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家伙个个相似,不幸的家伙各有各的不幸。”杨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负责给皇帝建假山用的花石纲刚刚被一伙子贼人抢跑。按照他的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天下倒霉的实在不少,并不单单只有自己一个,所以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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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杨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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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家伙个个相似,不幸的家伙各有各的不幸。”杨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负责给皇帝建假山用的花石纲刚刚被一伙子贼人抢跑。按照他的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天下倒霉的实在不少,并不单单只有自己一个,所以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于是杨志并没有像一干遇到困难的俗人那样儿寻死觅活的上吊,而是重振旗鼓,又搜刮了一票民脂民膏,兴高采烈的跑回东京上下打点去了,傻呼呼地以为就算升不了职,再干几年制使官儿总还是可以的吧。
读过历史的朋友都知道,古时候的官位大都很奇妙。举个例子说,一个听着并不怎么起眼的家伙,甚至连‘官’字儿都沾不上边的太监,很有可能会“一句话顶半年干”,那些看起来挺威风的头衔,诸如战争时期的先锋、东汉末年的太守之类,却是危险的营生,死亡率甚至超过了士兵。
拿宋朝来说,特别是水浒这个年代,当官儿的无数,最倒霉的就是做制使了——特别是杨志。说他倒霉不是没有道理,高俅派了十个制史出去捞钱,其他九个人全都一毛不少地回来了,提携的提携领赏的领赏,唯独杨某人遭到暗算,失陷了。不但钱被抢了去,回东京复命路过梁山时还差点被刚刚上山的新手林冲将屁股刺个窟窿,被王伦等人请客吃饭时,还好意思腆着脸报出祖宗杨老令公的名号来,很显然不是什么精明角色。
果然,高俅一见这种窝囊废就恨得牙痒痒,谁不知道那些花石纲里有他高老板的抽成啊,就这么被杨志搞丢了。于是老脸阴得象个茄子,三句话不过问就把杨志骂了个狗血淋头,心想这蠢货弄丢了本官的钱不说赶紧想办法补救,反倒是搜刮了一把钱到处通融把好处让了别人,不给你个全国A级通缉令就算俺厚道了,还想继续做官,呸,门儿都没有。想到这里,茄子横眉竖眼地大手一挥,就把杨志给赶了出去。
杨志灰溜溜地走在东京街上,越想越生气,顿时觉得这老天爷实在是不公,凭什么别人都是一帆风顺官运亨通,有金有银有妞泡,我杨某人就得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亿年身,想到恨处,牙根儿都快咬断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杨志这样的心态只能证明一点,也可以此来解释他为什么只配给宋江擦皮鞋,原因就是心胸太过狭隘,不但没有解决掉问题,反而把自己气得半死。
倘若换了别的成大事者,就算没能力去把高俅那厮揪到地下赏一顿大嘴巴,但好歹可以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怎么怎么,再者如何如何”之类的心理平衡大法来宽慰自己,这口鸟气总是能够发泄掉。不象小鸡肚肠的杨志,只会把自己气得头晕眼花,别的一点办法却屁都没有。
但生气归生气,这饭还是要吃,酒还是要喝的,大家可以想想,以杨志这样的体重,一顿饭怎么也不得七八斤牛肉,四五斤烧酒外加十几个馒头的伺候着,说他是饭桶有点过分,但他好歹是武夫出身,而且按照《水浒》中的说法,武松这样的大汉哪个都不是一进饭馆开口就要“上十斤羊肉,打十斤酒来”的主儿,就算是度量衡和现代的有所差异,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不相信杨志就这样儿背着一口沉甸甸的钢刀,在东京街上走来走去的溜达上一天,肚子能不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吃饭得要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杨志望着那街边一锅锅沸腾的肉骨头和香得扑鼻的大馅包子,口水瞬间不自然地就流了满脸。下意识地一摸兜里,却空虚得象现在的心情。怎么办,这该怎么办。杨志灰头土脸地在烈日炎炎地东京街上蹲了半个多时辰,苦思冥想之后,终于艰难地做出了一个抉择:卖刀子。
