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鲁肃弃冠保重臣 阚泽趁月纳降书

 

  
  第一下脊杖,已把黄盖打得昏死过去。周瑜心中十分着急,懊悔自己未预先筹划好。
  诸葛亮想,这种计我是不要用的,本钱太大了。孔明用计要轻本重利,-本万利的。他一生有三条计不用:一条是苦肉计;一条是诈死计。他认为,用这种计是黔驴技穷的表现。虽然同是兵不厌诈,但要诈得奥妙、高雅,不能自己伤自己的吉利,倒自己的锐气。所以他的诈,就与别人的风格截然不同;再一条是美人计。用女人作诱饵,也是下流低级的,非大丈夫之所为。而周瑜这三条计恰恰都要用的。打黄盖用苦肉计,攻南郡用诈死计,甘露寺用美人计。因为诸葛亮肚子里货色多,可以挑挑拣拣。而周瑜总共只有这些东西,没有选择的余地,非用不可。
  此时,掌头的军牢手连忙喝了一口冷水,向黄盖脸上喷去。老将军悠悠苏醒,心中十分明白,这刑罚确实厉害,我最多只能挨三下。都督,你要赶快请劝客,否则我被打死还是小事,这条计败露却是大事;莫忘我黄盖还要把充当的角色演下去。所以他口里哼道:“喔嗬……黄盖死在沙场倒亦罢了,如今受此酷刑,好不令人可恼!”
  周瑜见黄盖苏醒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再一看,那根脊杖还搁在黄盖的腿上,而且在慢慢地向上升起来。原来,这一杖打得黄盖腿上的皮与肉已经脱开,中间紫颜色的血越涌越多,把脊杖顶了起来。如果军牢手作弊的话,脊杖就轻轻往上一提,表皮不会破掉。现在,因为周瑜没有交代,军牢手不敢作弊,所以把脊杖往回一拖,这一拖,等于黄盖又挨了半下刑,腿上这一层浮皮,跟着脊杖一起拖了下来。老将军只觉一阵剧痛,眼前发黑。皮破、血流,单裤上马上渗出一大摊殷红的鲜血来。
  右边的军牢手接着打第二下。两旁虎威连连:“奉都督将令,脊杖拷打。呼──”
  在虎威声中,脊杖抡起盘头,
  周瑜想,刚才那个军牢手是笨蛋,我向他使眼色,他不懂。周瑜强作怒容,站起身来,右脚搁在椅子上,左手捋着雉尾,眼睛朝右边的军牢手一瞪:“与我结实地打!”
  诸葛亮对他看看:好唻,你就太平点吧!第一个家伙不懂,第二个怎么会明白?你这种招呼再打下去,老头儿的性命要送掉了。
  果然,这个军牢手对周瑜看看:你也太狠心了。我家祖传三代军牢手,从没有用过脊杖打人,只有你会对这样的老将下如此毒手。方才的弟兄一下就把老将军打得昏死过去,现在我也用了这么大的力气,你还嫌不够?看来你今天是存心要老将军的命,那末我干脆早点把他打死了拉倒,免得他多受痛苦了。这军牢手也发鲠了,咬紧牙关,脊杖再起一个盘头。
  周瑜一看,糟糕!都是笨贼!──他。不怪自己聪明人干了蠢事,反而骂人家。
  第二杖“啪!”打下去,黄盖再次昏厥。军牢手复番用冷水喷醒。这下老头儿的戏唱不下去了,只是微微摇头:“喔唷,嗬,……”
  周瑜对地上的黄盖看看,雪白的须发,殷红的鲜血,老将军真是一片忠心。六十五岁的年纪,为了破曹,愿受这样的极刑,被打得死去活来。当初,他跟随老大王孙坚、小霸王孙策,打平六郡八十一州,奠定了江东的这份基业。他所立下的功勋,记功簿翻翻都要手酸了。即使吃了饭什么事都不干,别说我周瑜,就是吴侯也不会有任何异议,他理当享享清福了,放到现在来说,工人到了六十岁也可以退休了;象他这样的高级将领,应该离休了。但他还要为国立功,把生死置之度外,真所谓碧血丹心!令人可敬可佩!──周瑜想到此间,忘记了是在用计,对黄盖怜惜起来:居然也鼻子一酸,两滴眼泪涌上眼眶。但还没有滚下来。
  诸葛亮虽说是在看戏,实际上他是个有心人,也在想办法使周瑜的这出戏早些圆满结束。本来听到周瑜一直在叫喊结实地打,结实地打,现在突然没有声音了。孔明眼梢瞟过来一看,咦!你这个老兄怎么搞的?不想办法赶快收场,反而在那里出眼泪了,这算什么名堂?你这两滴眼泪一挂下来,黄盖两下脊杖白挨,两个小奸马上看破机关。孔明想,赶快让我来提醒他一下。军师咳了一声冰冷的冷嗽,鹤氅袖子对周瑜一抖。
  此刻大帐上静得可怕,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孔明轻轻地一声冷嗽,更显得大帐上阴森森。尤其对周瑜来说,无异是敲了一下警钟。本则都督正在想出神,现在听得诸葛亮这一声咳嗽,思路立即中断,情绪马上跳了出来,知道孔明这一举动必有用意,要想把眼光瞟过去看一看。哪知含了眼泪,眼珠不灵活了。周瑜这才意识到自己眼眶里有眼泪了,知道孔明是在提醒自己:眼泪不能掉下来。但是,这不能持久的呀!擦又不能擦,缩又缩不回去,怎么办?周瑜连头一起转过来,对孔明看看:鲁肃到现在还不出来劝,看来黄盖没有同他讲明。还是请你出来讨个情吧,否则我这两滴眼泪迟早要下来的。
  诸葛亮对他眼睛一瞪──孔明难得瞪眼睛的,只有闭眼睛的时候多──意思是,你把眼睛睁大,不能眨,一眨眼泪就要下来的,你稍微屏一下.我马上想办法。孔明回头对鲁肃看看:你别象死了亲爹娘那么哭了,再哭下去,黄盖真的要被你哭死了,快出去做说客吧。军师还是老方一帖,用扇柄对他屁股上凿凿,一声冷笑:“嘿……”
  鲁大夫正哭得伤心,觉得有人凿他。回头一看,又是诸葛。心想,你今天最最得意了,杀黄盖如此,打黄盖又这样。你这么高兴,大概黄盖快死了,待我来看看。回头对地上一望,哎呀,老头儿已经死了!都督太绝情,人死了还要打!
