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中有6个男人被西门庆戴了绿帽,为什么反应各不相同?
《金瓶梅》第六十一回:西门庆乘醉烧门户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232.html
《金瓶梅》中被西门庆夺占妻子的男人,屈指算来该有六位:武大郎,花子虚,来旺,韩道国,贲四,来爵。他们对于西门庆的夺妻丑行态度各异,结果也大不相同。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232.html
贲四出了远门,老婆在家偷人他不知道,贲四嫂事后又送果馅蒸酥和瓜子儿买了吴月娘等人特别是潘金莲的嘴,所以他回来后也没听见议论,他倘若知道了会怎么样作者没告诉我们,这样他倒能安稳地活着。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232.html
来爵媳妇惠元是被刚才看何千户娘子蓝氏看得馋涎空咽的西门庆撞在手里了,虽然西门庆安心已久,究竟只是偶然苟且了这么一回,来爵也不知道,故无事端。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232.html
花子虚成日在院里鬼混,冷落了李瓶儿致与西门庆媾和,他还没来得及弄个明白,又遭了一场家庭官司,西门庆得了一大笔钱反而成了花子虚的救命恩人,他是不明不白地生暗气死了,结果妻子财产都被他这个结拜大哥西门庆接管。他若不早死,不知是作武大郎,还是做韩道国。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232.html
武大郎当然是最倒霉的了,他知道妻子潘金莲和被西门庆偷了之后,居然也有几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敢于去捉奸,结果被一脚踢在心窝,后来又被西门庆、潘金莲、王婆三人设计害死。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232.html
来旺儿是个缺心眼儿的直肠汉子,乘醉摆一副决斗的架势,破着一命剐,敢把皇帝打,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敢把主人骂得狗血淋头,结果被西门庆设了圈套押起来,递解徐州,宋惠莲没想到西门庆对自己丈夫这般恶毒,气不过上了吊。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232.html
同是老婆偷人,不知道的平安无事,要知未知的不明不白气死,捉奸的被害死,骂主的做了囚徒;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232.html
同是偷人的老婆,有的卖身而未卖心,故行事周密以免生祸,有的偏了心眼卖身而且移货;有的如梦初醒,一死尚见人心;有的身心俱烂竟来亲手毒杀亲夫。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232.html
比较起来,唯独韩道国这对夫妻与众不同。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232.html
就夫这边说,韩道国当然不可能象贲四、来爵终蒙鼓里那样无事。因为王六儿早就主动交待了行为及其动机。但是由于对这动机的心领神会,他既没像武大郎那样急匆匆去捉奸,也没像来旺那样醉醺醺骂人,甚至也没像花子虚那样闷鼓鼓生气,他表现了世间少有的宽宏大度。一顶绿帽子戴在头上居然毫不在乎,甚至内心里还有着一丝变态的喜悦,他往铺子里去睡,而把床位留给奸夫是一点也不勉强,他被派了远差而奸夫来照顾他老婆,他可能还有点喜气洋洋。
就妻这边说,王六儿的本事就在于她居然能弄得奸夫和丈夫两个人都兴高采烈,相安相宜。
秘密在哪里呢?原来只四个字:各有所图。
你图我老婆,我图你银子;老婆的身子被你占去,老婆的心却还是我的。
在这里,我们看到小市民的畸形的商品意识和市侩心理发生了特殊的效用,奸夫娼妇的罪恶丑行本来显示着道德的沦丧,而一加进韩道国这个要钱不要老婆的活王八顿时又变得铜臭熏人。
夫权是封建主义的,而出卖夫权以图利的行为却是市侩的,市侩封建主义在这里又一次奇妙地纠缠在一起。
西门庆可能还有几分恃强凌弱的得意吧,殊不知这是韩道国、王六儿夫妇合伙的一笔肮脏交易,西门庆舍银相求的东西,正是这对道德败坏的夫妇合谋经营的特殊商品呢。
当然,韩道国不仅有乐意为之的一面,也还有不得不为的一面,难道武大郎、来旺乃至于花子虚的榜样不是摆在面前吗?
所以你听韩道国是怎么自我解嘲的:如今好容易赚钱,怎么赶的这个道路!而王六儿是这样在取笑丈夫:你倒会吃自在饭儿,你还不知老娘怎样受苦哩!
