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传刀(5)

  你武松在这边学习,要派个人送信到客栈里,伙计们就晓得了。哪晓得武二爷忘记了,客栈里四个伙计急坏了,说:“你家客栈大院子里作怪啊,我们大爷出恭,不见了!”老板都急死了:“我家大院里不作怪。”开客栈的最忌这些话。“不作怪啊,人到哪里去了呢?我们再来找。”只看见院子里有张板凳,内中有个伙计不除疑,看见这个大粪坑,不要大爷大意,掉到这个粪坑里去,特为拿根竹竿来搂,这一搂不得了了,越搂越臭。到了天色大亮,下门了,哎,武二爷从隔壁家走来了。武松才进门,老板一望:“啊咦喂,罢了罢了,你们大家不要闹了,你家都头回来了!”伙计们看见武松回来就问了:“都头,你不是出恭的吗?”“嗯,出恭的。”“啊咦喂!你出恭后到哪里去了?”“我在隔壁。”“啊咦喂,你太爷出恭出到隔壁去了,隔壁什么地方?”“周先生的府上。”开客栈的晓得:“噢,你怎么到隔壁去的?”“因为老先生耍刀,我隔墙观看,他后来喊我,请我过去,我就越墙而过。”“过去做甚哩?”“跟老先生习学刀法。”所以这一回书叫“月下传刀”。
  武二爷日间在客栈里休息睡觉,到了晚饭后,就到周先生府上,周先生就教传他的刀法,每天都是通宵达旦。这是什么道理?这是老先生的美意。因周侗这个人朋友太广,不但本地的,还有南来北往的,许多人都来拜访他,日间由早到晚,滔滔不断,你去他来,这样教武松的技艺是不定神④的。这样,到了晚饭后没有人来了,这个夜里是定神的,一夜的工夫要抵十天的工夫,因为日期不能过多。为什么啊?周侗暗底下问过了,晓得武松是出差到此地,一有回文他就要走,所以就格外加紧。武松骨里也用心,耍得还就着实不丑。老先生很赞赏,晓得武松这个人聪明,有天才。老先生很欢喜,说:“你啊,能再耽搁一些时间,你就格外长进了。”武松又何尝不想多学呢,奈因不能够耽搁。到了一月之后,衙门上的回文有了。有差官到了客栈里,催武松动身。武二爷既领到回文,不能耽搁,回文上有日期,回去迟了要受老爷责备,官差不由己。他把客栈内房饭账算清,叫伙计们鞴马侍候。
  英雄到隔壁周先生府上,来见周侗告辞。巧哩,这一刻周侗正坐在厅上,没有人。武松趁这个当子就朝老师面前跪下来磕了个头,说:“公文已有了,今日特来辞行。”老先生叹息,双手把他扶起,说:“你啊,只有这一点造化,还算好,把刀法学成了。你过后不到此地则已,随后你如到东京,你到我面前来,我都成全你。”英雄点首,老先生领着武松把他朝外头送了。走到大厅口,老先生又不走了,手就挽着武松的膀臂,说:“我还有句话同你谈,我今日爱你,才成全你的一手刀法。我爱你不能害你,你这个人奋勇好斗,今后难免不同人争斗,你一定是以这手刀法当先。你不要倚仗你的刀法好,强中还有强中手。你将来不遇劲敌则已,有朝一日遇到劲敌,你虽有这一手滚龙刀,竟不能奈何敌人,你又该如何呢?”武二爷张嘴,没话回了。老先生一笑:“罢了,我今日既成全你,就成全到底,最后还有一着夺命刀。”英雄听了吓一跳,啊呀!哪晓得还有最后一刀哩。老先生就把这一刀的姿势摆给武松看,不拿刀来演吗?用不着了,武松现在是进门的学生,就空手演,武二爷能领会到。这一刀是败中取胜的架落,其名叫“猿猴坠枝”。这一刀出来的架落,变化如何,末了如何结果,把这一刀身、腰、步、法,由头至尾演毕,叫武松复一遍。武松神一凝,就复了一遍给老先生望,丝毫不错。老先生关照:没事时还要练习。把武松送到门口,一躬而别。暂时就没有周侗的书说了,放下不表。
  注:①复东——被人家请吃过,复请人家。
  ②前首——以前。
  ③沉重——这里指人品庄重。
  ④定神——头脑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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