  其实黄盖并没有死,而是刚挨完第三下。过了片刻,鲁肃见老将军的头在动了:心想,还好,没有死。但是再打一下,肯定不会醒了。今天我要与诸葛亮斗口气,哪怕我自己被周瑜杀掉,也要冒死把黄盖的性命救下来。踱头发鲠了,两手把头上的纱帽一摘,高喊一声:“下官这顶乌纱不要了!”说罢,顺手一甩。这么大的地方,他东不用,西不甩,偏偏朝着周瑜脸上甩去。
  诸葛亮想,踱头拆烂污了!虽则你是无意,但是你家大都督含着两滴眼泪在眼膛里呀!别说一顶纱帽,就是一只苍蝇飞来,眼睛也要眨一眨的。
  本来大家并不注意周瑜,现在鲁肃这么一喊,头都回过来:见他甩纱帽,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跟着这顶纱帽望去,最后落到周瑜身上。
  周瑜知道自己要眨眼睛的。这一点都督的反应就很快,见帽子朝这里飞来,装得好象一吓,右手袍袖把脸一遮,挡住乌帽,左手迅速地在眼睛上一抹,把两滴眼泪隐抹掉了,并且不留丝毫痕迹。
  孔明一看,哎哟!你这个本事比我大,动作利索,象变戏法一样,遮遮盖盖,能去能来。
  还好,这个细小的动作除了被周瑜旁侧的孔明看在眼里以外,下面的文武都不在意,一点都不知道。
  鲁肃这顶纱帽被周瑜的手臂一挡,掉了下来。恰巧虎案中间供着一柄吴侯的宝剑,纱帽落下来,不偏不倚套在剑头上。虽然剑尖锋利无比,但纱帽分量轻,并未将帽顶戳穿。
  鲁肃此时不顾一切,丢掉纱帽,发帚一甩,红袍一拎,直奔到大帐中间。只见第四下脊杖已起盘头,马上要打下去了。心想,只要这一下,黄盖就要完蛋了。现在来不及向都督讨情了,先挡掉了这一杖再说。所以踱头也不说话,冲过去就向黄盖身上一扑。他以为,我这样一扑上去,军牢手就不敢打下来了。因为我是无辜的,打了我,军牢手自己要有罪的。
  不料你的道理是不错的,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军牢手在起盘头打人时,眼睛是盯着这根家伙的,等到脊杖落下来时,眼睛的余光才发现下面的情况不对了,怎么一会儿会出现血红的一大片?黄盖的血没有这么多,也不是这种红色。再一看,是一件大红袍,知道是鲁大夫,因为刚才听到他叫一声“纱帽不要了”的。但是要想把手中的脊杖缩住,一下子哪里收得住。另外的几个军牢手也没有防到会有这么一招,看到鲁肃扑上来,都猛地一愣,等到再叫“不好!住手!”已经来不及了。
  孔明一看,瞎!你刚才自己要求担待半下,现在可如了你的愿了。
  鲁肃扑在老将军身上,一点都不担心,还在想,反正没有人敢打我。与此同时,脊杖也已经下来了。不过,这军牢手方才听到鲁肃的叫声,手中先是顿了一顿,等到看见红袍,又是拚命一缩,所以力量减弱了一大半,基本上就是那股惯性的分量了,即使如此,也足够鲁肃受用的了。脊杖正中他的臀部“啪!”