说起这把刀子,杨志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什么都有。他如此痛苦,是因为这刀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按照杨氏家谱和古训“传男不传女”的逻辑推算,这个宝贝应该是杨继业手里的东西,但考虑到老令公使的是带柄长刀而孙子杨文广擅长用剑,那么其主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杨家七兄弟了,以长篇评书《杨家将》为参考,六郎和他三哥拿的是枪,五郎是棍子,老大老二都是宝剑,杨排风更不可能,她拿得是一根灶火棍儿,至于四郎,谁都知道他被掳到辽国做了驸马,那么当年使这把刀子的,嫌疑最大的就是杨七郎这个万金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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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杨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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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祖宗,特别是做了一辈子英雄的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卖了总不见得是件体面的事情,所以杨志也没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在街上大喊乱嚎,只是躲躲闪闪地蹲在一个角落里,把刀子上面插了一根草杆儿,低眉耷眼地“卖刀了,卖刀了,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了”小声嘟囔着。
这样一来,快三个时辰了都没一个人看得见他,更别说买主了。杨志心灰意冷地站了起来,正要豁出去大喊大叫,忽然听见大街上一阵骚乱,行人们无不抱头鼠蹿,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牛二来啦,牛二来啦”,杨志奇怪地看着这些人们,自言自语地说道:“谁是牛二?”
当时牛二其实并没有看见杨志,喝得微醉的他本来的目标是前面距自己有100米距离的一个水果摊儿,那里有自己最爱吃的一种据说有醒酒功效的水果:猕猴桃,全东京只有一家专门销售,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忽然听见杨志叫他,脑袋一歪,看见一个脸上老大一块青皮的大汉正抱着一口金光闪闪的大刀,正睁着迷惘的双眼看着他。
牛二一愣,过去顺口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杨志正迷惑间,看见走来一个肌肉发达,胸口刺青的泼皮,也不知道他是谁,以为是买刀子的人来了,赶紧满脸堆笑的向他介绍起来,有道是自己的孩子赛神仙,杨志在言语间也不免将这口宝刀夸得上了天去,鼓吹什么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简直是易如反掌,只有英雄才识此刀云云。
据说后来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时,牛二的母亲曾当场做了法庭辩护,说自己的儿子的脾气本来象小羊羔一样温顺,最喜欢的人生哲理是四个字“难得糊涂”,所以才每天饮酒微醉,平时只是打打牌,搓搓麻,根本与普通人无异,但生平最烦得就是有人讲文言文,因为他小的时候学习成绩不好,曾被语文老师用打手板儿等体罚手段来惩罚他的古代汉语不过关,从此落下了心理障碍。所以当杨志咬着舌头来了一通“万军丛中、只有英雄才识此刀”的时候,牛二当时就晕了。
就这样,牛二和杨志铆在了一起。大家知道,以无数打架斗殴的案件卷宗理由来看,但凡是有几把力气或是会几招拳脚功夫的人都会以为自己是英雄,而且最讨厌得就是有人说他不是英雄。更要命的是,这种的人思维逻辑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二分法”,即“不是英雄就是狗熊”。所以牛二听了杨某人的话非常生气,胸口一鼓一鼓地说道:你这是宝刀吗?理由呢?
