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韩烈箭射太史慈 马超兵伐晋阳郡

 

  上回说到庞统攻打壶关,严颜苦思无计,只得展开诸葛所遗锦囊,方知行伍之间,另有能人,遂来拜请韩烈,韩烈心感诸葛识人,又念先王恩德,终于思得一策,严颜心下方定,自去安排。韩烈又看孔明之词,才见背面另有下阙曰:冀北又逢明主,报恩勇赴东洋。贱名主上耳能详,换取江山无恙。
  不觉点头叹道:“诸葛丞相真有先见之明,凡事皆不脱所料。”当下也走上关厢,但见关下又有一彪人马前来骂战,太史慈当先,背负双戟,立马关前,极其雄壮。严颜只是不理。关下太史慈令小卒辱骂多时,不见关上回应,正欲收兵,忽见一人上关,高叫道:“太史慈,汝猖獗至此,敢视我燕汉无人哉?”
  太史慈心下一凛,举目看时,但见那人露出半个身子,方面大耳,束发箍额,右手持矛,左手戟指大喝,英气勃勃,精神抖擞之极,然而衣甲疏散,不过是一员小卒,心下诧异,方欲答话,关上严颜已经大怒喝曰:“吾等大将尚在,何事轮到汝小卒作主?速速退下!”小卒道:“严老将军,敌军欺我等太甚,容俺僭越,下关一战,就擒太史慈之首来献!”严颜浑身发抖,怒道:“丞相去时,早有明令,拒关谨守,战则有失。汝敢违抗军令,重提出战之事,莫不是通敌卖关,意欲谋反乎?”
  小卒叫道:“汝身为大将,龟缩关中,不敢出头,莫非等待天灭敌军乎?朝廷用汝守关,怎保得社稷安稳?”严颜喝道:“汝不尊军令,咆哮军营,侮蔑朝廷,犯上不敬,三班斧手安在,将此人凌迟处死!”小卒喝道:“可怜俺一身武艺无人能识,流落四方,终得长隐军营,今日死于老贼之手,非俺之罪,乃天意也!”一旁数员武士将小卒拿下,那小卒只是不服,仰天大叫:“老匹夫,汝刚愎自用,他日身首异处之时,有何面目去见昭烈陛下!”
  严颜怒道:“就地立斩,休要此人胡言乱语,动我军心!”四周牙裨将校一齐跪下道:“老将军息怒,何必与此小卒计较?”泠苞亦道:“老将军,此人生得不俗,既出大言,必有本事,就让他战一阵也好,胜则扬我燕汉声威,虽是小卒,能败先锋大将。败却无损我等军营声势。”严颜方降了火气,问小卒道:“汝果有十分武艺?”小卒道:“俺素知太史慈其人,视之如同草芥!”
  严颜道:“狂妄无知之徒,不知天高地厚之辈!太史慈纵横天下,几曾有过敌手?汝敢如此大言,要汝何用!”小卒道:“将军不信,愿立军令状于此。”于是严颜索了军令状,小卒借了泠苞之枪,只带随从二十人,奔下关来,大叫道:“太史慈休走!”
  太史慈道:“汝何人也?”小卒道:“汝即刻便将身死九泉之下,何必问俺姓名!”太史慈大怒,拔出双戟,便要上前。一旁转出骁将龙套道:“将军有泰山之重,岂能与这小卒交手,待某擒此狂人!”舞刀便出,小卒迎来,二人交马,无三合,小卒挑去龙套手中之刀,把枪往乌翅环上一架,猿臂轻舒,将龙套生擒过去,掷于地上,被二十随从横拖倒曳去了。
  太史慈吃了一惊,拍马相迎,小卒舞枪来战,二人来回交错,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两边都惊得呆了。太史慈甚是焦躁,左戟架住长枪,右戟横砍而来,被那小卒张开左臂夹住,两边一扯,都坠下马去,荆军大惊,一齐赶上,挥矛来刺。小卒滚开,重又上马,叫道:“太史子义,可有胆再来一战?”太史慈性起,道:“吾捉汝不得,誓不回军!”双马出阵,又战二十合,太史慈益发心惊,但觉此人枪法隐隐熟悉,连问:“汝乃何人?”