  “喔唷!匹夫!”这一下痛得鲁肃喊叫连天。他想,自小娘胎未受此痛,这般混帐的东西,居然对我照打不误!好哇,回头再找你们算帐。不过再一想,这半下屁股挨得还是合算的,我就趁机赖在地上不起来。我没有罪,遭此重刑,这是哪家的规矩!搅得你都督无法再用此刑为止,踱头索性躺在黄盖的身上拚命哇呀哇呀地叫。
  孔明对周瑜看看:赶快抓住这个时机收场,这出戏还是很紧凑的,再错过这个机会,就显得矫揉造作,难以收场了。
  周瑜当然也十分明白,心中暗暗喊叫:鲁肃呀,你的功劳不小,非但解了我的围,而且使苦肉计完满,真是救命皇菩萨!但是都督表面上装得怒气难消的样子,说道:“叱!大胆老不法。本当将尔活活处死,如今看在两旁文武的份上,造化了你!”
  众文武想,我们哪里开过口?只有鲁大夫奋不顾身挨了半下家伙。
  周瑜想,就此草草收场太急促,要放些威风出来。所以又说道:“下次再敢藐视本督,莫怪本督──哼哼!”说罢,他两手搭在虎案角上,把案桌摇了两摇,表示余怒未息,发泄一下。这是这场戏的最后一个亮相动作。然后,周瑜站起身来,拂袖而去。回到寝帐坐定,余悸未平,心口跳个不停:好险哪!今天要不是鲁肃,两次都要出纰漏。
  诸葛亮见周瑜一走,也站起身来就逃离大帐。他知道,鲁肃这半下脊杖是被我用扇柄凿出来的,一旦醒悟,就要来找我算帐的。赶快溜之大吉,因为在这里,我不便向他作解释,等一会儿他到我船上来,我可以将此计的来龙去脉向他尽情剖露。
  众文武络绎退出大帐,一路上议论纷纷,猜测各异。唯有老都督程普一人走进寝帐。见周瑜坐在那里,还是喘息未定,──这出戏的确很难唱,是很疲劳了──程普上前施礼道:“都督,程普有礼。”
  周瑜请他坐下之后,便问:“老都督,可知本督责打黄盖乃是何意么?”
  程普一听,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乃是一计。否则他不会讲这句话的,便回答道:“莫非苦肉一计?”
  “老都督怎见得?”
  “老朽想来,都督昨日收留二蔡,今日帐上忽与公覆反目,其中必有缘故。”
  周瑜一听,你既然都已知道,我也不必对你隐瞒了。便说,全被老都督料中。现在请你去传个讯,叫大家千万不要把此事禀知吴侯,但也不要说穿是计,要严守秘密。特别要叮嘱吕蒙,知道了是计,不许对任何人讲。程普领命而去。
  帐上的鲁肃还躺在黄盖的身上哇哇地叫个不停。军牢手连忙丢掉脊杖,把他扶起。一面还在向他赔不是:“鲁老请起。小的该死!”
  鲁肃爬起来,双手捧着屁股。再对四下一看,除了他们这几个人外,所有的人都跑得精光。心想,好啊,撇下了黄老将军,唯恐连累自己,一个个逃回去了。──前面早已说过,鲁肃是东吴书的书中之胆,残局总要他来收拾──鲁肃对这几个军牢手看看:挨了你们半下脊杖,这帐上的烂摊子拜托你们了!吩咐道:“来啊!”
  军牢手忙应道:“鲁老!”
  “把老将军好好扶起。”
  “是。”
  “来啊!”
  “鲁老。”
  “把老将军血迹擦干。──来啊!”
  “鲁老。”
  “与老将军敷药包扎。──来啊!”
  “鲁老。”
  “替老将军袍帽整顿。”
  黄盖受了刑,不能穿盔甲了,只能着软衣服。
  “来啊!”
  “鲁老。”
  “去把甘将军请来……”
  话音未落,见甘宁已经回进来了。
  鲁肃关照他:“甘将军,快把你家恩师大人扶往粮营上去吧。”
  甘宁见老师已经包扎好伤口,穿好了袍帽,便将他背出陆营,送往粮队。
  鲁肃还在指挥:“来啊!”
  “鲁老。”
  “把地上血迹打扫干净。──来啊!”
  “鲁老。”
  “……没有了。”他叫昏了,叫了之后,想想没有什么事情了。
  军牢手哪里敢怠慢,一一遵命办妥。现在连忙拍马屁,去把宝剑头上的纱帽取过来,呈到大夫面前。“鲁老,还有呢:您的纱帽。”
  鲁肃理好发髻,戴好纱帽,一个人站在帐上呆呆地在想:我好端端地在一旁哭老将军,怎么突然会窜出来挨半下屁股的呢?喔,都是被诸葛亮的羽扇柄凿出来的。他想到孔明,火就来了。心想,现在他不在帐上,定在船上。所以鲁大夫脚步匆匆赶到江边,上小船,摆渡到参谋船旁,跨上大船,对舱里一看,孔明坐在里面,便气冲冲地走进船舱,对诸葛亮把手一拱,“下官有礼了。”
  “大夫坐了。”
  “告坐。”
  鲁肃气在心头,猛地一坐。“啊哇哇哇!”屁股坐痛了。揉了一揉,再轻轻地坐下。
  孔明问:“大夫到来何事?”
  “我且问你:大帐之上都督怒责黄盖,下官屡次请你解劝,你却置若罔闻,袖手旁观,岂不是忘恩负义?”
  孔明一声冷笑:“嘿嘿!”
