入洞,珍珠倒卷帘。投了十数壶,把妇人灌的醉了,不觉桃花上脸,秋波斜睨。西门庆要吃药五香酒 ,又取酒去。金莲说道:「小油嘴!我再央你央儿,往房内把凉席和枕头取了来,我困的慌,这里略倘倘儿。」那春梅故作撒娇说道:「罢么!偏有这些支使人的,谁替你又拿去?」西门庆道:「你不拿,教秋菊抱了来;你拿酒就是了。」那春梅摇着头儿去了。迟了半日,只见秋菊先抱了凉席枕衾来。妇人吩咐:「放下铺盖,拽花园门,往房里看去,我叫你便来。」那秋菊应诺,放下衾枕,一直去了。
这西门庆于是起身,脱下玉色纱〈衤旋〉儿,搭在栏杆上,径往牡丹畦西畔,松墙边花架下,小净手去了。回来,妇人又早在架儿底下,铺设京簟枕衾停当,脱的上下没条丝,仰卧于袵席之上,脚下穿着大红鞋儿,手弄白纱扇儿摇凉。西门庆走来,看见怎不触动淫心。于是乘着酒兴,亦脱去上下衣,坐在一凉墩上。先将脚指挑弄其花心,挑的淫津流出,如蜗之吐涎;一面又将妇人红绣花鞋儿,摘取下来戏,把他两条脚带解下来,拴其双足,吊在两边葡萄架儿上如金龙探爪相似。使牝户大张,红钩赤露,鸡舌内吐。西门庆先倒覆着身子,执尘柄抵牝口,卖了个倒人翎花,一手据枕,极力而提之,提的阴中淫气连绵如数,鳅行泥淖中相似。妇人在下,没口子呼叫达达不绝。正干在美处,只见春梅荡了酒来,一眼看见,把酒注子放下,一直走到山顶上一座最高亭儿,名唤卧云亭那里,搭伏着棋卓儿,弄棋子耍子。西门庆抬头看见他在上面,点手儿叫他不下来,说道:「小油嘴!我拿不下你来,就罢了!」于是撇了妇人,比及大扠步,从石磴上走到上顶亭子上时。那春梅早从右边一条羊肠小道儿下去,打藏春坞雪洞儿里穿过去,走到半中腰滴翠山丛花木深处,才待藏躲,不想被西门庆撞见,黑影里拦腰抱住,说道:「小油嘴!我却也寻着你了!」遂轻轻抱出到于葡萄架下,笑道:「你且吃锺酒着。」一面搂他坐在腿上,两个一递一口饮酒。春梅见把妇人两腿拴吊在架上,便说道:「不知你每甚么张致,大青天白日里,一时人来撞见,怪模怪样的!」西门庆门道:「角门子关上了不曾?」春梅道:「我来时扣上来了。」西门庆道:「小油嘴!看我投个肉壶,名唤金弹打银鹅你瞧。若打中一弹,我吃一锺酒。于是向水碗内取了枚玉黄李子,向妇人牝中内,一连打了三个,皆中花心。这西门庆一连吃了三锺药五香酒 ,又令春梅斟了一锺儿,递与妇人吃。又把一个李子放在牝内,不取出来,又不行事。急的妇人春心没乱,淫水直流,又不好去叫出来的。只是朦胧星眼,四肢亸然于枕蕈之上,口中叫道:「好个作怪的冤家!捉弄奴死了!」莺声颤掉。那西门庆叫春梅在傍打着扇,只顾吃酒不理他,吃来吃去,仰卧在醉翁椅儿上打睡,就睡着了。春梅见他醉睡,走来摸摸,打雪洞内一溜烟往后边去了。听见有人叫角门,开了门,原来是李瓶儿。
由着西门庆睡了一个时辰,睁开眼醒来,看见妇人还吊在架下,两只白生生腿儿,跷在两边,兴不可遏。因见春梅不在跟前,向妇人道:「淫妇,我丢与你罢。」于是先抠出牝中李子,教妇人吃了。坐在只枕头上,向纱褶子顺袋内,取出淫器包儿来,先以初使上银托子,次只硫黄圈来;初时不肯,在牝口子来回,擂㨪不肯深入。急的妇人仰身迎播,口中不住声叫:「达达,快些进去罢!急坏了淫妇了,我晓的你恼我为李瓶儿,故意使这促,却来奈何我!今日经着你手段,再不敢惹你了!」西门庆笑道:「小淫妇儿,你知道,就好说话了。」于是一壁㨪着他心子,把那话拽出来,向袋中包儿里,打开捻了些闺艳声娇,涂在蛙口内,顶入牝中,送了几送。须臾,那话昂健奢棱,跳胞暴恕起来,垂首看着,往来抽拽,玩其出入之势。那妇人在枕畔朦胧星眼,呻吟不已,没口子叫:「大{髟巳}{髟八}达达,你不知使了其么行子,进去又罢了!淫妇的〈毛皮〉心子痒到骨髓里去了,可怜见饶了罢。」淫妇口里碜死的言语都叫出来,这西门庆一上手,就是三四百回,两只手倒按住枕席,仰身竭力,迎播掀干,抽没至胫,复迸至根者,又约一百余下。妇人以帕在下,不住手搽拭牝中之津,随拭随出,袵席为之皆湿。西门庆行货子,没棱露脑,往来逗遛不已,因向妇人说道:「我要耍个老和尚撞锺。」忽然仰身望前只一送,那话攘进去了,直抵牝屋之上。牝屋者,乃妇人牝中深极处,有屋如含苞花蕊;到此处,微折男子茎首觉翕然,畅美不可言。妇人触疼急跨其身,只听磕碴响了一声,把个硫黄圈子折在里面,妇人则目瞑息,微有声嘶,舌尖冰冷,四肢收亸,然于袵席之上矣。西门庆慌了,急解其缚,向牝中抠出硫黄圈,并勉铃来,拆做两截,于是把妇人扶坐。半日,星眸惊闪,苏省过来,因向西门庆作娇泣声,说道:「我的达达,你今日怎的这般大恶?险不丧了奴之性命,今后再不可这般所为,不是耍处,我如今头目森森然,莫知所之矣!」西门庆见日色已西,连忙替他披上衣裳,叫了春梅、秋菊来收拾衾枕同扶他归房。春梅回来,看着秋菊收了吃酒的家火,才待关花园门。来昭的儿子小铁棍儿,从花架下钻出来赶着春梅,问姑娘要菓子吃。春梅道:「小囚儿,你在那里来?」把了几个李子、桃子与他,说道:「你爷醉了,还不往前边去,只怕他看见打你!」那猴子接了菓子,一直去了。春梅关了花园门,回来房打发西门庆与妇人上床就寝。不在话下。正是:
朝随金谷宴,暮伴丝搂娃;
休道欢娱处,流光逐暮霞。
毕竟未知后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