  小卒手上交战,连使眼色,口中笑道:“汝非俺敌手,此时不走,必被俺擒!”太史慈心知有异,虚晃一戟,败阵而走。荆军齐退,小卒单骑追来,太史慈回马又战,边问:“汝果何人?”小卒道:“子义莫非忘了十数年前神亭大战?”太史慈惊道:“莫不是韩烈韩兄弟?身怀韬略无双,久有凌云壮志,何故困顿至今,甘作寻常兵卒?”韩烈叹道:“世间有眼无珠之辈,所在皆有,明珠沾上泥土,便认作鱼目,奈何!奈何!”
  太史慈收手道:“吾兄身负高才,竟为小卒,此乃美玉充当顽石,苍鹰用作雉鸡。吾主荆王,礼贤下士,诚信待人,吾兄何不与某共事荆王,必受重用,也不枉了吾兄一身武艺。”韩烈道:“某韬晦十年,今朝出战,便因此事而来。子义若能引荐,弟当献壶关已为进身之礼。”
  太史慈大喜,韩烈道:“弟今日回去,先作内应,子义可三更时隐于关前两边林中,待弟斩严颜之首,举火为号,引吾兄入关。”又告知今夜口令,两边商议已定,韩烈道:“如此返回,只恐老贼疑心,幸得已擒了一将。吾兄可愿受弟一枪?”太史慈道:“为国为主,义不容辞。”于是让韩烈轻刺一枪于背。韩烈又道:“庞军师多谋,只恐信不过弟今日之言。”太史慈道:“吾在军师之前,一力担保便是。”于是归见庞统,尽言韩烈之事。
  庞统沉吟半晌,道:“韩烈何许人也?”太史慈道:“此人昔年与某并力在神亭与刘表十二员大将交战,武艺超群,不在某下,更兼谋勇兼备,真世之良才也。”孙瑜道:“如此将才,孔明岂能用作小卒,此中必然有诈。”庞统道:“孔明此人虽然有才,用人却嫌太过苛求,总需使人才德兼修,眼见此人甚重名爵,不为孔明所用,亦情理之中也。”原来庞统急欲报当日孔明羞辱之仇,因此不曾多想,当下安排取关之事。太史慈为头队攻占关墙,雷铜、张翼接应关内韩烈诸人,自与臧霸先发,绕到关厢背后阻住燕军归路,留孙瑜、吴兰守营,二更时分,太史慈出营,悄往壶关而来。
  等到三更时分,果见关上火光闪亮,太史慈喜道:“韩兄弟已经得手,速速取关。”领五百军士,往关厢杀来。甫到关前,高呼口令,果然关门大开,太史慈引军便入,方入门洞,忽然千斤闸落下,顿时漆黑一团,太史慈大惊道:“吾中计也!”话音方落,四面火把云集,乱箭齐到,将百十个军士尽数射死。太史慈坠马,身中五箭,犹自忍痛站起,大呼酣战,从墙下杀到城头,当者辟易,不觉双戟锋刃卷口难用,便弃了双戟,将两具尸首横扫开去,连杀数十人,燕军大骇散开,只是放箭,可怜太史慈孤身一人浴血奋战多时,身披百箭,终于力尽,扶尸立定,仰天大呼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建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拼起残余之力,一跃而起,摔死关墙之下,享年四十二岁。有诗叹太史慈曰:
  平生孝义兼仁勇,唯有东莱太史慈。北海酬恩夫子客,荆襄授艺帝王师。
  神亭一战惊天下,冀北重围折短戟。正是壮年全盛日,谁知功业化虚辞!