杨志听了这话登时有些恼怒,于是也瞪了眼睛鼓了胸口说道:第一,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吹毛得过,也就是说拿一根毛发放在刀刃上,一吹就断;第三,杀了人刀上没血。牛二见他说得天花乱坠,心里老大不服气,就摸出二十枚铜钱,放在地上捋成一摞,说,你剁这个试试。杨志轻轻一笑,瞄准铜钱,一刀下去,顿时立劈两半。东京别的没有,看热闹的人却是数不胜数,周围几个看热闹起哄的人见了,都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纷纷大喊大叫地喝起彩来。
牛二脸上下不来,面皮潮红地骂道:“喝个鸟彩!”一伸手从杨志脑袋上揪了老大一把头发来,放到刀刃上说道,你吹断叫我看看。杨志忍着痛使劲一口气吹过去,头发立刻全断了,当下又引来一阵喝彩。牛二的脸色更加不善,抱着杨志的胳膊大喊,你砍条狗来你砍条狗来,我看咋地不留血。杨志被他抱得烦了,使劲挣脱开,骂道,我这是杀人的,不是砍狗的。牛二左右一个劲儿地起哄,杨志就是不砍,最后牛二眼见没戏可唱,便调头走了,只留下杨志站在当地,孤独而失望地望着这些光看热闹不买刀的观众。
按理说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牛杨两人分道扬镳也就完了,但这时却出现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牛二在走出几步之后嘟囔了一句话,正好被杨志听见了。这句话说得声音不高,但杨某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胎记怎么长到脸上去了?”杨志生平打架无数,没有一次不是因为他脸上的这块青皮。与牛二不能听别人拽文言文一样,杨志最反感的就是有人用话来揭他的脸上的那块花青皮。所以当牛二嘟囔了被他听见以后,杨某人马上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牛二的胸脯。
牛二愣了一下,马上反映过来,这厮要找他打架,于是牛二撸了袖子扎好马步,运好了一口气,一拳就打到了杨志的脸上,无巧不成书,这一拳不偏不斜,正好打到了小杨脸上的青皮上。杨志顿时觉得人格受到了天大的侮辱,瞬间又想到了高俅早上对他的嘴脸,不免对那些以前欺负过他的人也顺便统统联想了一番,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恼怒,眼前的牛二似乎也变成了茄子脸一样的高太尉,杨志顿时脑子一热,怒火冲天,顺势将手中的宝刀往前一砍,登时鲜血四下迸流出来,红光一闪,溅了他满满的一脸。
杨志看着半截身子的牛二朝后“扑通”跌倒,吓得嘴皮子也青了,哆嗦着手提着刀子站在当地,半天没了主意,回头一看,只见数十号看热闹的观众全都站在当地,把他杀人的经过看了个清清楚楚,嘴巴统统张成“O”形,全都看得呆了。
杨志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正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只见一个老头儿右手直直地指着他手里的凶器,半天话都说不出来。杨志心里一惊,“当啷”一声就把刀子扔到了地下。那老头儿看了他半天,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还说什么杀了人刀口不留血,丫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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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杨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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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上一百多号人,笼统地划分,可以归纳为这么两种人:一,自愿上山的,二,被逼无奈的。
这个分类的意思是说,第一种人跑到梁山上当贼完全是出于自愿的,比如以晁盖吴用和阮家三兄弟为代表的那票傻蛋,天天做梦都想过那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子的痛快生活,实在没人邀请,就自己主动去劫一票朝廷的钱,巴巴地追着赶着成为通缉犯,创造出落草的条件,再理直气壮地跑到山上,对王伦说一句“老子也是坏蛋”,就大剌剌地住下了。当然晁盖是个例外,象他这种举着“绿色梁山,环保生活”的旗子先行驻扎,然后再找个理由把王伦干掉自己当老大是另外一回事情。总的来说,这帮人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愈堕落愈快乐”,往好了说就是追求自由、淡泊名利,往坏了整就是自甘堕落,天生是贼。