  “缘何发笑?”
  “他们两人,一个要打,一个愿受,何必本军师多言?”
  鲁肃想,什么,一个要打,一个愿挨?我挨了半下都不愿,老将军又不是贱骨头,为什么要愿挨呢?难道有别的道理?“照你之言,莫非是计么?”
  “本来是计也。”
  “什么计?”
  “苦肉计。”
  “哦哟……”,鲁肃觉得屁股上还魂痛了。心想,他们用计,与我无干,我何必去参予呢?这半下脊杖是我自己不识相去讨来的,冤哉枉也!不知这苦肉计派什么用场?“那末,都督为何要用苦肉之计?”
  “大夫听了:昨日本军师便已与你讲明,都督收留二蔡,乃是将计就计,计中生计,还他一计,随即便要命人前去诈降曹操。如今黄老将军便是诈降之人,然而老将军年过六旬,犹恐曹孟德不信,因此非使苦肉计不可。”
  “哦,原来如此,那末,都督此计用得如何?”
  孔明想,这条计比上次的反间计用得更差了,里面漏洞很多。两个漏洞已经过去了,周瑜亦已知晓,第三个漏洞恐怕他尚未察觉,倒要通过鲁肃,指点他一下。“大夫,此计共有三大破绽。”
  鲁肃听了,他想,一条计有了三个大漏洞还了得?曹操不是笨蛋,他还肯上当?问道:“请问军师,怎样三大破绽?”
  “其一,无有劝客,若非大夫相劝,老将军早已一命呜呼了!”
  “啊呀呀。”鲁肃想,这倒可信的。如果第一次我不出来讨情,黄盖一刀两断;第二次我不扑上去,老将军再挨这一杖,也要命赴黄泉了。大都督真是太草率了,居然铤而走险,连这一点都未考虑到。幸亏诸葛亮的扇柄把我凿出去两趟。“如此说来,下官今日有功?”我这半下家伙不是白吃的,而是有价值的。
  “大夫其功非小。倘若老将军一死,岂止计谋不成,只怕江东还有亡国之危。”
  “哦?!”你别讲得这样危言耸听来吓唬我这胆小朋友。“先生,此话怎讲?”
  “适才大帐之上,文武个个面露不平之色。倘若将老将军刑毙杖下,定然将士愤懑,三军抱怨,大都督何以服众?若道是用计不慎,误伤人命,请问,有何为证?无有证人,谁敢信服?加之二蔡乘隙挑唆,势必合营军心动乱。一旦激起哗变,曹操乘虚而入,江东岂不休矣?”
  “这个……!”
  鲁肃听得毛骨悚然!觉得孔明之言并非夸谬,实有这种危险,不过现在总算还好。“请问,这第二个破绽呢?”
  “未曾事先嘱咐军牢手杖下留情,因而老将军刑伤过度,不易愈合。”
  这下不用孔明解释,鲁肃也明白了:黄盖诈降是为了用火攻,一旦凤雏先生连环计成功,曹操连环舟搭好,就立即要过江纵火的。而现在老将军伤势过重,万一到此还未痊愈,那非但前功尽弃,而且江东也将有累卵之危。因为曹操决不会呆在那里老是等候的,你不去,他就要来。有了连环舟,过江如履平地;顺流而飞,势不可当,江东难以招架。这的确又是个大大的漏洞,又被他忽略了!“那末,其三呢?”
  “亮料都督尚未选好献纳诈降书的人才。献降书者,绝非寻常之辈可以充任,必须能言善辩、通机达变之人担当,并且越早越好。倘然过了三天五日再去,则是送死而已,曹孟德决不置信矣!”
  鲁肃一听,点头称善。心想,前两个漏洞已经被我无意之中不了了之,献诈降书的人才倒确是个当务之急。照理说来,应该先把献降书的人准备好,然后再打黄盖,白天打黄盖,晚上便去献降书,趁热打铁,一气呵成,日子隔得一长,曹操就要怀疑:怎么在火头上不来投降?现在事过境迁了,反而想到来降?就象二蔡一样,他们一来,我们就料定是诈降?也就是因为日子隔了四天。如果我们不能马上找到献降书之人,这条计全然无用,老将军白白受刑。待我赶快去与都督言明此事。鲁肃连忙站起身来:“下官告辞了。”
  “且慢,在都督跟前,要说本军师一无所知。”
  “莫非下官以实相告后,都督又要杀你不成?”
  孔明想,这时候周瑜没有工夫来算计我了。你鲁肃的脾气我也知道,叫你不要讲,你不会不讲的。反正在大帐上,周瑜已看出我知道此计了,那末我索性告诉你吧:“大夫倘然以实相告,都督定然冷笑一声。”
  鲁肃想,笑就让他笑吧,反正笑不死人的。我倒要去试试,可曾被你猜中。“下官有数了。”鲁肃告辞出舱、上岸,直至都督寝帐:“都督,下官有礼了。”
  周瑜正在担心鲁肃这一下脊杖不知打得怎样。现在一看,安然无恙,这才放心地问道:“子敬,今日本督怒打黄老将军,尔可知晓此乃何意?”