这就是生活的杂色,而就在这杂色中我们看到了作者的五彩笔,这枝笔给我们画出了两个难得的文学形象:一个如此丈夫的如此忠实可靠的妻子,一个如此妻子的如此通情达理的丈夫。
何其讽刺。
银子来的果然快,韩道国虽是背了个王八丑名,王六儿虽是吃了些苦,家里却渐渐富裕了,住进了新房,使上了丫头,吃喝穿戴都焕然一新,西门庆每有厚赠不说,韩道国又总有美差暗里落下许多好处,小舅子儿王经又跟了西门庆有了好饭碗。日子越过越舒坦,靠的是谁?怎能知恩不报,或者说怎能不把这棵摇钱树握得更紧些?
就像王六儿说的:你我被他照顾,此遭挣了您些钱,就不摆席酒儿请他来坐坐儿?
一向对精打细算的妻子言听计从,以你说的是为丈夫哲学的韩道国焉有不肯之理,于是一出本夫宴请奸夫的人间丑剧就开锣了。
过去西门庆并不是没在韩家吃过喝过,但由于这是一起肮脏的地下交易,韩道国虽作为交易的一方却是不能露面的。
这一回却不同了,由于对这出买卖的获利实在满意,本夫虔诚地要向奸夫当面敬茶陪酒了。韩道国虽是个生意人,但他倒不是个常怀歹意的奸狡之徒,所以我们用虔诚二字来形容他的请客心理并不是故意挖苦,而是客观地描述他此时此刻此行此举的真实心理状态。
本夫对奸夫的虔诚是丑的,但这如果只是作者笔下的漫画,其社会认识价值就比较有限。
唯其丑,又唯其真,才让读者知晓这确实就是那个肮脏旧时代里某一类人的活法,于是我们的思考和鄙弃就指向了造就这一群丑类的封建社会环境,在人间喜剧里看出人间悲剧来。
韩道国和王六儿的虔诚首先表现在礼数恭敬。找秀才写的请柬儿,韩道国又亲自去送,客座内收拾干净,正面独独安放一张校椅,好茶水好酒菜早早备齐,凑兴的唱姐儿先已接来等候。
迎进门后先是韩道国见过礼数,然后是王六儿打扮得十分精致出来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再接着王经托茶出来,韩道国先取一盏高高奉与西门庆,然后自取一盏相陪。茶毕道谢,一句一向在外,家中小媳妇蒙老爹看顾,恐看官又要忍俊不禁,而韩道国却是老老实实说出来的。
之后酒菜上席,王六儿执壶,韩道国把盏,申二姐唱曲,曲心尽意,真是无微不至,虔诚极了。
然而这还只是表面文章,真正的虔诚还表现在那些颇费心机的巧妙安排上。
一是宴请的理由要正当体面,虽然大家对西门庆包占王六儿的丑闻已经知道的不耐烦了,但毕竟还是隐秘些好,所以理由是他丢了孩儿,只当与他释闷,这样奸夫才不至于红着脸进来坐在本夫面前。
二是席间服侍的人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致碍事,所以唱姐儿请近处的以便随时打发出去,跟随的奴才则是外间有酒,不来打扰。
三最重要也是向来如此的,韩道国要知趣适时离开,如果他不离开,老在这席上对西门庆尽礼数,西门庆就要不耐烦了,而且他走时只与老婆说知,并不辞别贵客,这是多么没礼数,然而这才是真正的礼数。
看本夫与奸夫的配合是何等默契!醉翁之意不在酒,等席上诸人都散去以后,西门庆和王六儿就开始干那一杯了。
须知若不是有那一杯酒,韩道国山珍海味也是请不来西门庆的。
这就是韩道国的可悲可怜的虔诚!
这一段文字描摹了丑恶世相的一个角落,换个作者来写的话,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写成一篇漫画式的褒贬强烈的讽刺文章。
然而《金瓶梅》的作者没有这样做,如果说书中别的很多地方作者都曾忍耐不住地站出来以文以诗或以词以曲加以剖露抨击、在这一段故事里作者却从头至尾都保持着一种冷静的冷眼旁观的态度,即令是写到王六儿对王八丈夫说:你我被他照顾,和韩道国当面对西门庆看顾他老婆表示千恩万谢,以及韩道国中途离席悄遁,这样一些极好发挥讽刺才能的地方,作者也能做到不露声色,无一评论,无一贬词,决不站出来阻挠故事情节的行进,中断读者对人物自我表演的欣赏。
这样的笔法自有妙处,它一方面避免了由于作者出面而可能给故事染上的虚构色彩,保证了作品反映生活的真实性效果,增加了作品的认识价值,同时,又正好给读者留下了大片极好驰骋思想的审美空白,调动了接受主体介入作品的积极性和创造欲,丰富了接受过程的美感愉悦,这比作者站出来耳提面命实在是高明多了。当然,题材本身的喜剧色彩保证了人物行为已有足够的自讽能力,也是作者采用这种冷静笔法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