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外戚大将军何进却听信了袁绍的建议,要征调外兵进京,以此逼迫太后做出诛杀宦官的决定。这种迂回的做法看似画蛇添足,毫无意义可言,但对于被征调的一员,董卓却看到了新希望已经萌芽。
这就不得不使我们重新回到中平六年的夏季。何进要杀宦官,是因为宦官中有一个异己分子——上军校尉、小黄门蹇硕,他手中有兵权,他与董后结盟,他还希望皇子协做皇帝。蹇硕被除掉了,何进要杀宦官的动力也就没有了。但是,杀宦官可不是何进自己的事,说不杀也就不杀了。袁绍等人害怕何进变计,才建议引外兵进京。何进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何进想借此给宦官提个醒,而袁绍却另有打算。
在袁绍献此计之前,他满脑子里全是建宁元年事变,窦武、陈蕃要杀宦官反被宦官所害,症结在哪里?除去北军失控的因素外,还有什么可以引以为戒的?当年陈蕃与外戚大将军窦武能够合作,是因为窦武具有士人的身份,一旦肃清宦官之后,大概可以避免重走外戚专政的老路,太后也许会因为陈蕃有恩于己,以及父亲与士大夫的亲密无间,还政与臣。可是,袁绍面对的何进,是个“屠家子”,士大夫不会发自内心地去接纳他。何太后对士大夫也没有丝毫的好感,即便是借助何进的力量剪除了宦官,也不知士大夫能否从中获益。既然存在未知,而何进又在诛除宦官的问题上摇摆不定,一旦何进变计,就会倒向宦官一方,士大夫必将遭受灭顶之灾,为防患于未然,还是有所准备的好。而应对突变,拥有武装是最佳的选择。
当时对引外兵入京持反对意见的陈琳、曹操和郑泰只看到了消极的一面,是站在了何进的立场上考虑这一问题,却未想到外兵可以为己所用。
我们已经知道此次要进京的外兵共有八支,除毋丘毅一支难以查明外,其他七支的向背是可以推断出来的。桥瑁,是灵帝朝太尉桥玄的族子。桥玄,是位能臣,可以说位“称职相”,只是后来因为对政治丧失了信心,甘愿引灾异自劾。桥瑁作为名公之后,他的郡国兵理应站在士大夫的阵营中。王匡、鲍信是和伍孚一样的侠士,诛灭宦官,他们岂能畏缩?再说丁原、董卓,他们与袁绍之间也存在着联系,这则秘密后来由公孙瓒揭示出来。那是在公孙瓒与袁绍交恶的时候,公孙瓒向天下公布了袁绍的十宗罪,在当时,凡是这样的文字不仅要写得漂亮,而且还要有实际的内容,要做到揭露隐秘,直刺敌人的最痛处。在公孙瓒的记忆中,袁绍犯下的第一宗罪就是:“何氏辅政,绍专为邪媚,不能举直,至令丁原焚烧孟津,招来董卓,造为乱根。”(《三国志》卷八《公孙瓒传》注引《典略》)由此可见,丁原、董卓的行动实际上是要听命于袁绍的指挥。而张杨、张辽二人,原本就是丁原的部下,与丁原共进退也在情理之中。后面我们要谈及的由袁绍主盟的关东联盟中,还会遇到桥瑁、王匡、鲍信、张杨等人,这也证明了袁绍完全可以驾驭外兵。
除外兵外,京师中能够明确的亲袁武装有虎贲中郎将袁术统领的虎贲卫士、典军校尉曹操所部,并且袁绍还秘密地招募了千余人,埋伏在洛阳城外。这一切都在预示着以袁绍为代表的士大夫要放弃何进,一旦何进变计,也就是士大夫动用武力之时。
何进对此也有所觉察,虽然他同意了袁绍的建议,但几乎在同时也免去了袁绍的军职,让他去做了司隶校尉,名义上给了他很大的权力,让他“专命击断”,实际上是对袁绍的防范。而对于外兵进京,何进也做出了纠正,前面我们讲到何进派种劭宣诏阻止董卓进京。单就何进选派种劭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到何进要放弃引外兵入京的计划。为什么这么说呢?董卓抗命已经不止一次,诏书对于他的制约很有限。但是,持诏者是种劭,这就不同了。董卓曾经接受过种嵩的辟召,是种嵩的故吏,而种劭是种嵩孙,按照东汉的官场规则,故吏视举主为君,钱穆先生把这一现象称之为“两重君主的观念”,吕思勉先生认为这是“封建的余习”心理在作怪。故吏对于举主的后代都要礼遇,不能有丝毫的造次。并且,种嵩在西部的威望很高,在他死的时候,“并、凉边人咸为发哀”(《后汉书》卷五六《种嵩传》)。有了祖上的恩德,种劭却兵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何进阻止董卓进京的决心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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