第二种,也就是“逼上梁山”型的,这些人在主观上无一不是希望在朝廷干些事情,然后再慢慢地往上爬,一直爬到自己爬不动的时候,他们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光宗耀祖。不过从杨志卖刀这件事上来看,祖宗只不过是他们所打出来的一个旗号,自己的荣华富贵才是真的,但这些人的运气却都不怎么样,不是像卢俊义似的被宋江之流的家伙陷害,就是自己实在是在官场中混不下去了,只好上梁山落脚。这属于第二种。我们的主人公杨志,不用多说,肯定属于此列。
故事发展到这个时候,如果按照水浒本身的套路,应该是梁山的一干人马杀下山来,冲到牢房中把杨志救走,一起上山入伙去;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别人失陷了都有人救,惟独杨青皮屡屡犯事却没人理,宋江当然不用说了,为了救这个脓包,李逵差点把胳膊都累酸了,哪怕是林冲和武松这样的野主儿,也有鲁智深和孙二娘什么的帮忙,起码给口饭吃指条明路是义不容辞的,到了杨志这里,就只剩下自生自灭了,这个事情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像杨某人这样的超级自闭症患者,朋友不多,兄弟极少,知己更是一个没有,到大难临头的时候就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品味寂寞了。
话说杨倒霉因为打死牛二被抓了回去,还没等严刑拷打,杨志就全招了,整个案件的审讯过程相当顺利。既如此,杨志当下就被认罪画押,脸上再戳个记号,发配了事。这种事情在宋朝是比比皆是,那时候发配个把人简直比捏死个臭虫都简单,但在发配地点的选择上,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府尹却着实着了难。按理说这本来不是什么屁事儿,随便找个人烟稀少,需要开垦放牧的地儿,朝杨志屁股上踢一脚就是了,但是这时候却有另一个人出现了,他就是高俅。
我们都知道,高俅这厮除了会踢足球,还有一个最大的功能,那就是欺负人。纵使什么人,只要犯到他手里,断然没有好果子吃,从上到下没有人不怕他的。但单单在杨志发配的这件事情上,高俅却失误了。
失误的过程是这样的:谁都明白,在一个环境中同时共事而且都是当官儿的那些人,相互之间几乎就没有关系好的,大宋的时候也是一样,不是你设计我就是我陷害你,每天除了必要的日程安排比如找机会拍皇帝的马屁和搜刮民脂民膏,高俅最大的工作就是诋毁和自己一朝为官的同事,用尽方法将他们搞臭,而且还得时刻提防着被对方搞臭,每天过得其实也不怎么轻松。
读过《宋史》分册野史章节第一篇的朋友都知道,当时在朝廷中最牛逼的大臣一共有三位,他们分别是高俅、蔡京和童贯。他们的共同点有很多,其中最突出的有这么两方面:第一,都是奸臣;第二,姓名都是两个字。这几个人别看平时在皇上赵徽宗面前都是嘻嘻哈哈,但实际上谁都不肯和对方穿一条裤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盼望其余两个人统统完蛋,只剩下自己单独享受皇帝老儿的宠幸和疼爱。
在这样的心态下,按照高俅的想法,是把杨志发配到大名府去了事。为什么要发配到大名府而不是漠河、新疆或是海南岛,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在那里驻守的留守司梁中书是蔡京的女婿。非但如此简单,其实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杨志在高俅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猪头,把这号倒霉蛋儿安排到他女婿那里,老丈杆子也迟早得跟着祸害。但高俅没有想到的是,杨猪头去了之后果然捅下了不少娄子,但老蔡却没有被牵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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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杨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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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级的文件指示下,杨志很自然地抽到了一支下下签,不但因此吃了官司,而且还因为这趟发配惹下了大祸,从而不得不走上了黑社会的道路,这是后事,暂且不提。话说杨志被两个和包青天的衙役同名叫做张龙、赵虎的官差押解着,一路风餐露宿,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抵达了大名府。而且不出高俅所料,由于杨志一口气憋足了劲儿想要升职,所以在校场比武的时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打败了几名梁中书手下的几名歪瓜裂枣,博得了领导的欢心,马上平步青云,坐上了提辖的位子。