  又有诗责韩烈曰:
  身在寒门志不屈,文韬武略世间殊。甘当末将名难显,敢战神亭胆最粗。
  美玉孤高轻鼠辈,雄鹰寂寞隐江湖。为忠弃义诛兄弟,纵有良谋总不如!
  这边雷铜、张翼杀到半途,忽然炮响,韩烈引军杀到,叫道:“汝等中某之计,身落重围,尚不投降乎?”雷铜、张翼大怒,一起挥军向前,兵对兵,将对将,战作一团。韩烈抖擞精神,奋舞长枪,雷张二人抵敌不住,各自败走,众军皆退。韩烈获胜,径自回关,来捉庞统。
  却表庞统、臧霸引三五千军士,翻身越岭,绕过关厢,遥见前方火起,要紧杀往壶关而来。行至半途,原来韩烈早已算定庞统心高,必不以取关为能,定发后军欲将燕军尽数拿获,早埋下伏兵,一窝蜂尽数涌出,荆军走了半夜,疲累不堪,如何能敌?被杀得军士没头苍蝇般乱窜。臧霸力护庞统,弃马而走,数千兵卒皆被擒去。
  这边孙瑜、吴兰听得关前兵败,急起大军前来救应,严颜以连弩射住,孙瑜只抢得太史慈尸首而还。庞统还营,但见太史慈身上插有羽箭百支,浑身上下,不成人形,不由得大哭道:“太史子义身丧,乃吾之过也!”令将太史慈厚葬,与众将道:“虽折了太史子义,我军总是数倍于彼,眼见壶关箭矢将尽,汝等可敢再去取关?”众将谁不悲愤,各自指天誓道:“不取壶关击斩韩烈,教我等尽数葬身此处!”
  方欲起兵,探马飞速来报:“马超联合鲜卑、乌丸兵马来打晋阳。”庞统大惊道:“马超英勇难当,此间并无敌手,非用计不能破之。”孙瑜道:“鲜卑、乌丸附从马超而来,实为利也,军师当设法间之,使其自相残杀,胡骑不足道也。”庞统道:“此言甚善,待吾仔细思量。”使雷铜、张翼引一万兵据守壶关大寨,自与众将起余军来救晋阳,又发书搬请安宁来敌马超。安宁闻得太史慈身死,万分哀切,与高顺道:“庞士元新近折了子义,又有马超自北而来,吾不得不前往助之,谅马超有勇无谋,胡兵又不能齐心协力,不足为惧,只恐曹操乘隙来攻,洛阳有失,中原震动,汝可好生守城,切勿懈怠。”高顺领命,安宁急引新练骑兵直投晋阳而来。
  话分两头,却说曹操自与叶飘零议和,一面发展内政,一面派遣细作,潜入中原,刺探燕荆两地军情,回报叶飘零、庞统两军皆陷困顿,安宁已离河洛,立时大喜,调齐军马,便要东下洛阳。飘萍在上郡学艺,闻得此事,急遣人入长安,与魏王道:“安宁虽然莽撞,非无谋之人,虽离必留密计,况洛阳尚有重兵,强攻恐不易取。今荆土百官家眷,皆在襄阳,钱粮军械,多聚江陵,不如使张文远先出夔关,高顺必分兵去救,此时去取洛阳,吕婵姊姊这边乘马安两争之际,荡平并州,截断安、庞归路,随后再夺中原,方为上计。”
  魏王得书,问刘晔道:“此言若何?”刘晔道:“此金玉之论也,愿大王纳之。”曹操大喜,便欲召飘萍来作平洛主将,曹丕谏道:“飘萍身为女子,虽通兵法,未曾临阵,况且年幼,众将难免不服,又处学艺紧要关头,恐耽误了功夫。”曹操道:“吾儿之言有理。”遂密令徐晃、夏侯渊二人,伺机攻取河洛。
  这边张辽得令,遂与张虎、满宠、凌操、董袭、丁奉、徐盛起兵,水陆并进,投白帝城而来。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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