  鲁肃对他看看:我与你算得上最要好的了,你样样都瞒着我,用计也不同我讲,我挨这半下脊杖是你害的!便说:“都督,下官岂有不知?此乃苦肉之计。”
  周瑜一听,鲁肃近来不简单,样样事情都瞒他不过,近朱者赤,交了孔明这样的朋友,大有长进,各方面都今非昔比了!“那末子敬,你看本督此计用得如何啊?”
  “哼哼,三大破绽!”
  周瑜自己也知道,这条计用得太心急了,毛病很多,险情迭出。但你说有三个漏洞,我倒要请教你了,到底你看出的漏洞怎么样,便问道:“怎样三大破绽?”
  “其一,未曾安排劝客。若无下官,老将军早就死了!”
  周瑜想,这个错是明摆着的,我早已明白,而且从内心感激你鲁肃,说道:“子敬其功非小。”
  “这个自然。倘若老将军一死,岂止计谋不成,只怕江东还有亡国之危。”
  “哦?”你不要把自己的功劳夸大得那么高啊!“子敬,此话怎讲?”
  “适才大帐之上,文武个个面露不平之色,倘若将老将军刑毙杖下,定然将士愤懑,三军抱怨,都督你将何以服众?你道是用计不慎,误伤人命。请问,有何为证?无有证人,谁能信服?加之二蔡趁机挑唆,势必合营军心动乱,一旦激起哗变,曹操乘虚而入,江东岂不休矣?”
  “这个……!”哎哟,你的目光果真比我看得深嘛!还好,现在黄盖没有被打死,总算不幸中之大幸。“其二呢?”
  “未曾事先嘱咐军牢手杖下留情,因此老将军刑伤过度。倘若到时不能痊愈,连环舟杀过江来,江东又有危险!”
  周瑜想,这个漏洞我也有数了。方才我向两个军牢手打招呼,这两个笨蛋反而打得更重些。现在只有想尽一切办法,让黄盖的伤早点好。“其三怎样?”
  “都督,献诈降书的人何在?此事绝非寻常之辈可以充任,定要能言善辩、通机达变之入担当,并且越早越好。倘若过了三天五日再去,则是送死而已,曹孟德决不置信矣。此乃三大破绽。”
  ‘这个……”周瑜想,这第三个漏洞也是事实,我到现在还没有准备好献诈降书的人。但是你鲁肃能看出这么三个漏洞,我不大相信。如果你事先知道是计,就不挨这一下脊杖了。而且退了帐之后,你没有马上过来,过了这么半天再来,一定是到诸葛亮那里去领教过了。“这许多话,莫非诸葛亮教你?”
  “正是军师所讲。”说罢,暗暗观察周瑜的动静,是否被孔明猜中。
  周瑜想,我的计每次都瞒不过诸葛亮!不由得怒火中烧。但是现在没有心思去与诸葛亮纠缠,又无可奈何,只得暂且罢论。不过,这口怨气无处发泄。怎么办?俗话说,气不气,好笑,气从笑中消掉。所以周瑜把鼻子一擤,一声冷笑:“啊,嘿……”
  “哈哈!又被孔明料到也。”
  周瑜想,我现在笑和哭都竟被孔明料到。但是,孔明的说话极有道理,献诈降书的人应该赶快物色好。子敬,你看此间何人能去献纳诈降书?”
  “下官正在思虑,尚未想及恰当之人。”
  周瑜就同鲁肃讲,现在你把这里的好伤药拿到黄盖船上去。同时,请老将军一起动动脑筋,有没有献诈降书的人推荐一个。
  鲁肃拿了伤药,便往西山江边而去。
  黄盖并不在粮营里,就在西山江边的大船之上。鲁肃下船,进舱,见黄盖合扑躺在行军床上,头上黄缎扎巾,两条“寿”字飘带塞在腰间,身上黄缎袍服。血裤早已换了下来,但黄盖吩咐不要洗掉,留着或许今后还有用处。甘宁陪在旁边。鲁肃就把孔明的说话从头至尾讲了一遍。黄盖说,当时我就知道你错怪了军师,他非但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在帮我们的大忙,若没有他的激将法,你也未必会冒死出来当说客,现在他还给我们指出了三个漏洞,这种朋友是应该交的,你以后不要去瞎猜忌他了。过去的事不必谈了,目下最要紧的是献诈降书的人要找一个出来,日子一长,我三下脊杖白挨是小事,计策不成,不能破曹,这就是大事情了。我们大家都来动动脑筋,商议商议。
  鲁肃把伤药交给黄盖后,说一声好好将息,便离舟登陆,去回复周瑜。
  黄盖吩咐手下挂一块回避牌在舱口。他知道自己人缘不错,众文武一定都要来探望,见了面,有些话很难说,既不能说是真的,又不能说穿是计,所以干脆回避他们,一概不见。不过有资格去献诈降书的人还是要见的。
  就在此时,从西山江口划过来两条小船,原来又是蔡中、蔡和两个小奸。他们下了大帐之后,准备马上拟定了密信去禀报丞相。但是再一想,慢。老黄盖是三世旧臣,挨了这么一顿毒打,心中肯定不服。倒不如假装慰问,先去刺探一下。听说黄盖在西山江边船上,所以就划了两条小船到西山江,往黄盖船边靠拢,到大船侧面窗洞边,两人站起身来,对船舱里面一张,只见黄盖俯卧在行军床上,甘宁坐在旁边。两个家伙连忙将脑袋一缩,就在外面听起壁脚来。
  里面师生二人已经发现窗口有两个人头一闪,料定必是二蔡。甘宁对老师看看,方才你将帅在大帐上演了一场戏,现在我们师生再来串一出小戏,使这两个小奸更加深信不疑,可好?