以上经历并不足以证明杨志的功夫有多么地厉害,而是那几个跟他对打的家伙实在是太不中用了。但是这丝毫不能叫杨志小心翼翼,这个由囚徒瞬间变成提辖的幸运儿直以为自己的官运终于来到了,却不知道这只是一个摔更大跟头的前兆。总之,杨志在大名府好吃好喝,每天三菜一汤的伙食养着,除了白天可以吆三喝四打东骂西,晚上还有当兵的替他洗脚,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但是有一天,这一切都结束了。这天早晨杨志正在屋子里听收音机播报的早间新闻,忽然小兵甲满头大汗地跑来,告诉他梁大人正到处找你呢,都找了一早上了。杨志急忙穿戴整齐,跑到中书大人的书房,一边擦汗一边等候吩咐。
梁中书冲他微微一笑,先递了一碗绿豆汤给他,再拍拍他象面案一般的脊背,柔声问道,小杨哪,本官对你如何呀?杨志顿时觉得天也旋了地也转了,脑袋点得象捣蒜锤子一样,激动地两眼冒光,赶紧回答大人对小人如同再造父母,恩公转世,小人定当犬马之老,鞠躬尽瘁等等。梁中书微笑着点点头,说那你就替我押送生辰纲吧。说完掉头走了,只留下杨志双眼冒火地站在当地,端着绿豆汤的手也兀自颤抖个不停。
这个把杨志逼上绝路的想法儿其实不是梁中书本人想出来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他老婆。谁都知道梁中书以自己朝过一百八十斤的体重,能坐到这么高的位子上还没倒台,都是拜他的老丈杆子蔡京所赐,所以,在他家里的地位排列,自然是他老婆拿大头当第一。于是当他那个宝贝老婆在房间里慵懒地伸着脖子叫了一声“小梁”,他马上颠颠地跑了进去,摆出一副万事你做主的微笑朝向那个比如花还丑的娘们儿,轻轻问道,有事么?
被他从蔡小姐变成了蔡夫人的娘们儿假装生了气问他,你还记得六月十五号是什么日子吗?梁总书的脑袋顿时点得象个闹钟,连说记得记得,那是泰山大人的生日嘛,我早就将蛋糕和礼物都准备好了,只等时间一到,我就派人去送。蔡夫人点点头,说这还差不多,你要是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不用理我了,小心我告诉爹爹打你的屁股。梁中书陪着笑说不敢不敢,我就喜欢吃这口软饭,哪儿能把碗砸了呢。
又过了几天,梁中书听从了一个文书幕僚的建议,将十万生辰纲偷偷派人从水路送走,只给了杨志十辆小三轮儿,告诉他说这里全都是银子和珠宝,但是为了避人耳目,我们就再表面放了些枣子和腊肠,以免被半路上的强盗们给抢了去。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务必如此如此,尽量怎样怎样。傻呼呼的杨志满以为这是自己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连谢谢都忘了说,就赶紧用鞭子抽着众人屁颠屁颠地上路了。
同学们,我们不难看出,这再一次验证了文官和武官的明显区别。做为一个屡屡受挫,连续被打劫好几次的家伙,杨志不但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么多数目的金银这样轻易地叫他押送,我们还可以理解为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和荣誉冲昏了头脑,但他怎么也不应该没有掂量出三轮儿的重量来,金子和枣子一样重吗?所以,在这一整篇文章中,最聪明的人不是梁中书,也不是高俅,当然更不是猪头三杨志,而是那个出谋划策、将十万生辰纲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文书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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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杨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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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杨志率领着一干兵马日夜不停的押送着十车大枣,马不停蹄地走在去往东京的路上。因为时间长没有指挥过这么多人,杨志显得非常兴奋,几个随行的文官劝告他应该白天休息晚上赶路,以免被强盗盯上,刚提出来就被杨志断然否决,“叫我过过官瘾先!”于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他饿了就吃饭,他困了就睡觉,任何事情的安排都以自己的痛快为准,兴奋起来还经常叫当兵的跳贴面舞逗乐儿解闷,谁跳得不好就拿鞭子狂抽乱打,完全不管众人的死活,一路上洒下了无数小兵痛苦的埋怨咒骂和杨志兴奋的大喊大叫。
