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左云彦
“七擒七纵”的故事,广为流传,而《三国演义》更是将它描写得有声有色。然其史实究竟若何?
《资治通鉴·卷第七十》载:“汉诸葛亮至南中,所在战捷,亮由越巂入,斩雍闿及高定。使庲降督益州李恢由益州入,门下督巴西马忠由牂柯入,击破诸县,复与亮合。孟获收闿馀众以拒亮。获素为夷、汉所服,亮募生致之,既得,使观于营陈之间,问曰:‘此军何如?’获曰:‘向者不知虚实,故败。今蒙赐观营陈,若只如此,即定易胜耳。’亮笑,纵使更战。七枞七禽而亮犹遣获,获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亮遂至滇池。益州、永昌、牂柯、越巂四郡皆平,亮即其渠率而用之。或以谏亮,亮曰:‘若留外人,则当留兵,兵留则无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伤破,父兄死丧,留外人而无兵者,必成祸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废杀之罪,自嫌衅重,若留外人,终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运粮,而纲纪粗定,夷、汉粗安故耳。’亮于是悉收其俊杰孟获等以为官属,出其金、银、丹、漆、耕牛、战马以给军国之用。自是终亮之世,夷不复反。”
《资治通鉴》的记载与《汉晋春秋》中的记载一模一样,而《资治通鉴》在《汉晋春秋》之后,可见《资治通鉴》对于“七擒七纵”的记载源自《汉晋春秋》。但是,《三国志》中却没有“七擒七纵”的故事,《三国志·诸葛亮传》中只有寥寥几个字的记载:“三年春,亮率众南征,其秋悉平。”
然《三国志·黄李吕马王张传》在写李恢、张嶷二人在治理南中时,却出现了与“七擒七纵”很相似的事例。首先,《三国志·李恢传》也描写了诸葛亮同李恢南征的事:“丞相亮南征,先由越俊,而恢案道向建宁。诸县大相纠合,围恢军于昆明。时恢众少敌倍,又未得亮声息,绘谓南人曰:‘官军粮尽,欲规退还,吾中间久斥乡里,乃今得旋,不能复北,欲还与汝等同计谋,故以诚相告。’南人信之,故围守怠缓。于是恢出击,大破之,追奔逐北,南至盘江,东接牂牁,与亮声势相连。”但是后面又载:“后军还,南夷复叛,杀害守将。恢身往扑讨,锄尽恶类,徙其豪帅于成都,赋出叟、濮耕牛战马金银犀革,充继军资,于时费用不乏。”可见诸葛亮的南征并没有使南人真正降服,“后军还,南夷复叛,杀害守将”,所以,“七擒七纵”并非诸葛亮所为,否则南人也不会再度叛变。
《三国志·张嶷传》载:“初,越巂郡自丞相亮讨高定之后,叟夷数反,杀太守龚禄、焦璜,是后太守不敢之郡,只住安定县,去郡八百余里,其郡徒有名而已。时论欲复旧郡,除嶷为越巂太守,嶷将所领往之郡,诱以恩情,蛮夷皆服,颇来降附。北徼捉马最骁劲,不承节度,嶷乃往讨,生缚其帅魏狼。又解纵告喻,使招怀余类。表拜狼为邑侯,种落三千余户皆安土供职。诸种闻之,多渐降服。”当时是诸葛亮南征之后,“叟夷数反”,使得越巂郡无人敢当太守。后来张嶷做了太守,先是“诱以恩情”,使部分南人先降服,对于那些“骁劲”的,便擒而纵之,“使招怀余类”。张嶷的办法与“七擒七纵”颇为相似,似出一辙。张嶷在郡十五年,南人皆服,回成都时,“夷民恋慕,扶毂泣涕,过旄牛邑,邑君襁负来迎,及追寻至蜀郡界,其督相率随嶷朝贡者百余人。”这段记载又与“七擒七纵”故事中描写诸葛亮南征回师的情景有些相似,而《汉晋春秋》又成书于《三国志》之后,所以,我猜测,《汉晋春秋》很有可能将张嶷治理南蛮之事变成了诸葛亮“七擒七纵”的故事。
张嶷在南中十五年,才能与南人有如此和睦的关系,而诸葛亮南征自春到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解决当时南人与汉人的复杂关系。
虽然诸葛亮没有“七擒七纵”,但是他对待少数民族的政策(民族自治原则)对于当时及后世都有着深远的影响。南方的一些小民族也是对诸葛亮感激不已,有些至今还为诸葛亮立庙纪念。所以,《汉晋春秋》把张嶷降服南人的事变成诸葛亮“七擒七纵”的故事,也为未尝不可,而《资治通鉴》的作者司马光也没有深入研究,便采用了《汉晋春秋》的说法。
所以,降服南人的功臣还是张嶷,但也不能说诸葛亮无功,因为治理南中的政策还是诸葛亮策划的,所以,伟大的事业往往需要许多人前赴后继才能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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