  黄盖对他眼睛眨眨:很好,你先开口。
  甘宁抡起拳头,往桌上一捶,长叹一声:“唉!”
  外面两个小奸一听,知道甘宁对老师很敬重,刚才在帐上愿意代受极刑,现在肯定为老师打抱不平,听他讲些什么话。
  “可恼啊可恼呃!恩师大人年过花甲,被周瑜用此极刑,岂不可恼!恩师大人!”
  “贤契。”
  “凉亭虽好,非久留之地。照小徒看来,倒不如另找去处,报此怨仇。”
  两个小奸想,甘宁到底年纪轻,火气大,已经在劝老师改弦易辙了。不知黄盖如何回答?
  “贤契,隔墙有耳,轻口些!若说另投他处,除非对江曹孟德。一来,曹操历来礼贤下士;二则,杀过长江,立即便能报仇雪恨。贤契,你看如何?”
  “既然如此,恩师大人,我等宜早作准备。”
  “甚是。”
  两个小奸听到这番对话,如获珍宝。心想,丞相真是洪福齐天,我等回去之后必定高官厚禄。两人立即掉转船头回去,写好一封密信,大意是,我们初九过江,初十周瑜打黄盖;而且探听到黄盖与甘宁师徒已有投降丞相之心、如果黄盖有书信之类与丞相接洽,请丞相万勿见疑。这封密信虽已写好,但没有能马上送出。因为江面范围大,不容易遇见曹操派来接信的人。所以这封信直到十三日凌晨,才到曹操手里。这里派人去献诈降书时,曹操尚未知道打黄盖之事。也就是说,周瑜预期的目的未能达到。以致献降书之人差一点性命不保。如果这份密报早一天到,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鲁肃到寝帐回复周瑜。都督叫他也去传言众文武,千万不要把打黄盖之事告禀吴侯,我自会有文书遣人送去的。
  哪里知道你已知迟了,一退大帐,就有一批文武联名写信,向孙权汇报此事。命快马火速送往南徐。
  周瑜还是把思想集中在物色献降书的人才上。一个一个人排队排过来,都不是很理想。初十过去了,十一日还是想不出,到十二日傍晚,依旧一筹莫展。周瑜心急如焚,坐卧不安,倘若明天还不能选定这个人,那末这条计就完结了!
  就在此时,在三江口通往南徐的大道上,来了一匹快马,马上此人,方面大耳,三绺清须,头戴乌纱,身穿红袍,仪表堂堂。你看他,虽然快马加鞭赶得急,但心中却洋溢着兴奋、激动之情,脸上露出了自信、自豪之色。
  “口若悬河语似流,丹心一片报吴侯。下官阚泽,奉了吴侯之命,赶往三江营中。嘚,马来!”
  此人姓阚名泽,字德润,会稽山阴人氏,今年三十二岁。孝廉出身,现任吴侯府中参谋兼文书官,拜为上大夫。他究览群籍,兼通历数;博闻强记,过目不忘。从小就酷爱读书,但因家中世代都是农民,生计贫瘠,所以他就常以为人抄书,赚来买纸添笔。一本书刚抄完,他就能全部背诵出来,因此,学问十分渊博。每逢孙权与众文武议事时,碰到对古代的经典有疑惑不解之处,只要问他,他就象一本活词典,而且口才极好,能言善辩。尤其更富有急智,人家一紧张就要心慌意乱,手足无措,而他恰恰相反,越是在急迫的情况下,头脑反应越灵敏、清晰,好办法也越多,所以随机应变是他的特长。
  那末,他今天怎么会从南徐赶到三江口来的呢?原来昨天(十一)一早,孙权接到三江口部分文武的联名文书,马上召集群臣商议:周都督打黄盖,究竟是怎么回事,应当如何对待。文武们众口纷纭,各抒己见。唯有阚泽讲得十分具体、肯定。因为他是文书官,凡是三江口来的文书,他都开阅过。初十傍晚刚刚收到周瑜的一封文书,说二蔡前来诈降,他故意把他们收留下来,准备为我所用。因此,阚泽便对孙权讲,打黄盖是苦肉计,大都督准备命老将军去诈降曹操。但是我估计三江口并无一人能去献诈降书,如果你吴侯允许的话,我愿意立即赶到军前,毛遂自荐,当此重任。孙权听他讲得很有道理,但还有点犹豫不决,就在此时,旁边又走出一个白面书生,只有一十九岁,名叫陆逊,陆伯言,是吴侯府中的幕宾。此人虽然年纪很轻,官卑职小,但是博学多才,天文、地理、兵书、战策无不精通,在江东颇有小名,一班高级文官都很乐意与他交往,孙权、周瑜对他也很器重。后来吴侯还把侄女儿(孙策之女)许配给他。十四年后,陆逊三十三岁时,担任江东第五任大都督,火烧连营七百里,一举歼灭刘备七十五万人马。此时,他支持阚泽的意见,站出来劝孙权让德润大夫立即前去,越快越好,再迟一步,大都督这条计要前功尽弃了。孙权想,那也好,即使事情并不似你们所讲的那么严重,让阚泽代劳到军前去问问情况,调停调停也是好的。于是便同意阚泽的要求。阚德润立即备了一匹快马,离了南徐,兼程赶往三江口,到今天十二日太阳坠西时分,已抵军前。