有一天,众人走到一个林高风大,地势险峻的地方,名字叫做黄泥纲。杨志的手下已经全都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实在走不动了,全都躺到了地下。杨志眼见再逼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搞不好当兵的还会造反,只好宣布就地休息,自由活动三十分钟。
这时候,从林子外面走来了七个大汉,后面还跟着一个挑着酒葫芦的小矮子。为首的是一位人高马大的壮汉,过来跟杨志套近乎,问道这位可是江湖闻名的大侠杨提辖?杨志正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昏昏欲睡,忽然听到有人拍他的马屁,便睁开双眼问道你是哪个?既然知道杨爷名头,识相得就赶紧给爷打几碗酒来,这地方滴水不生,妈了个巴子,真是渴死人了。
那八个人相视一笑,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蒙汗药酒端了上来,招呼大家都来喝。没想到因为酒少人多,杨志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众人全都抢着喝了,杨志大怒,拿起鞭子又要起来抽人,八人赶紧伸手拦住,说我们自己还备有一些,要不然大人先喝点解谗吧。杨志也不客气,瞪着眼珠子抢过来“咕咚咕咚”就喝,没想到刚喝下一半,就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然后便听到那个为首的壮汉用一种奇妙的嗓音小声说道“快睡吧快睡吧快睡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大树桩子上面,周围是八个面目狰狞的汉子,正恶狠狠地盯着他看。杨志激灵一下醒了过来,心虚地询问你们要干什么?为首的那个家伙走过来阴糁糁地看着他,大声喝道:“说,生辰纲哪儿去了?”杨志一呆,赶紧用目光四下寻找,只见十辆小三轮儿都推翻在地,里面除了大枣和一根根过了期的腊肠,什么都没有。
杨志大惊,发狂似地抓住一个士兵问道:“生辰纲呢?哪儿去啦?!”那士兵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妈的,我哪儿知道生辰纲哪儿去了?放手!”杨志不信,又挨个抓住数十个士兵询问,到了第二十三个时,小兵厌恶地打掉他的手,然后告诉他:“都被梁中书转移水路走了,笨蛋。”
杨志正要说什么,就被那八人中一个红头发的莽汉过来一掌打得眼冒金星,嘴里大骂:“你妈个巴子,自己跟猪头一样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白白叫俺们兄弟在这儿等了你三天!”杨志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那个挑酒葫芦的矮子一拳打了个满天星,接着扑到他的怀里胀红了脸地哭喊:“陪俺酒钱,你陪你陪……”
杨志先是呆呆地发起了痴,接着忽然挣脱开众人向前狂奔而去,哭着大喊“我不信我不信”,跑到一棵大树旁用头使劲地朝树上撞去,嘴里嘟囔着“这是个梦,这是个梦”,不一会儿就撞得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地下,别的人全都不见了,身边还放着自己的那把宝贝大菜刀和贴在刀柄上的一张小纸笺,他迷迷糊糊地捡掀起那张小纸条儿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杨志是猪头”,落款是“晁盖,即日”。
关于杨志的最后一个镜头应该是这样的:烈日炎炎的树林间,杨志裸着上身,汗水流了满脸,和尘土混在脸上弄得五彩缤纷,一副落寞潦倒的样子,和他上一次被抢劫之后的德性一模一样。但当时的杨志显然没有想过自己的这副窘状,他现在心里象被塞了一团麻布,除了被梁中书欺骗的悲伤外,更加充满了对前途茫然的迷惘。他象根木头一样地呆坐在那里,听不见晁盖们愤怒的呼喊,看不见的烈日下的眩晕,甚至看不见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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