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特地召开了一次以“迎天子”为主题的会议,会议上形成了两种意见:
一种意见来自沮授。他继续坚持自己原来的主张,并且作了进一步的阐发,把“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发展成把天子“迎”到邺城,在这里建都,进而“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
另一种意见是由郭图和淳于琼提出来的,他们认为,汉家王朝被取而代之是迟早的事情。如果把天子迎过来,得不偿失。听他的,自己就说了不算;不听他的,就会落个骂名。
沮授不同意郭图、淳于琼的主张,他对袁绍说:“现在能把朝廷置于邺城,顺应潮流,也是您的仁义之举,如果您不早作打算,一定会有捷足先登者。做大事情,千万不能犹豫,才能取得成功。”
而袁绍恰恰就是那种在大事情上不能当机立断的人,熟悉他的人,对他的评价是:“迟重少决,失在后机。”(《三国志》卷一○《荀彧传》)因为陷入到对控制天子后会带来的种种不便的忧思中,袁绍沉吟不前,主动放弃了这次时机。沮授假想中的“捷足先登者”随之出现,那就是新任兖州牧曹操,而他又面临着实际的困难。
曹操在收复兖州后,并没有对兖州进行应有的战后重建,而是把兖州搁置起来,转而进入豫州。从现有史料看,曹操由陈留进入豫州是以陈国为突破口,《三国志》卷一《武帝纪》“兴平二年”条记载说:“兖州平,遂东略陈地。”“建安元年春正月”条又说:“太祖军临武平,袁术所置陈相袁嗣降。”从这一进军方向的选择上看,意图明显:
第一,豫州的陈国(治在陈县,今河南省淮阳县),据《后汉书》卷五○《陈王宠传》:“中平中,黄巾贼起,郡县皆弃城走,宠有强弩数千张,出军都亭。国人素闻王善射,不敢反叛,故陈独得完,百姓归之者众十余万人。及献帝初……时天下饥荒,邻郡人多归就之。”此次曹操进军陈国,想必看中了陈国的未遭兵燹,可能为其提供给养,借以稳定军心,保存实力,建立一块替代兖州的后方基地。
第二,从当时曹操集团的人员组成看,曹氏和夏侯氏是其军事将领的中坚,他们来自豫州的谯沛,属曹操的亲族;曹操身边重要的谋士,被曹操称之为“吾之子房”的荀彧,来自豫州的颍川,颍川荀氏是士林名族,对于豫州士人具有极强的感召力。这对于在兖州触怒了士大夫的曹操来说,能通过荀彧而再获士大夫的信赖,尤为重要。而陈国与兖州陈留郡、豫州的沛国和颍川郡接壤,这就大致可以明了曹操选择陈国作为进入豫州第一站的用心了。
而放弃兖州,进入豫州,既然是曹操做出的战略性的转移,那么,在豫州站稳脚跟,加以经营,才是上计。况且豫州境内还有袁术的势力和黄巾余部,万不可掉以轻心。这时去“迎天子”,《三国志》卷一《武帝纪》中说“诸将或疑”。
而与诸将态度相反,荀彧从历史的角度切入问题,讲“晋文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高祖东伐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我们知道,晋文公能够成就一番霸业,得益于他效仿了齐桓公,尊崇周王;高祖刘邦要逐鹿中原,得天下,还要为义帝服丧,赚得个民心所向。历史的经验摆在那里,要想成大事,就要“奉天子”。这是无法绕过去的一环。而实现了“奉天子”,就可以获得三项收益:一是得民心;二是服俊杰;三是致英俊。得民心是曹操再度立足的根本,服俊杰是曹操在政治地位上可以凌驾于其他地方割据派的表现,致英俊可以弥补曹操目前人才短缺的不足。而这一切是符合曹操“匡天下之素志”的。因此,诸将的疑虑实属短见。而此次时机的再现,则不容错过。错过了,想追也追不回来。
荀彧就这样极大丰富了最初由毛玠倡议的“奉天子以令不臣”的观点,而曹操又是一个能断大事的人,这是他与袁绍的不同。荀彧所描述的“奉天子”后的美丽前景,足以使曹操不再停留在通使的循环往复中,而是要迈出那关键的一步,发兵西进,掌控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