  阚泽心想,我现在先去见都督呢,还是先去见黄盖?一盘算,如果确实至今尚未有人去献诈降书,那一定是黄盖比都督还要急;倘若已经有人去了,我也不必急急去见都督,理当先去看看老将军的伤势。因此决定先去见黄盖,向老将军讨了诈降书,再去见都督。他便一路问讯,来到西山江边,下马,上船,对守在舱口的手下人道:“费心通报黄老将军,说我求见。”
  小兵对他看看:你初来新到,还不领这里的行情,前两天已有不知多少文武打过回票了,所以现在大家都不来了,因此回绝道:“对不起,阚大夫。老将军伤势沉,一概免见。”说着,对上面一指。阚大夫抬头一看,见上面挂着一块回避牌。便笑了笑说:“老将军旁人一概不见,下官到来,定然就见。”小兵想,你大概是吴侯差来的,可能面子要大些,“哦!那我去试试看。”随即进舱禀道:“老将军,今有吴侯麾下阚德润大夫要见。”
  黄盖听说阚泽到来,喜出望外,心想,这下好了,献诈降书的最理想的人才来了。立即吩咐道:“说老夫有请。”
  阚泽进舱,到床前施礼道:“老将军,下官有礼。”
  “大夫,恕老朽还礼不周。请坐。”
  “告坐。”
  “大夫怎样到此?”
  “请老将军命手下回避。”
  “大夫放心,此间皆是老夫的心腹,有话请讲便了。”
  “老将军,吴侯闻知老将军受刑,十分担忧。下官料定,此乃老将军一片忠心,为诈降曹操而使的苦肉计。若老将军合意者,请将降书交与下官,待下官连夜过江一走。”
  “哈哈哈哈!大夫过江献诈降书,正合老夫之意。然而老夫无能,这诈降书须由大都督拟写,请大夫前去面见都督便了。”
  “既然如此,下官告辞了。”
  “请问大夫,何时归来?”
  阚泽想,我见过都督,吃过晚饭,连夜过江。如果曹操还没有就寝的话,我当夜就可以献掉诈降书,即使明天早晨献,能成功的话,当天傍晚也可回到此地了。便道:“若到来朝此时下官未曾归来,定然诈降不成,被曹操所杀。倘能成功,明日傍晚与老将军再见。”说罢,阚泽匆匆登岸。上马赶到陆营营前下马,径向都督寝帐走去。
  周瑜正为没有献诈降书的人着急,这两天他是茶饭无思,坐卧不宁,紧锁双眉在寝帐中步来踱去,长吁短叹。正在此时,手下进帐禀报:“阚大夫从南徐而来,求见都督。”
  周瑜一听阚泽到来,愁眉顿开,转忧为喜。他想,哎呀,我怎么只是在三江口营中找人才,而没有想到南徐呢?阚泽虽然年龄与我相仿,但他去献诈降书倒是最合适的人了。吩咐手下:“本督有请。”
  阚泽进寝帐,见过都督,周瑜请他坐了。阚大夫说,请都督不必客套。我奉吴侯之命赶来三江,方才已经见过黄老将军,一切都已明白。如果大都督信得过我,请将诈降书交付于我,我连夜过江献纳,周瑜想,既然你已经把苦肉计的始末全部了解了,那我也不必细述了。诈降书早已写好,就等你这样的人去献。本则这封信想叫鲁肃代笔的,但考虑到上次蒋干偷去的那封信是鲁肃执笔的,恐怕曹操从字迹上找出麻烦来。所以这封降书是我亲手写就。周瑜到内帐取出诈降书来,一手交给阐泽。阚德润接来一看,信封上写着:“赤壁山曹丞相敬启。三江粮队官黄。”口已封严。阚泽想拆开信看一看,心想,万一信上有漏洞,现在弥补还来得及,否则我被曹操杀掉是小事,耽误了这条计却是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大事情。即使信上写得非常周密,让我了解一下内容也有好处的。倒是拆开来一看,只怕周瑜又要多心,以为我信不过他。看他不起,不过,反过来说,他毕竟是六郡出类拔萃的都督,这条计又经过他和黄盖的精心筹划,他又经过了这几天的深思熟虑,谅必也不会有什么不到之处,还是不看的好,反正我对这件事也很了解了。想到这里,阚泽就把诈降书往身边放好。
  周瑜问:“德润,何时归来?”
