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词是以谶诗的形式出现的,存在许多未定性的空白点,需要我们解读时,调动自己的知识底蕴、生活体验和认识能力,穿透表面的字句,把握文本的含义。所以,至今有多种解释,但不管什么解释都应以《红楼梦》中的贾元春形象为本,不能任意解读,应遵循文本提供的审美范畴,不能超越文本“召唤结构”的界限。
贾元春这一形象在《红楼梦》整体叙事结构中的作用,大致可以从显结构和隐结构两个方面审视。
显结构主要表现在两个层面:
一个层面是,小说情节含蓄地披露了贾府对皇室既依赖又恐惧的微妙心理。“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皇上一召见贾政,贾府上下都很慌张。“一日正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府人丁都齐集庆贺,热闹非常,忽有门吏报道:‘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特来降旨。’吓得贾赦、贾政一干人不知何事,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见都太监夏秉忠乘马而至,又有许多跟从的内监。”来人宣贾政上朝陛见。
这种现象说明:皇家内部争权夺利,酿成的瞬息万变的政治风云,有时会把这些贵族官僚抬到“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有时也会把他们推进统治集团“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斗争漩涡,造成他们政治地位巨大的落差,“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埋下“家亡人散各奔腾”的祸根。
另一个层面是,元妃省亲今日之盛,必然走向明日之衰。元春归省的那天夜晚,大观园里张灯结彩,香烟缭绕,树上装饰着用绸绫纸绢做成的花,水上漂浮着用螺蚌羽毛做成的灯。“真是玻璃世界,珠玉乾坤”。第五十三回贾珍、贾蓉和乌进孝对话,披露荣国府为“元妃省亲”挥霍无度,造成内囊空虚。贾珍道:“……比不得那府里,这几年添了许多花钱的事,一定不可免是要花的,却又不添些银子产业。这一二年倒赔了许多,不和你们要,找谁去!”乌进孝笑道:“那府里如今虽添了事,有去有来,娘娘和万岁爷岂不赏的!”贾珍听了,笑向贾蓉等道:“你们听,他这话可笑不可笑?”
贾珍笑道:“所以他们庄家老实人,外明不知里暗的事。黄柏木作磬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
贾蓉又笑向贾珍道:“果真那府里穷了。前儿我听见凤姑娘和鸳鸯悄悄商议,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
隐结构主要表现在两个层面:
贾元春是一个过场人物,除了在《红楼梦》显结构中担负着重要的使命外,还在隐结构层面上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从宫中传来她的“旨意”,顷刻就在贾府出现不同凡响。在《红楼梦》叙事结构中开拓了一个新的叙事空间,推进了《红楼梦》故事的演进,犹如一颗关键的棋子,关乎大局。大观园是与贾府相对的典型环境,是展示钟鸣鼎食文化的重要窗口,是金陵十二钗活跃的自由天地。如果说《红楼梦》有两个世界的话,那么大观园便是其中一个世界。
大观园为宝玉和贾府的小姐们创造了一个自由的天地,这里与等级森严,时时处处充斥着繁文缛节和令人窒息的封建礼教的贾府不同,迸发出人性的光辉,弥漫着平等的意识,展现出女性的才气,透发了奴仆的心声。正因为这样,宝黛追求爱情和婚姻的自由,得到一个宽松的环境;小姐们吟诗作赋找到一个美好的园林。在这里,贾母等贵族主人享乐,一举一动显示了诗书之家的气派,钟鸣鼎食的景象,豪华富丽的场面;一步一景,再现了翠嶂清流、奇花佳木、亭台楼阁、拱桥曲栏。第四十回至四十一回借着刘姥姥的眼睛透视了中国古典园林大观园。一部大书一半的画卷都是在这里构图、着色和描绘的。
另一个层面:宝黛爱情是《红楼梦》叙事的一条重要意脉,宝玉的婚事,隐隐受到元妃的遥控,第二十八回端午节元妃赏物,独宝玉、宝钗的一个样,透露出微妙的信息;第二十九回清虚观打醮,就把宝玉的婚事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昔日凤姐对黛玉说:“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儿,”真成玩笑了。一连串不遂心的事,惹得黛玉与宝玉又争吵一场。第八十回贾母等人筹划,元妃懿旨提亲,“只有宝丫头最妥”,遂成定论,导致黛玉绝粒自戕,焚稿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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