  “都督,倘能成功,明日傍晚之前,下官一定到此复命。”
  “本督在此专候先生凯旋归来,畅饮贺功喜酒。”
  “下官告退了。”
  阚泽在营中匆匆用过晚膳,立即乔装改扮、卸去袍帽,戴上箬笠,身披蓑衣:装作一个渔翁,──为何如此打扮?待他见了曹操后,自有分晓。──一条小船,改为渔舟,阚大夫坐在船头之上,手执钓竿。这是做做样子的,并非当真钓鱼。不过,也有人说确实是钓的。阚泽对天问卦:钓得到鱼,献诈降书定能成功;钓不到,完完大结。结果被他的到一条猫鱼,说明更有成功的把握,因为猫角只是在小河浜里游耍,能在长江中钓到,十分难得,因此是大吉大利的。其实,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成功与否决定于你阚泽的本事如何,有能耐,钓不到鱼照样成功;少智谋,钓到金鱼也无用。
  今天是十一月十二,月明星稀,风平浪静,江面上波光粼粼。小船趁着星光月色过江而去,到对江已近子时。
  曹军水巡哨发现有一条渔船过来:喝问道:“呔!什么样船?”
  同时,十几条巡哨船将渔舟团团围住,见船头上此人,浑身渔翁打扮,但白面清须依稀可辨,气宇轩昴,知道他一定不是个打鱼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阚泽不慌不忙,将钓竿往船板上一放,站起身来,对他们把手拱拱:“弟兄们请了!我乃江东陆军参谋官,姓阚名泽,有重要军情,特来面见你家丞相。”
  曹兵一听,不出所料,果真不是渔翁,而是在江东做大官的。“你有什么军情,要见我家丞相。”
  “在此不便多讲,须见了丞相当面相告。”
  “咱们要搜检一下。”
  “只管查来。”
  曹兵把渔船前后检查了一遍,并无夹带,又在他身上一搜,抄出一封信,一看,是写给丞相的。问道:“这一封书信是……”
  “要面呈丞相亲拆。”
  曹兵不敢造次,只得把信归还他。然后,押着渔船进水营门,到江边看守起来。同时,有人去禀报于禁、毛玠两位水军都督。
  于、毛二人闻讯赶到江边,见了阚泽,问道:“你是江东的参谋官吗?”
  “正是。”
  “有军情要见咱们丞相?”
  “是啊。费心通报。”
  “好吧。要是丞相还未安寝,就马上带你去见,如果丞相已经睡了,那就要明天通报了。”
  阚泽想,但愿曹操还没有睡,当夜献掉,万事大吉。如果已经睡了,那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到明天。
  于、毛命令一个小兵,飞马通报丞相。小兵到陆营前下马,问一声:“营上有人吗?”
  岗哨一看,是水路上的弟兄,问道:“什么事情?”
  “水路上有军情禀报丞相。”
  “丞相还未退帐,你进去禀报吧。”
  小兵直奔大帐。
  曹操确实还坐在帐上,文武聚集,帐灯通明,虎案上红烛高烧。时已半夜,曹操为何还不睡?说句笑话,是在等掮木梢。事实是,在前线战场上,统帅每晚不到三更是不睡的,再则,他在等待蔡中、蔡和会不会有消息到来。曹操想,两个家伙一去对江四天,就象风筝断了线。音讯全无。如果诈降不成,我就要拔寨退兵了;成功的话,那末,我还要再等等消息,看看情况,或许局势还有转机。考虑到他们的密报一般总要到天黑以后才能递送,所以曹操还不甘心退帐。
  小兵奔上帐来:“报禀丞相!”
  “何事报来?”
  “今有对江陆军参谋官,姓阚名泽,改扮渔翁到此,口称有重要军情,要见丞相。现在江边,请丞相定夺。”
  “这个……?”
  曹操听完,脑子里在分析:半夜三更来一个江东的陆军参谋,姓阚名泽?此人从未听说过,而且乔装改扮而来。首先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三江口来的人,没有好的。白天不来,晚上偷偷摸摸到此,是不是想趁我懵懵懂懂时给我上当?既然来了,不见倒也不好,先把他叫了上来再讲。所以吩咐道:“命他进帐来见老夫。”
  小兵飞马到江边去传令。
  曹操命令卫兵们在帐上架起刀枪。顿时,刀对刀、枪对枪,从大帐口直架到离虎案二十步。来者要从刀枪之下钻进来。曹操想,如果来的是奸细,想来叫我上当、中计,看到这种威严的场面就会原形毕露的。
  徐庶听到对江有人来见曹操,叫阚泽。心想,虽然我也没有听说过,但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绝非等闲之辈。你曹操派二蔡去诈降,周瑜肯定不会杀的。非但不杀,而且还要在他们的身上打你曹操的主意。今天来的阚泽,一定是来献诈降书的。既然周瑜选派他来,那末,尽管你刀枪架起,他也不会怕,即使刀枪加颈,我料他也必定面不改色口如若不信,只要来人一进帐,就可以完全明白。
  曹操再传令,把帐灯添亮,虎案上放两只蜡台。丞相侧坐交椅,一手撩须,注目帐口,等候阚泽到来。
  这正是:降南降北都是假,计去计来皆为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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